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隊伍中間,公孫陽提著那對百斤重的金錘,錘頭的金光在夜色里黯淡了不少,他臉上滿是不耐,時不時用錘柄敲打著馬臀,催著戰馬往前趕。
“趙參軍!咱們這算什么事?四萬大軍圍著靖邊城打了半個月,就算拿不下來,也犯不著連夜跑路吧?”
“我公孫陽征戰半輩子,還從沒打過這么窩囊的仗!”
這一路急行,他心里的火氣早就憋不住了,終于忍不住勒住馬,對著前面的趙光義喊道。
他這話一出口,周圍幾個將領都停下了腳步,連士兵們也忍不住偷偷打量。
公孫陽本就是夜煞軍里出了名的猛將,一對金錘打遍北疆少有對手,此刻他滿臉通紅,金色罡氣在周身隱隱浮動,顯然是真的動了怒。
“公孫將軍倒是有骨氣,可骨氣能當飯吃?趙風云兩萬大軍都敗在了雷澤龍騎手里,咱們要是不撤,等蘇夜的人圍上來,別說靖邊城,咱們連骨頭都剩不下!”
趙光義聞聲回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冷笑一聲。
“再說,將軍要是真有膽子,怎么不留在大營里跟海無量硬碰硬?難不成是怕了那位‘灼世輝光’朱雀?”
“畢竟,那位可是天下風云榜上排得上號的人物,可不是咱們能隨便招惹的。”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公孫陽手里的金錘,語氣里帶著幾分嘲諷。
這話像是一把尖刀,直戳公孫陽的痛處。
他確實怕朱雀,并且身為一名罡氣側的武將,他更明白朱雀這位罡氣極限層次的弓將的恐怖之處!
可以說,基礎武力值107頂級戰神層次及其以下的罡氣側武將一旦被那桿朱雀焚天弓盯上,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公孫陽。
“你胡說八道!我公孫陽怕過誰?不過是……不過是不想跟那些小輩一般見識!”
可這話被趙光義當面說出來,他哪里咽得下這口氣,當即就要催馬上前理論。
“是嗎?”
趙光義挑眉,正要再說些什么,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士兵的呼喊。
“參軍!參軍!有探子來報!”
眾人都是一驚,趙光義連忙回頭,只見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漢子騎著快馬沖了過來,正是武德司的探子。
“參、參軍!不好了!后方出現一支騎兵追兵,看旗幟……是鎮國公麾下的人,領頭的正是‘灼世輝光’朱雀!”
“距離咱們已經不到十里了!”
那探子臉上滿是驚慌,連馬都沒來得及下,就翻身滾落在地,跪在趙光義面前,聲音顫抖。
“什么?!”
這話如同平地驚雷,趙光義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連退兩步,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桑維翰更是驚得張大了嘴巴,手里的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慌忙彎腰去撿,手指卻抖得不聽使喚。
周圍的士兵們聽到“朱雀”兩個字,頓時炸開了鍋,有人甚至當場就想轉身逃跑,被旁邊的將領厲聲喝止才勉強穩住。
公孫陽手里的金錘“咚”地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塵土,他臉上的怒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恐懼。
他猛地抬頭望向后方,仿佛已經看到了緋紅色的戰袍和那柄令人膽寒的朱雀焚天弓,金色罡氣也跟著劇烈波動起來,連戰馬都被他身上的氣息嚇得不安地刨著蹄子。
“朱、朱雀?她怎么來得這么快?”
他喃喃自語,聲音里滿是慌亂,之前那股子不服氣的勁頭,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
趙光義強壓著心里的恐懼,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強鎮定下來。
“快!都給我快點!”
他知道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趕緊跑路。
“步兵在前,騎兵在后,趕緊往陽武關方向跑!誰要是敢掉隊,軍法處置!”
他對著身后的殘軍大喊。
可那些步兵早就累得筋疲力盡,身上的甲胄重得像塊石頭,凍得僵硬的雙腿根本邁不開步子。
“參軍,實在跑不動了,讓我們歇一會兒吧……”
有個年輕的士兵實在走不動了,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說。
“歇什么歇!想被朱雀一箭射死嗎?趕緊起來!”
