行軍打仗,最忌夜戰。
士兵到了晚上,一個個跟瞎子都差不多,即便點了火把,也是戰力下降到不足白天兩成。
所以,只有精銳偷襲,從來都沒有發生在夜間的大規模戰斗。
然而今天兩個大宋的奇葩,都齊齊的選擇了夜襲。
呂惠卿出城之后,再次與指揮使分兵,二人各領一千,分為東西兩路。
要是讓真正懂軍事的知曉了,一定會罵他自去滅亡。然而呂惠卿是個犟種,他的信心是在一場接一場的勝利中奠定的。一群豪強莊丁而已,破之如土雞瓦狗。
“一人雙火把,拉開陣型!”
似乎,他就沒想過隱藏行跡,就是要夜里來耀武揚威的。
“呂帥,千人雙列,前后二里有余,收尾不顧,不可啊!”
“放心,賊人不敢出城,咱們只當耍子!”
呂惠卿言說,他這是學習諸葛孔明的疲敵之計,只消一千人,就能調動敵軍的防御,沒什么可擔心的。
參軍的心哇涼哇涼的,比十一月的寒夜北風還涼。
本以為抱了根大腿,現在看,抱的是塊石頭啊。
出城五里,前軍就碰上了敵哨,暴露了。參軍趕緊勸說,既然已被發現行跡,突襲的意義沒了,咱們還是回軍吧。
“繼續前進!”
另一邊,馬指揮連續六次襲擾,終于把黎陽守軍給折騰疲了。
他親眼所見,城墻上正在進行換崗,第一批值守的人應該是力竭了,現在正是時候。
“三面鼓噪,前鋒抵近射擊!”
內應要發動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只要打開了城門,黎陽城就是他的了。
“本陣上馬,刀斧手強攻手準備,突襲搶門。”
果然,換防之際,敵人是最脆弱的。城墻上出現了慌亂,甚至還有些人跌下了城墻,發出凄厲的慘叫。
城中幾處火光大起,鑼聲亂響。
緊接著,城門處也爆發了混亂,一陣喊殺聲后,黎陽城南門洞開,一伙人手持火炬,沖出來高呼奪城。
馬指揮扣下面罩,軍刀前指,本陣三百精英高喊一聲,催馬殺向城門。
“哈哈,文人,吃屁去吧!”
他最恨文人,雖然自己也是文人招降的,但他就是深恨這些不拿士兵當人看的讀書人。
北部邊事,多半由文人所害。
一邊要交好遼國,跟人通商互市,一邊還重兵設防,只準防守不準出擊。
今日戰,明日和,搖擺不定。
要是讓他放手施為,早就帶著兄弟們殺進涿州,跟高麗女人一起快活了。
數百步的距離,戰馬頃刻即至。
前面的人已經殺進門洞,徹底占領了南門,里面還有些廝殺聲,但是顯然自己的邊軍才更強。
他帶人也沖進去,見著無馬的就砍,一會功夫至少殺了三個人。
城門被破,似乎守城士兵的勇氣也泄了,只會在高處射一些軟綿綿的箭,連他的盔甲頭一道都打不穿。
“接應大軍進城,殺!”
占據了城門,他立即組織防御,隨后向城外傳令,集體從南門進城,開始屠城。
“嗚.....嗚嗚嗚....嗚嗚!”
城外忽然傳來銅號聲,可是他已經在城門內,看不著情況了。進攻號,至于么,沒想到莊丁訓練還挺正規。
他留下五十人守門,其余人再次編隊,準備沿街掃蕩,順著中央大街,殺到知州衙門去。
“嗚....嗚嗚嗚....嗚嗚!”
不對!他心中大警,這不是一般的進攻號令,而是禁軍所使用的沖鋒號。
邊軍一般都是看旗號,也就只有中央禁軍手段齊全,弄了一套聲音傳令系統。邊軍只能做到擂鼓聚將,鳴金收兵。
“不好,外面有敵情!”
難不成,守軍跟自己玩了個空城計,把老子先頭部隊放進來,反出城要剿滅自己的大軍?
管不了了,兵無常形、水無常勢,如今只能前沖!
“二郎們,殺進知府衙門,金銀隨便拿,沖啊!”
二百多邊軍虎狼之士,隨即撥馬沖刺,開啟沖鋒。搶個知府,也不枉這大冬天百里回援,這下算是發財嘍!
黎陽城的中央大街并不窄,軍城么,一切以服務戰爭為需要,平時至少能容納四輛馬車并行。
可又有一樣,兵城,以大宋文官的尿性,又怎么不會考慮到被破之后的防御呢?
大道兩側,全是帶射擊孔的磚墻,這就是另一種甕城。
很快,馬指揮就感覺到了棘手。他的核心成員自然都是全盔全甲,一石之內的軟弓,根本無法破開防御。
可戰馬不行,馬鍇精貴到連京城禁軍都無法全部裝備,他們也只是用一些破損人用甲簡單改造的而已。
人射不中,但是馬遭不住,目標實在是太大了。
一匹中箭,就有三四人遭連累,吃痛的馬瘋起來,立馬就打斷了后續的沖鋒陣型。
“有埋伏?”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前方已經發出人嘶馬叫的聲音。
“絆馬索,有絆馬索,下馬!”前面的人連發警告。
忽然,前方一團火起,當街有幾十道拒馬攔路,前面點燃了一道難以逾越的火墻。
“回去,回去!跟我往回沖!”
他后悔極了,一時大意,居然親率中軍不經掃蕩就想往里沖。這些人可都是他的親兵,要送死也是莊丁來,他不得不撤。
然而想撤可難嘍,馬在夜里視力一樣不好,一股腦跟著跑還行,在這擁擠的路面上調頭,難如登天。
很快,道路擁堵,一片混亂,他們成了兩側女墻敵軍的活靶子。
“棄馬,棄馬,隨我出城!”
幸好沖的不遠,他當機立斷,棄馬步行,沿著一邊的墻根往回跑。
不過三四百步,只要回到城門,他就能奪回主動,讓后續的莊丁進來清掃障礙。
馬,不重要,那群貪官有都是,死了再換一批就行。
“賊將哪里走!”
“嗚——嗖——叮!”一支帶著強風的利箭,帶著嘯聲跟他擦身而過,差點射進了青磚里。
不好,大黃弩!
這玩意可是盔甲的克星,五十步內,破甲錐連將軍鍇都能擊穿,一旦射中軀干必保升天。
他再也不敢指揮了,暴露身份,面臨的肯定就是狙擊。
弓著腰,低著頭,一路小跑,總算逃離了必死之地。
“哈哈哈哈哈,一群無知小兒,要是再設一道火墻,今日便是楊無敵重生,又有何用!”
眼看就要與城門守軍匯合,他不由得發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