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先去了七里臺考察。
這一看,大驚失色。
原本以為,李長安所建,不過是軍營民居一類的草舍。畢竟地方廣大,又倉促施工,真要是按照規(guī)制修建一個南京應天府級別的書院,那簡直是難如登天。
可當他到了地方,見到一處處或是兩層,或是三四層,青磚筑成的高大房舍,鱗次櫛比,街巷成坊。
太震驚了,難道有錢就能為所欲為?
他在慶歷時期也是去過西北的,不但主持后方,也曾親臨過一線,見過城池堡壘的修建。
那玩意只要堆高度和厚度就行了,連舒適性都不用考量。
對比李長安這里功能不一,錯落有致,造型花樣翻新的建筑,難度和成本肯定不是一個級別。
他很震驚,終于對李長安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光有房子肯定不行,書院么,最重要的是老師。
他這個書院又不教人科舉,準備招什么人來讀書,又該配什么樣的人,來擔任老師呢。
于是,他去了沈括的科學研究院。
此時研究院已經(jīng)分成了兩部分,在七里臺就有很大的一個分院,只差沈括還有一些危險項目沒過來。
盡管他前兩天還貴為朝廷副相,可還是吃了閉門羹。
研究員有嚴密的守衛(wèi)還有嚴苛的拜訪制度,拿不到審批,現(xiàn)在李長安來了也進不了門。
亮出來身份也不好使,一切保密,這關系到眾多研究員的身家。
李長安建立了一套專利制度,研究員可以分享三十年的專利紅利,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就像已經(jīng)轉(zhuǎn)產(chǎn)的馬車項目,光軸承和前輪轉(zhuǎn)向兩個專利,每月就能收到五百貫的專利費。
歐陽修只好去找沈括,他現(xiàn)在是唯一具有終審簽字權(quán)的人。
沈括雖然不是他的門徒,可當年也算受過他的恩惠。
到了科學院的本部,他又吃了一驚。
在陳列館里,他見到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發(fā)明,還見到了幾百本非圣人之道的著作。
這還是很小的一部分,大頭已經(jīng)搬到了新校區(qū)。
這位大宋聲學第一人,非常自豪的向他表示:我,沈括,已有圣人之資。在推動大宋進步的眾多發(fā)明里,我都是核心參與人,將來青史留名,自己這個做學生的,要排在老師前面了。
能在歐陽修面前顯擺,讓沈括把郁結(jié)在身上的委屈,全都一掃而空。
朝廷不是磋磨我么,哥不跟你們玩了,現(xiàn)在還比你們更進一步,馬上就要踏上成圣之路。
對了,歐陽老師,我和我的同仁們,還準備編撰一部新的歷法。
以前的那個農(nóng)歷太落后了,日子年年調(diào),農(nóng)事都耽誤了,一點也不便捷。
有了望遠鏡,我們重新用天文校準,馬上就可以開發(fā)出來一套,每年誤差不超過一個時辰的歷法。
歷法是什么,那可是一朝一代最具標志性的文獻作品之一,是真的會名垂青史的。
歐陽修第三次震驚,你們這一群工匠,還能研究歷法?
沈括表示,老師你太落伍了。
我們這里不僅有工匠,還有精于天文的、數(shù)學的、農(nóng)學的、水利的、地理的,總規(guī)模已經(jīng)超過一千人。
每個月,光發(fā)薪水,我就能發(fā)出去超過十萬貫。
“呵呵,存中,何來相戲也?”
歐陽修不信,朝廷京官三萬多人一共才多少錢啊,你們一千來人,各個都是宰相俸祿不成。
本宗師貴為大學士,樞密副使,每個月不過才兩百六十來貫。
也就是有點老臣補貼,要不還不如王安石呢。
歐陽修說你不信,那富弼的孫女你信不信,蘇軾的兒子你信不信,你可以問問他倆。
富柔不在,蘇邁被叫過來。
他認識歐陽修,這爺爺最喜歡他了,每次見面都給錢,上他家還能吃到好吃的甜食。
我老師說的是真的,上個月,舅舅一共開出了二十二萬的薪水,當中還有我貢獻的一千貫呢。
為什么還有我的貢獻,那是因為溜溜車的項目賣的好啊,我作為專利持有人,要給研發(fā)的同事們分紅。
歐陽修心說我今天是做夢了么,怎么見到的,全是這輩子開眼界的事兒。
不聊了,我去找我好徒兒去,一次性問個明白。
這李長安有古怪,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怎么把自己熟悉的大宋,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然后,他就趕上了蘇軾和竇憲的大辯法。
這事兒在他看來很有意義,說不定蘇軾能以此奠定自己的宗師之位,到時候繼承大統(tǒng),也算是眾望所歸了。
一下子,就耽誤了三天。
三天之后,圣人下令,終止變法,戒嚴全城。
之后他在家呆了一天,眼看外面風向越來越不好,他跟富弼又聯(lián)系不上,著急上火嘴上起了一圈泡。
正在這時候,王安石來了。
圣人打算跟你和談,條件就是這些,讓官員們回來上班吧,讓蘇軾別鬧了。
否則,天威之下,玉石也要擊成糜粉!
“介甫,天日可表,我歐陽永叔一向尊禮守法,從未對朝廷和官家有一絲不敬,何來此語?”
怎么把我當反賊頭子了,我可不是啊,我老忠了!
王安石說,永叔啊,你別裝了。
天底下能有這么大號召力的,除了你,也就死了的范仲淹,難不成是他老哥又活過來了?
不管你承不承認,事兒都得辦,要不眼瞅著朝廷就要出大事兒。
西北告急,河東河北也有警訊,朝廷有一大堆事需要處理,你收拾權(quán)貴和官二代的事兒可以緩一緩。
歐陽修說你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都辭職了,表明了我的態(tài)度,再出來不是打自己臉么?
不去,堅決不去,什么太傅和直學士,俺不在乎。
告訴朝廷,我要當圣人了,真正的圣人,要去東京大學當校長,給大宋描繪新未來。
王安石無功而返,在回家的路上,一個小和尚攔住了他。
“家?guī)熢c小相公有一面之緣,公子臨行前交代了一些事,相公想不想去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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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在家越想越不對勁,自己老了,參加的聚會也越來越少,對現(xiàn)在的社會潮流失去了基本的判斷。
得去找蘇軾好好聊一聊,到底出了什么事兒。
他到開封府的時候,看見蘇軾正在砍人。
確切的說,是在用鍘刀鍘人。活蹦亂跳的一個個小伙子,按倒了,塞到鍘刀下,咔嚓一聲,就不動彈了。
壞菜了,咱們是儒門宗師,不是殺神啊!
“快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