話音剛落,就被旁邊的騎兵一腳踹翻。
趙光義看著慢吞吞的步兵,心里急得像火燒,以步兵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朱雀的騎兵追上。
到時候,別說他們這些將領,整個隊伍都得完蛋。
他咬了咬牙,心里冒出一個狠念頭——不管這些步兵了,先帶著騎兵跑再說!
“步兵行軍速度實在是太慢了,肯定會拖累咱們,咱們帶著騎兵先走,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他轉頭對桑維翰和公孫陽說。
桑維翰和公孫陽對視一眼,雖然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地道,可眼下保命要緊,死道友不死貧道,二人紛紛能點頭同意。
“騎兵跟我走!快!”
趙光義當即勒轉馬頭,猛抽了戰馬屁股一鞭子,大喊。
戰馬吃痛,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就往前沖。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那匹戰馬突然哀鳴一聲,前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趙光義猝不及防,整個人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結結實實地砸在凍土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畜生!廢物!”
趙光義又氣又急,掙扎著爬起來,對著倒地的戰馬怒罵,可戰馬只是躺在地上,不停地喘著粗氣,顯然是累得脫力了。
趙光義看著越來越近的追兵煙塵,心里涼了半截,他左看右看,想要找一匹備用的戰馬,卻發現周圍的騎兵都已經跑得沒影了,只剩下幾個步兵還在慢吞吞地挪動。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忽然瞥見旁邊有一輛輜重驢車,這驢車是用木頭做的,車輪上裹著鐵皮,由三頭毛驢拉著,車上堆著不少糧草和兵器。
趙光義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一把掀開車上的糧草,對著趕車的士兵大喊。
“滾開!這車我用了!”
那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趙光義推到一邊。
趙光義不管不顧地爬上驢車,抓起韁繩,對著三頭毛驢猛抽一鞭子。
“駕!給我跑!快點!”
三頭毛驢被打得吃痛,揚起蹄子就往前跑。
說來也怪,這三頭毛驢雖然看著不起眼,跑起來卻格外有勁,驢車在凍土上顛簸著,竟然比剛才那匹脫力的戰馬還快了那么一絲。
趙光義坐在驢車上,緊緊抓著韁繩,身子隨著驢車的顛簸左右搖晃,差點被甩下去。
他身上的甲胄蹭在木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頭上的頭盔也歪到了一邊,露出滿是汗水的額頭。
“參軍怎么坐驢車跑了?”
周圍的步兵看到這一幕,都看呆了,有人忍不住嘀咕。
可沒人敢多嘴,只能埋頭往前跑。驢車一路狂奔,車輪碾過凍土,濺起不少冰碴子,打在趙光義的臉上,又冷又疼。
“快!再快點!要是被追上,咱們都得死!”
他時不時回頭望一眼,看到追兵的煙塵越來越近,心里更是焦急,不停地對著毛驢吆喝。
三頭毛驢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跑得更快了,驢車的輪子都快飛了起來,車上剩下的幾件兵器“哐當哐當”地響個不停,像是在為他的狼狽伴奏。
旁邊的桑維翰和公孫陽騎著馬,看到趙光義坐著驢車跑得飛快,全部都愣住了。
“沒想到這驢車還挺管用,早知道我也找一輛了。”
桑維翰忍不住說道。
公孫陽則皺著眉頭,心里又氣又急,可看著越來越近的追兵,也只能催著戰馬往前跑。
而此時前方的趙光義可顧不上他們,一門心思就想著逃命,驢車跑過一段凹凸不平的路,他差點被顛得吐出來,可他死死咬著牙,硬是沒松手。
現在只要稍微慢一點,就可能被朱雀追上,一想到傳聞當中朱雀那射誰誰死的箭術,他就渾身發抖,連后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他可不能死,他還要干出一番大事業,他還要獲得夜王的是賞識,他哥哥趙匡胤娶了夜王的二小姐,那不是還剩下一個三小姐嗎……
將來他若是能娶了三小姐,未必不能夠跟他哥哥……甚至窺伺一下那夜王的王位!
就這樣,在北疆沉沉的夜色里,一輛由三頭毛驢拉著的輜重驢車,載著驚慌失措的趙光義,在凍土上一路“飆車”,身后跟著稀稀拉拉的殘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