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根木棍,義爾格攙扶陸北從山坡走下去。
為了能夠快速趕到戰場,陸北率領二營奔襲,山里著實難走,那根本沒有路,連獵道都沒有,只能一邊順著河溝山谷,一邊用一份偽滿黑河省地圖和指北針確定方位。
在山中沿著河溝山谷走是一件危險事,保不齊山間爆發山洪就能夠吞沒一支軍隊,這是相當冒險的事情。直至穿過山林,抵達塔河流域,才有依稀可見的土路,那都是趕山客走出的小路。
拆開大腿上的繃帶,陸北跟陳雷打趣要和他換褲子是開玩笑,天氣炎熱為了避免傷口發炎,褲子是特意剪開的。
陳雷弄來繃帶和消炎藥:“換藥,別讓傷口發炎了,萬一你死了,呂大頭得找我賠命,老子可賠不起一個大活人。”
“得了吧,情況如何?”
“不錯,敵人差不多都被殲滅。”
陸北將指揮權移交給聞云峰,這家伙軍事素養極佳,現在陸北知道參謀長馮志剛撿著寶的心情,那真是一個寶貝,用不著多說什么,他自己個能把什么事都辦的妥當。
戰后的處理用不著陸北上心,一切都有聞云峰辦的妥當,比起他一手帶出來的半路子更利落。
“怎么就你們這點人,其他人呢?”陳雷問。
陸北說:“家當都在后面,估計得一兩天工夫才能走出來,咱先找個落腳點吧。”
“出了河溝子,沿著河谷一直走十幾里就見著塔河,沿著河往上走十里地,在河邊有一處金礦場。邊上還有一個屯子,咱們可以到那兒休整。”
“聽你的。”
陳雷看見陸北拄著木棍蹦蹦跳跳:“現在瞧見你這樣,日軍可是樂壞了,從下江一路逮到上江三縣,可算是把你腿給弄折,看你以后咋跑。”
“會說話不,李總指揮還說你是才子,跟村口纏腳老太太似的。”
“哈哈哈。”
相扶相攜,從山坡上下來,路上路邊盡是敵人的尸體。戰士們將同袍的遺體整齊碼放,在經歷激烈戰斗后,沉默的在一塊空地上挖掘土坑,將自己的同袍入土為安。
陸北看見幾名戰士正在從河溝里撿石頭,搭在土墳上。
田瑞找來一匹馬讓陸北騎,但陸北拒絕了,他還能拄著木棍走,沒有傷著骨頭連輕傷都算不上,就沒必要騎馬了。田瑞也沒堅持,因為真有膽大的戰士會問陸北傷的是否嚴重,既然不嚴重為什么要和傷員搶馬。
不用詫異,我們抗聯天真的戰士真會這樣干,有些極富有正義感的戰士會檢查傷員,順帶看看有沒有人稱病躲懶,千萬別被士兵委員會的家伙逮住,陸北挺怕的。
路過小河溝的河灣處,曹保義正在組織偽軍俘虜挖地掩埋尸體,空氣中飄蕩著腥臭味,一股存在于骨子里的厭惡和恐懼。人是會對同類氣味極為敏感的,那很讓人不舒服。
走了一天,直到入夜后數小時才抵達陳雷說的那個屯子。
一個并不尋常的屯子,在大興安嶺深處金礦產區能有什么正經屯子,無非是妓館、酒肆、煙館之類的聚集地,供山中淘金客花銷。
日偽軍將其當做一個中轉站,當抗聯先頭部隊抵達的時候,屯子里還駐守著一個班的偽軍警察,在屯里還有十幾個日偽軍傷員等待轉運出去。
因為來的匆忙,陸北他們沒有攜帶電臺,只能借由警衛一團的電臺進行聯系,不開機還好,一開機總指揮部的電波就響個不停。
陳雷說:“總指揮部問詢情況。”
“尚安。”
“啊?就這么回。”
陸北抽著煙在看地圖:“先聯系興安游擊隊,他們可是我們的先遣隊,游擊隊工作不順利,那么我們后續在上江三縣的游擊工作也無法展開。”
“你打算大干一場?”
“不然,老子跑到哪兒,就得把日本人的天捅出一個洞來。”
豎起大拇指,陳雷很敬佩陸北,因為他真是這樣干的,甭管走到什么地方,當地日偽軍肯定是不舒服。上江三縣是重要的金礦產地,在此地打破偽滿政府的統治,其作用不亞于正面戰場殲滅一個日軍聯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多時,在約定聯絡時間段,興安游擊隊的電臺傳來消息。
阿克察率領游擊隊已經平定韓家園鎮五礦,部隊擴大到兩百多人,正在向塔河縣十八號車站活動,日寇慶余公司是上江三縣的實際統治者,當地有慶余公司的分公司和汽車站。
礦工暴動,十八號車站內關押很多工人,據說有大批工人在這里進行集體屠殺,阿克察要去偵察情況,如果能夠解救被困礦工就盡力解救。
同時,阿克察跟上級提了一個要求,希望總指揮部派遣政工干部協助組織當地工人,他一個人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少要派遣五十名經驗豐富的干部,不然無法穩固暴動的勝利果實。
陳雷拿著電報說:“五十名經驗豐富的干部,甭說咱們了,怕是連總指揮部都湊不齊。李總指揮已經選派兩百名戰士前往尼布楚城野營進行培訓,怕是來不及。”
“嘖~~~”
抽著煙,陸北也很為難,一直以來上級十分重視軍政干部的培養,從抗聯軍政大學,再到后來朝陽山軍政干部培訓班。
本來是有一批干部的,但是伊圖里河一戰,那些準干部盡數戰死。李兆林總指揮想起那些戰死干部培訓班學員就掉眼淚,都是從各支隊抽調的班組長,尤其是犧牲的二支隊政治部主任趙敬夫,現在要干部,從哪兒弄干部過來?
“哎——!”
一聲驚呼,陸北差點蹦起來:“TMD,撤到伯力城野營的同志們,他們是想吃黑面包吃一輩子是吧,那不是現成的老兵和干部。
擬電,向第三路軍總指揮部發報。”
“這個辦法好,上江三縣有兩萬多從事淘金的工人,如果能將他們吸收編練成軍隊,完全可以重新拉起一支軍隊。”陳雷拿出鉛筆和筆記本。
陸北沉思道:“以我滿洲地委執行委員會候補委員的身份向上級請示,不是建議,是請示。無論是第一路軍、第二路軍的同志,都要積極發動起來。”
“好。”
“我記得伯力城辦事處的代表主任是周總指揮是吧?”
“對。”
“讓第三路軍總指揮部轉達,務必動員全部的同志,以大魄力進行戰略上的行動,這將是抗聯能否維系下去的關鍵。我第三路軍獨木難支,急需支援。
黑面包不好吃,我吃過的,沒必要繼續死皮賴臉待在哪兒。”
抬起頭,陳雷問:“后面那句也加進去?”
“你不怕被罵你就寫唄,記住別署我的名字。”
“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