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的兵馬剛一出城,李長安親自前來,攔住了去路。
“官家,新城已畢,臣此來迎陛下檢閱驗收!”
去哪兒,當然是去新東京啦。費了這么大一番力氣,好不容易讓兩宮失和,嚇得他們互相防備。要是讓趙頊自己在金明池立營,被別有用心的人摘了桃子怎么辦。
趙頊此時已經啟動了防御機制,對誰都提著三分心思。
“東郭何來駐蹕之地,不是才開挖河道么?”
“陛下可記得,六月之時,臣以全副身家借貸,于東門七里處,營建了一所大學?”
趙頊點頭,這事兒他知道。當時王安石還奏請自己,特意批了一筆免息的銀子過去,說是支持你興辦教育。
李長安開始推銷,自古文治與武功相對,陛下英武非凡,自然要承襲先祖之志。
昔日,仁宗于慶歷三年開辦武學,可惜遭遇文官和世家抵制,后來不了了之?,F在,大宋的軍制敗壞,徒費米糧,正是重啟武學的好機會。
臣那個大學蓋得有點大,分出來一部分,正好給陛下建立武學。
天一閣的眾人都跟著呢,一個個瞪大了眼睛,開辦武學,那天子是不是就成了總教諭,俺們就有活干了。
蘇轍站出來表示,去東邊確實好,方便去南京。
金明池這里雖然公事完備,可是一旦被困,只能原地守御。還是去東邊好,跑路起來方便。
天一閣大部分的人全是南方的,一聽有南下的選項,立馬贊成。
高氏也表示,確實東邊好。
別的不說,起碼糧草不缺。中間還隔著一整片平民區,能防止偷襲,安全。
趙頊的腦子里忽然閃過自己的“游戲”,對啊,有文沒武,這不是瘸腿皇帝么,怪不得自己的棋路一直不順呢。
走,去開辦武學,我也要跟著好好學習,系統性建立自己的軍事認知。
大軍轉向,從南城外繞了一圈,掉頭去了東郭七里臺。
一路上,李長安滔滔不絕,給趙頊介紹著“西方”國家,是如何培養軍官和將官的。
他二十二歲,皇帝二十,倆人都沒上過戰場,卻聊的口若懸河。
一個因為眼界寬,畢竟政治經濟史也介紹軍事,貫穿兩千年的歷史,軍事占了三分之一。
趙頊則是因為眼界高,身為皇帝,軍事常識教育乃是必修課。
只不過,他日常修習的課程,主要是關于國際爭端,還有軍事制度,軍將智慧管理的。
到了實際業務,比如軍隊建設、維持成本、戰爭開支、后勤與技術這些,全都大而化之,簡稱一竅不通。
李長安正好補足了他缺失的這一塊,作為一個商人,李長安拿做生意打比方,將軍隊算做了一種特殊形式的管理工具。
它存在的目的是為了對內維持秩序,對外抵御敵人。
那么,它應該有多少花費,實現什么樣的效率,就很容易計算了。
一路上,天一閣的眾人開始對李長安肅然起敬。
這人太能吹牛逼了,簡直天上地下,東方西方,無所不知。甚至,人家能從三皇五帝的部落時代,一直演繹到五百年后的民族國家。
李長安的這份本事讓他們自愧不如。
一個商人之子,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而且,兵學一向是家學。光憑看幾本書,是根本窺不到門徑的。大家都是聰明人,至少是數十萬里拔尖的那一個,誰還沒看過幾本兵書。
李長安提出,軍隊的核心屬性不是戰斗力,也不是成本效率,而是忠誠。
最好的兵,就是大秦的兵。
皇帝所指,就是大兵的前進方向。
但,沒有合格的軍官群作為骨干,這樣的軍隊是建不成的,最后往往會淪為具有指揮能力的軍將的附庸。
就像五代十國那樣,變成牙兵牙將綁架主官,形成軍閥集團。
建立一支有信仰,有價值觀的部隊,將是趙頊新武學的核心目標。
結合這些日子以來,幾十次的游戲對戰,趙頊覺得李長安說的很有道理。
他每次開疆擴土,都要面臨軍事將領和部隊的忠誠值問題。那時候他還有疑惑,為什么要這么設置,難道當兵吃糧,沙場搏名,難道不是士兵應該應份的么。
可讀了一些歷史上之后,他意識到,人的忠誠是這個世界最難獲得的東西。
父子成仇、兄弟鬩墻、朋友背叛,在歷史可是比比皆是。
玄武門之上,李世民可是連著殺了自己兩個兄弟,還囚禁了自己的父親。
士兵,不是注定了要跟著你的。
只有你能提供足夠的利益時,屬下才會賣命;只有你能提供一套好的秩序時,士兵才會忠誠。
賞罰分明只有四個字,卻難倒了從古自今多少人。
到了七里臺,這邊在平地上蓋起了一整片恢弘的建筑群。
簇新簇新的,空氣里還能聞見木頭味兒和油漆味。街道上沒什么人,偶見一兩個在打掃街道。
“本意是為朝廷接納裁退士兵的,可惜了,韓相公.....”
蘇轍心說,你這時候還給韓琦上眼藥吶,這老倌都要被你玩死了,這輩子不遺臭萬年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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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弼踏入萬年殿,剛一進屋,兩側涌出來十數個士兵,將六十五歲高齡的老頭一舉成擒。
韓琦背著手,笑吟吟的從側面屏風后出來。
“彥國兄,你為什么要那么著急呢?”
曹佾慌亂的踢打士兵,好半天,才將富弼解救出來。
“韓稚圭,你這是何意?”曹佾問道。
“富弼跋扈弄權,欺凌幼主,結黨營私,禍亂天下,不殺不足以震懾天下!”韓琦一字一頓的說。
富弼從懷里掏出來一份奏書,遞給韓琦。
“殺吧,殺吧,至少我還是宋臣,沒有愧對仁宗皇帝對我的信重。這里是份投效書,洛陽富家,歸順新朝,支持圣人稱帝,還望給富家多留些香火?!?/p>
說罷,找個凳子一坐,開始收拾自己的裝束。
作為帝國宰相,死,也要死的有尊嚴一些。
曹佾不斷地追問為什么,擅殺朝廷首相,這是要天下大亂的,韓琦你是要造反了么?
韓琦不理曹佾,轉過身,接著對富弼說:“你還有何言?”
富弼搖了搖頭,指了指胸口,一言不發。
正在這時,忽然宮門傳來警訊,不一會,一個守門校尉匆匆跑來。
“稟相公,歐...歐...歐陽相公,還...還有蘇軾府尹,倆...倆人來攻打皇宮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