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五支隊離開達斡爾人部落,臨行前大額烏蘇和達斡爾族同胞送來自己為數不多的口糧,陸北知道這是他們過冬的糧食,并沒有接受。
如大額烏蘇說的那樣,他們和阿克察一起聯合好幾個部落接濟處于饑寒交迫中的游牧部落,自己只保留為數不多勉強過冬的糧食,即使這樣,他們也愿意奉獻出自己僅存的糧食。
有了阿克察·都安偵察到的情報和地圖,陸北對于安全抵達嫩江以西的大興安嶺地區更有信心,為了讓部隊更好行軍,大額烏蘇便讓弟弟額烏蘇擔任向導。
上面標注的很清楚,何地有日寇的伐木場、礦場、偽森林警察哨所,還有游牧民的林區、村落,只要謹慎而行,完全可以悄無聲息的通過。
最近幾天沒有下雪,山林間的積雪倒是凍的邦邦硬,一腳踩上去便發出‘咯吱咯吱’聲。
昨晚被陸北念叨一個多小時,義爾格心情有些郁悶,金智勇和他并肩而行進行開導。這小子太年輕了,沒有田瑞、金智勇那樣的苦大仇深,知道抗聯是他們報仇的唯一希望。
“當兵就是這樣,你首先要服從命令、遵守紀律,如果你昨天向支隊長匯報,那么他肯定不會說你。一件很小的事情,順手的事情你為什么不去做?
你要知道,如果大家都像你這樣,不向班長、連長匯報,隊伍就亂了,很不好管理。”
“可他說了我好半天。”
金智勇微微一笑:“那是因為支隊長關心你,分別時蓋山首領拜托支隊長照顧照顧,若你遭遇不測,那么支隊長又該如何面對蓋山首領呢?
你是抗聯的戰士,不僅僅需要對自己負責,還要對同志、對上級負責。”
“知道了。”
義爾格抬頭看向走在隊伍前列的陸北,對方時不時低頭查看地圖和指北針,命令斥候分散偵察,給部隊行軍提供保障。
······
在山林子走了兩天,眾人極為順利的越過齊齊哈爾——黑河鐵路線。
來到科洛河沿岸,科洛河沒有完全封凍,部隊過不了河。
偵察班的偵察員回來匯報,說在下游有一個鄂倫春村落,額烏蘇便只身前往,找到一位鄂倫春朋友,對方二話不說便弄來三條船讓抗聯過河。
來回好半天,這才將第五支隊送過河,撐船的時候對方一句話也不說,他知道這時候要過河的部隊是誰,除了抗聯不會有別的人。
過了科洛河,額烏蘇便打算返回,他向陸北告知,蓋山首領的鄂倫春部落就在甘河和嫩江之間的小黑山牧場,他們已經知道抗聯要路過,會提供幫助的。
又走了一天一夜,直至抵達嫩江岸。
陸北走在隊伍前面,看著靜靜流淌的嫩江心急如焚,他知道多呆一分鐘,隊伍就會多一分鐘暴露的危險。以前陸北決不希望瞧見連日暴風雪,可現在他著急為什么還沒有見到連日的暴風雪。
河面雖然結冰,但走上去可不行。
這老天爺也挺配合日寇的,想了想,陸北估計日軍天氣勘測部門有預警,知道最近一段時間不會下大雪,所以日寇并沒有急于進攻,而是利用河流的天然封鎖線,抓緊偵察搜索,縮小包圍圈。
果不其然,在第五支隊抵達嫩江時,偵察班的斥候策馬而來。
“報告!下游發現一支偽軍警察騎兵隊,十幾號人正在往這邊趕。”
“草!”
大罵一聲,陸北下令讓一連騎兵部隊留下,其他人由呂三思率領繼續向嫩江上游活動,盡快找到渡江的船只。
“一連騎兵部隊留下,準備戰斗。”
“是!”
命令下達,老侯立刻整隊,留下一個班看管戰馬和物資,其他人率先占領河邊一座低矮的小土包。
爬上土包后,陸北半蹲在地用望遠鏡觀察,在視線中果不其然有一支偽軍警察騎兵搜索隊正在策馬而來。在抵達河邊小土包還有七八百米后,似乎發現抗聯部隊的蹤跡,這群人開始下馬。
望著遠處,身邊有人挨著自己趴下,陸北扭頭一看發現是義爾格。
“你怎么不和呂三思他們一起走?”
義爾格沒理會,皺著眉頭聽對面傳來的聲音:“不是日本人和偽軍,他們說的是達斡爾話。”
“山林搜索隊。”
“先不要開槍,讓我去跟他們說幾句,或許能放咱們走。”
田瑞架好機槍問:“義爾格,你別逞強,這事能行嗎?”
“總比打仗強吧?”義爾格說。
說實在,陸北真不想和這群人遭厄,要是這群人發癲起來,真能給抗聯弄出點顏色瞧瞧。甭說別的,他們是真能惡心人,在山林子里打仗可是比日本人惡心。
“小心點。”
看了眼陸北,義爾格點點頭。
前方荒原中,十幾名達斡爾山林搜索隊的偽軍大步流星走來,忽然其中有人吹響模仿馬嘶聲的口哨,在小土包后面的戰馬不安分哼哧起來。
看見這一幕,陸北又被惡心了下,還好騎兵部隊的戰馬聽慣銅哨聲,對于口哨聲反應并不大。見無事發生,那群人便大起膽子往前走,很快便走到距離小土包兩百多米距離。
義爾格趴在雪地里用達斡爾話喊道:“達斡爾兄弟。”
聽見叫喊聲,十幾名山林搜索隊的偽軍立刻警覺起來,取下步槍對準小土包。
“你們是什么人?”
“我們是什么人不重要,不要過來了,不然我們會開槍的。大家都是兄弟,何必互相殘殺,日本人在孫吳殺害很多族人,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聽見這話,對方即使再蠢都明白,前方土包后絕對是抗聯部隊。
陸北用望遠鏡看著不遠處那群人,他們中開始騷動起來,其中有一位腰間掛著手槍盒子的偽軍警察在向他們詢問什么,而其余的偽軍警察則放下步槍,和那人吵個不停。
對面沉默片刻后喊道:“你們走吧,前面門魯河有其他人,不要被他們抓住。”
“謝謝。”義爾格喊道。
十幾人看著不遠處的小土包,說走真的走了,倒是那個腰間掛著手槍盒子的偽軍警察極為生氣,對方似乎不懂他們的語言,但很明顯開始干架。
在望遠鏡中,陸北看見有人抱住那名偽軍警察將其摔翻,另外幾人直接掏出刺刀瘋狂捅,耳邊傳來凄慘的哭喊和哀嚎聲。
看見這一幕,土包上的一連戰士們都站起來,兩撥人在荒原中互相打量著。義爾格沒有騙他們,若這群人不走的話,那么只能開槍將他們擊斃,防止行蹤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