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自發組織的龍夏人,包括一些老華僑、留學生代表,來到了這片安葬著許多客死異鄉先輩的墓地。
他們在一處特定的區域停下,這里安息著百余年前,龍夏北洋水師訪問歐洲時,因傷病不幸離世并安葬于此的幾位水兵。
人們默默地清理著墓碑周圍的雜草,恭敬地擺放上鮮花、斟上來自故鄉的美酒,還有人手捧著一張泛黃的、經過修復的北洋水師官兵合影。
一位年長的華僑代表顫巍巍地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各位前輩,各位同胞……我們來看你們了。”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們龍夏,如今有自己的強大海軍了!他們……他們今天就在不列顛的港口!”
“軍艦又新又大,有萬噸大驅,還有052D神盾艦,以及碩大的補給艦,全部都是現代化的,就連不列顛部落都沒有!”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繼續說道:“你們當年遠渡重洋看到的是別人的堅船利炮,心中想必充滿了憂憤與期盼……”
“如今,我們可以告慰你們,后輩們沒有忘記海權之重,沒有辜負你們的犧牲與期望!”
“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我們的海軍,未來必將縱橫七大洋,護我龍夏衛我和平!”
清風拂過墓園,松柏微微搖曳,仿佛是在回應這跨越時空的告慰。
鮮花的芬芳與美酒的醇香在空氣中彌漫,寄托著后人對先輩的無盡追思,也承載著一個民族走向復興、邁向深藍的堅定信念。
彼岸的榮光與故土的守望,在這一刻,完成了歷史的接力。
他們剛剛離開,就又有人來到了這里。
這一刻仿佛今天就是不列顛部落的清明節一樣,身上流淌著龍夏人血液的民眾一批跟著一批過來,絡繹不絕。
他們幾乎每個人都與墳墓里的龍夏人沒有任何關系,可他們就是來憑吊,家祭無忘告乃翁!
可以說,這是獨屬于龍夏人的浪漫,也是全世界獨一份。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龍夏人對祖先總是有著圖騰般的信仰,因為那些都是來時的根,是一個人來到這世間的那根線。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顫抖著用手帕輕輕擦拭著墓碑上的浮塵,仿佛在觸摸一段塵封的歷史。
接著,他將帶來的美酒倒在了墓碑跟前的杯子里。
他直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同胞,聲音帶著歲月的滄桑,卻又異常清晰:
“各位前輩,各位同胞。”
他緩緩開口,像是在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一百五十五年了……整整一百五十五年了。你們知道嗎?”
“就在1888年,我們龍夏也曾有一支強大的艦隊,就是你們所在的北洋水師,當時號稱亞洲第一,世界第九!定遠、鎮遠巨艦,也曾揚威海上,令列側目。”
他的話語將人們的思緒拉回了那個積貧積弱卻又試圖自強的晚清時代。
“可是。”
老者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無盡的惋惜,“國運不濟,甲午一役,血染黃海,多少忠魂葬身魚腹……我們龍夏的海權之夢,也隨之沉淪了近百年。”
說到這里,他的語調陡然升高,充滿了難以抑制的激動與自豪:“但是今天!今天不一樣了!”
“我們龍夏的海軍,不是來訪,不是學習,而是帶著強大的常規艦隊,遠赴萬里,來到了這里,來到了當年你們曾經到過的地方!”
“我們的軍艦,就停泊在不列顛的港口!比當年的定遠、鎮遠更威武,更先進!”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更加深邃,說出了一個更具象征意義的事實:“而且,你們知道嗎?”
“就連昔日這海上霸主,號稱日不落帝國的不列顛皇家海軍,就在去年,也向我們龍夏采購了最新的052C導彈驅逐艦,用于他們的研究!”
“這是什么樣的變化?這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百五十五年前,我們是來學習、甚至可說是來‘朝拜’的學生。一百五十五年后,我們是平等交流、甚至被昔日老師研究借鑒的強者!”
“一百五十五年,對于歷史來說就是一瞬間,可對于我們龍夏人來說,卻是滄海桑田,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我們的國家已經不是昔日那個積貧積弱的國家了!”
老者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哽咽,“前輩們,你們可以安息了!我們的國家,已經強大起來了!這盛世,如你們所愿!”
話音落下,在場所有的龍夏人,無論老少,都神情肅穆,齊刷刷地向那幾座飽經風霜的墓碑,深深地、鄭重地鞠了三個躬。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墓碑和鞠躬的人們身上,仿佛連接起了歷史與現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民族從屈辱到復興的艱難歷程。
這樣憑吊北洋水師先輩的場景,并非個例。
幾乎在同一時間,在龍夏國內,旅順、威海衛等與北洋水師歷史密切相關的陵園內,也有大量民眾自發組織起來,舉行類似的紀念活動。
他們通過網絡,與遠在倫敦墓園的同胞們遙相呼應。這是一種獨屬于龍夏人的“浪漫”情懷——銘記歷史,告慰先靈,將個人的情感與國家的命運緊密相連,在歷史的回響中汲取前行的力量。
與此同時在不列顛都城霧都港口發生的另一幕,也通過電視和網絡直播,傳遞到了世界各地,尤其是無數關注此事的龍夏人心中。
當看到周慶磊大校等龍夏海軍代表,步伐穩健、氣宇軒昂地踏上了不列顛的土地。
白色軍服在陽光下熠生生輝時,無數通過屏幕在線觀看的龍夏留學生、訪問學者以及高級人才們,心潮澎湃,難以自已。
許多人忍不住熱淚盈眶,用力地揮舞著拳頭。
他們知道,海軍平安登陸,意味著接他們回家的航程,已經成功了一半!
