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畫的陣法圖,那時候他總說,儒家講'仁義',道家講'無為',可真到了戰(zhàn)場上,不如墨家的連弩車管用?!?/p>
“有回學院組織踏青,遇到山賊劫道,別的學生嚇得直哆嗦,他愣是用幾塊石頭擺了個'八門金鎖陣',把幾十個個山賊困在里頭打轉,直到巡山的兵丁來了才解圍。”
朱升指著那些符號笑了。
“那時候他就常說,'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算什么讀書人'?!?/p>
隨后忽然合上冊子,眼神里帶著點懷念。
“這話對咱胃口!咱就煩那些只會之乎者也的酸儒,遇上事了比娘們還膽小。你看人家燭九陰,論智謀能跟孫臏掰手腕,論功夫——”
朱元璋聽得眼睛發(fā)亮,把旱煙鍋在靴底磕了磕。
“這段時間太平衛(wèi)的探馬說,這段時間的武州城下,這位燭九陰一直都是以一敵多,愣是讓號稱猛將如云的橫州軍束手無策!”
講到這里,他突然提高聲音。
“主公是想把他挖過來?這還不容易!等咱大軍到了武州,直接把他綁回來,好酒好肉伺候著,還怕他不答應?”
常遇春這下坐不住了,霍地站起來,甲胄碰撞聲震得帳頂落灰:
“你這莽貨,你打得過人家嘛,你就綁!”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把姜湯碗往案上一頓。
“況且燭九陰這種人物,是能綁的?當年他在諸子百家論道,連道家的紫陽真人都被他辯得啞口無言,你以為人家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他忽然放緩語氣,煙桿頭在沙盤上劃了個圈。
“咱得用誠心,他是朱家村人,咱也是朱家村人,論輩分,他還得叫咱一聲叔呢。”
這話一出,帳里的人都愣住了。
“主公從未提過這事?!?/p>
就連一直在朱元璋身后默默看著他的馬皇后也愣了一下。
“以前覺得丟人,那時候燭家是村里唯一的讀書人家,青磚瓦房,門口還掛著塊'耕讀傳家'的匾。”
“咱呢,就穿著露腚的破褲子,天天在他家墻根下放牛,聞著他家飄出來的肉香味流口水,有回他娘給了咱半個白面饅頭,那滋味,到現(xiàn)在還記得。“
朱元璋嘿嘿笑了兩聲,露出兩排黃牙。
“后來鬧饑荒,燭家舉家搬走了,聽說去了武州投奔親戚去了,再見面,就是在太平教大規(guī)模起事時候的潞州軍帳里了。”
隨后他忽然想到什么,微微嘆了口氣。
“燭九陰當年在儒家,其實過得并不順心,他總說儒家的規(guī)矩太死,像個套在脖子上的繩,越勒越緊?!?/p>
“有回學院要把他舉薦給朝廷當史官,他愣是當著院長的面把舉薦信燒了,說'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p>
朱升默默聽著朱元璋的感慨,隨后接口道。
“這是當年他送給我的,說'若有朝一日兵戎相見,見此玉如見故人'?!?/p>
他從布包里摸出塊玉佩,玉色暗沉,上面刻著個“燭”字。
“這么說,先生跟他交情不淺?”
“那要是先生去說和,可否能將他說來投奔主公?”
徐達眼睛一亮,有些期待道。
自從見識過對面李世民麾下那個罡氣極致的李四傻子在戰(zhàn)場上的絕對統(tǒng)治力之后,徐達對于那些武力絕頂?shù)念笟鈧葢?zhàn)神就一直念念不忘。
“難啊,此人雖不拘小節(jié),但卻極重情義,既然他愿意被朱溫請出山,那么在武州城被徹底攻破之前,他怕是不會動搖。”
朱升搖了搖頭,把玉佩揣回懷里。
“那咱咋拉攏他?”
“什么都不行,這也沒地方叮個縫啊!”
常遇春急了,把麥餅往案上一放,餅渣掉了一地。
“人家是讀過圣賢書的,咱得用鄉(xiāng)情。”
朱元璋笑罵著扔給他塊糖餅。
“妹子,讓伙房烙些朱家村的糖餅,就是燭家老太太當年做的那種,里頭放花生碎和芝麻的,多烙點,讓斥候給武州城的弟兄捎過去,就說是‘同鄉(xiāng)朱元璋讓給燭先生嘗嘗’。”
隨后朱元璋頓了頓,忽然對馬皇后道。
“要是能讓他動心,咱出兵時就好辦多了?!?/p>
“他熟悉武州的城防,知道哪段城墻能攻,哪處地道能走,有他幫忙,薛仁貴的攻城塔就是堆廢木頭。”
徐達這時在沙盤上插了面新的小紅旗,正好在武州城旁邊。
“不止這些?!?/p>
“他在諸子百家都有熟人,墨家的鉅子跟他論過機關術,道家的道長跟他辯過陰陽,真把他拉過來,咱不光多了個謀主,還能借上這些門路?!?/p>
朱元璋把玉佩揣進懷里,拍了拍。
“咱老朱別的沒有,就是待人實在?!?/p>
“他要是來,咱給他建座比姜小白那暖閣還大的帳子,他要什么,只要咱有的,就給他什么!”
他忽然站起來,帳簾被帶起的風灌進晨光,照得他滿臉的褶子都亮了。
“主公放心,末將保證,只要他肯踏出武州城一步,末將親自帶三百騎兵去接!”
常遇春也跟著站起來,甲葉撞得叮當作響。
“燭九陰之才,十倍于某家,主公若能得他,咱大玄黃巾軍,可就真的是如虎添翼了。”
朱升望著案上打開的情報,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不止是添翼,有他在,薛仁貴的橫州大軍咱們多了幾分應對的底氣,李淵的李家軍咱們咱也能硬氣一點,將來就是跟那鎮(zhèn)國公蘇夜對上,咱也多了幾分勝算。”
徐達沉默片刻,隨后迅速接口道,他是真的眼饞燭九陰這個頂級罡氣側戰(zhàn)神級別的武力。
而就在這時,朱升望著徐達手下沙盤上橫州軍的黑旗已經(jīng)快插到武州城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把青布袍又裹緊了些,隨后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那口氣嘆得燭火都晃了晃,在帳壁上投下的影子活像只低頭的老龜。
“對了主公,還有諸位將軍,咱們光想著救武州,卻忘了算筆更大的賬。”
朱升的聲音帶著晨露的潮氣。
“蘇夜如今手里的地盤,蒼州、橫州、祁州、乾州,再加上剛打下來的半拉武州,攏共三十一郡!”
“大玄皇朝鼎盛時也才五十六郡,這姓蘇的用了不到五年,就快趕上人家百年基業(yè)了。”
他從懷里摸出個皺巴巴的賬本,那是去年秋收時記的,紙頁邊緣都被蟲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