那威武的軍艦,就是他們最堅實的后盾和最溫暖的歸舟。
在距離霧都市區不遠的一所大學公寓內,年僅三十二歲就在不列顛某頂尖高等學府擔任副教授的顧長風,正緊緊盯著電視屏幕上的直播畫面。
他專攻飛機制造與研究,尤其在復合材料與氣動布局方面有著卓越的才能,是不列顛學術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甚至已經獲得了類似雄鷹部落“綠卡”的永久居留身份。
直播畫面中,有兩個場景給他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
第一個,是龍夏海軍艦艇靠岸后,甲板上那些全副武裝、站姿如松、眼神銳利的海軍陸戰隊員。
他們手握鋼槍,警惕地注視著四周,守護著身后的艦艇和同胞。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那種絕對的專業與忠誠,讓顧長風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令人心安的力量感。
第二個,則是周慶磊等人落地后,現場龍夏人齊聲高唱、隨后海軍軍官們莊嚴敬禮的畫面。
那雄壯的歌聲,那標準的軍禮,匯聚成一股強大的精神洪流,沖擊著他的心靈。
那一刻,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這些海軍,是來接我們的!是來接像我這樣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家的!”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瘋長。
其實,回國發展的想法早已在他心中醞釀多時。此前,龍夏部落三軍聯合發布的一部震撼人心的招生與招賢宣傳片,更是徹底點燃了他內心的火焰。
片中展示的龍夏空軍最新銳的戰機、先進的理念和迫切求賢若渴的態度,讓他清晰地認識到,在空軍領域,回到龍夏參與建設!
所能獲得的機遇、所能發揮的平臺、所能實現的個人價值,遠比留在不列顛當一個按部就班的教授要大得多!
那里是一片充滿希望和挑戰的藍海,而他,渴望成為弄潮兒。
“看入迷了?還真想去搭順風船?”一個略帶調侃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顧長風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的同事兼好友,一位卷發碧眼的不列顛本土學者,戴維。
顧長風關掉電視,轉過身,臉上帶著平靜而堅定的笑容:“戴維,我不是想去搭順風船,我是已經決定,要回國了?!?/p>
“什么?!”
戴維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顧,你瘋了?!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在這里有崇高的學術地位,有光明的未來!”
“學院的詹姆斯院長那么賞識你,他的女兒對你也有好感,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留在不列顛,你很快就能成為領域的權威!”
略微頓了頓,他又連忙補充道,“而且,以你的能力,就算想去雄鷹部落,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們的航空航天局和幾大防務公司肯定會搶著要你!”
“那里的科研環境和待遇,難道不比龍夏部落更好?”
自從第二次藍星大混戰之后,越來越多的歐羅巴人都以跑到雄鷹部落就業而感到無上光榮,認為那里就是整個藍星最好的地方,遍地黃金。
尤其是雄鷹部落對滿目瘡痍的歐羅巴諸國推行馬歇爾計劃后,更是加劇了這一進程,以至于越來越多的歐羅巴科學家,高級人才都絡繹不絕的前往雄鷹部落。
如此一來,更是在人才方面助推了雄鷹部落的強大!
戴維趕忙又說道:“顧,你別忘了,你在這里有著那么深厚的科研根基,回到龍夏部落后,你就得一切從頭開始,你曾經的那些心血與付出,可就拱手讓人了?!?/p>
“你難道就不覺得很可惜嗎?從頭開始,有多難,你可是比誰都清楚!”
顧長風靜靜地聽著戴維連珠炮似的勸說,眼神沒有絲毫動搖。
他等戴維說完,才緩緩開口,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戴維,謝謝你的好意。”
“但是,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今天,是我勸你放棄在不列顛的一切,跟我去雄鷹部落發展,你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嗎?”
“你會覺得,那里就一定比生你養你的不列顛更值得你付出全部心血嗎?”
戴維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他無法給出肯定的回答。
顧長風繼續說道:“雄鷹部落或許很好,但不適合我。我的根在龍夏。以前不回去,是因為覺得可能英雄無用武之地。但現在不同了,”
他指了指已經暗下去的電視屏幕,“我們的海軍能來到這里,我們的空軍正在飛速發展。那里有更需要我的地方,也有更能讓我實現抱負的舞臺。”
“在不列顛,我或許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學者,但在龍夏,我可能參與塑造一個時代的空軍?!?/p>
看到顧長風心意已決,戴維知道再勸也是徒勞。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顧,你要想清楚。一旦你決定離開,按照現在的規定和高層的態度,你很可能被列入不再歡迎的名單,意味著你將來幾乎不可能再踏入不列顛的土地?!?/p>
“你在這里獲得的所有榮譽、頭銜,都將會被收回。而且……你研究涉及的許多資料、數據,屬于敏感范圍,按規定,你一份紙質文件、一個字節的數據都不能帶走。”
出乎戴維的意料,顧長風聞言,非但沒有露出絲毫沮喪或猶豫,反而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灑脫與決絕。
“哈哈哈……好!收回便收回!不能再來,便不再來!資料不能帶走?”
他收斂笑容,目光灼灼地看著戴維,“我顧長風,當年是空著手來的!如今,又何懼空手而歸?!”
說著,他走到書桌旁,拿起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公文包,拍了拍,語氣帶著一絲傲然與自信:“最重要的資料,在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都在這里了。至于那些帶不走的紙片和數據……”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就留給不列顛的同行們,慢慢研究吧。”
他提起那個看似輕便,卻承載著他無數心血與智慧的公文包,目光堅定地望向東方。那里,是家的方向,也是夢想重新啟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