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連的士兵委員會代表發言。
很快,三連的士兵委員會代表也上去發言,對方說的磕磕碰碰,時不時看向連長張威山。
“張連長在多次戰斗中脫離指揮員崗位,充當沖鋒手,將組織紀律和責任完全拋擲腦后。他在戰斗中很英勇,但在生活中存在辱罵戰士的情況,可他是個好干部。
有位戰友腳崴了,是他背著這位戰友走了很久,直到累倒在地。
據了解,張連長之前一直在敵軍內部工作,不免的沾惹上舊軍隊的陋習,這是需要改正的。
還有朱班長······”
坐在擔架上的陸北碰了碰張威山,對方羞紅臉把頭埋低,他以前一直潛伏在偽軍內部,可以說沒接觸多少隊伍的精神。辱罵戰士不是小事,但戰士們長期和他相處,知道他并非一個壞的干部,只是因為長期工作的環境沾惹上的陋習。
“你還罵人,你咋不上天呢?”陸北揶揄地說。
張威山低聲道:“我知道了,接受批評,會努力改正。但你別得意,我得聽聽一連戰士對你的批評,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圣人。”
“呦呦呦,非得盼著我做錯事?”
“你個癟犢子玩意兒。”
暗自嬉笑嘲諷幾句,兩人的關系一直不錯,都曾經在炮兵隊的鍋里攪合,睡在同一個炕上。
‘嘩啦啦~~~’
掌聲再度響起,那名戰士立正向大家敬禮,而后回到隊伍中。
很快,一連的戰士上臺。
是阿克察·都安那小子,他很認真的整理軍容軍貌,對待這件事很嚴肅。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是戰士們對于干部最直接的評價,如果戰士們都不說,那問題才大。
陸北眼巴巴望著阿克察那家伙,希望能從對方嘴里聽見一些受用的話,不使自己身體受到傷害后,心理還要遭到打擊。
“我叫阿克察·都安,也是被日本人騙到這里來的,之前是獵戶,騙到伐木場當工人。日本人壞,壞的要死,偽滿也是賣國賊政府。
陸副團長行,打仗猛、指揮好、對待戰友都很好。
宋班長也很好,就是愛邋遢,連我們陸副團長都有意見。挺大個人了,打仗時沒時間,有時間好好把你那蹄子洗一洗,忒埋汰了······”
說了好幾分鐘,阿克察主要說的是生活衛生方面,大家雖然身上都有味,但有些事情還需要注意。
宋三抿住自己的嘴,羞紅了欲哭無淚,他倒是洗了,但腳臭、口臭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現在當著全團人的面說出來,面子丟大發了。
各連的士兵代表都一一發言,很快又輪到婦女團的同志。
黃春曉第一次上臺發言,一旁的顧大姐等人使勁鼓勵,讓她大大方方的,把婦女團的意見向大家說一說。
“我~~~我以前是地主家的閨女,我認識字,是隊伍教我的。在這里我很開心,雖然要做工,但是比在家里要開心,他們不把我當人,咱們隊伍把我當人看。”
說著說著,這丫頭直接坐在地上哭起來。
這下可把戰士們可氣壞了,一個個義憤填膺紛紛要表示趕走日寇,對漢奸特務要進行審判,解救更多被欺負的婦女同志。
就連李兆林主任都有些手足無措,跑過去安慰她,讓這丫頭別哭了。
只有受苦人才會深刻知曉,當面對強權和不公時,當面對侵略者時,那份憋屈和痛苦是多么無奈。
安慰半天,李兆林主任好說歹說才把她安慰好,表示心意到了就行,這丫頭也是楞,硬是哭著也要說。
“我們婦女團要說的是,有幾個癟犢子玩意兒總喜歡往我們那里跑,偷看我們晾衣服,再看老娘把你們幾個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沒見過娘們似的,要是你們家里嫂子和姐妹,你們覺得心里好過是吧?”
此言一出,眾人忍俊不禁一笑,又四處偷看,想要找到偷看者。
剛剛還哭哭啼啼的丫頭,現在又變成母老虎發威,反差很大,讓人覺得很有趣。一旁的十幾名婦女團同志大聲叫好,不斷吶喊鼓勵。
至于那幾個喜歡偷看女人衣服的戰士,這也是沒辦法,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有幾個不想女人。想一想可以,但有些事不能做,做了便悔恨一生。
這并非什么需要避諱的事情,人家婦女團的同志有膽識說出來,就不怕被人笑。
沒指名道姓點出來,已經很給面子了,在不收著點,那就不是開玩笑般打個哈哈就能糊弄過去。他們也是人,需要滿足心中的需求,是人就會心理復雜。
隨后,李兆林主任做了總結,點出隊伍干部中存在的問題,倒是沒有出現士兵委員會強烈要求干部遭到批評革職的事情,反而證明這支隊伍欣欣向榮。
天空中的烈日毒辣,為了避免戰士們中暑,不少戰士都滿頭大汗。
于是乎,李兆林主任宣布會議暫停,等待下午日頭小了些再繼續舉辦。
戰士們尋找陰涼地,要么去處理自己的私事,也有士兵委員會的代表舉行碰頭會,進行商討交流,看看有什么需要補充發言。
“好戰友,幫我挪個地兒唄?”陸北躺在擔架上曬日光浴。
張威山冷哼一聲:“求我。”
“別給臉不要臉嗷。”
“德行!宋三,來幫把手。”
“好嘞。”
兩人抬起擔架,將陸北挪到一處樹蔭下。
很快,顧大姐帶著一幫子婦女同志湊過來噓寒問暖,詢問陸北的傷勢,許久未見,一見面就成這樣,她們也擔心壞了。
陸北云淡風輕的說:“沒事,就是子彈擦了一下腦袋,腿上被刀子劃條口子。做了手術,很快就會好的,不出倆月,我又能活蹦亂跳。”
“甭聽他編瞎話,腿上割了二兩肉,回這里的路上都胡言亂語起來。”呂三思走過來說。
“老呂,是你小子偷看女人衣服是吧?”
呂三思漲紅臉爭執道:“你紅口白牙,怎么能污人清白,這不能亂開玩笑的。”
顧大姐很嚴肅對陸北說:“人家心有所屬,你可不要搗亂,這話不能亂說。”
“是滴是滴,必須要狠狠批評他這張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張威山幫腔說。
陸北反擊道:“沒你能吐,就差唾沫星子噴人臉上了。”
“看看,都看看,這像團級干部的樣啊?”
“哈哈哈~~~”
大家圍坐在一起插葷打趣,似乎又回到之前在湯旺河畔的日子,只不過人少了些,曾經朝夕相處的戰友,很多都倒在沖鋒路上,不得不讓人感慨世事無常。
但很快又釋然,這就是戰爭,必然是有犧牲。
金智勇猶如無頭蒼蠅跑過來,興致沖沖詢問陸北:“陸團長,士兵還能罵長官的啊,我能不能加入進去,我也想說說話。”
“嗯~~~”
呂三思回道:“你有什么意見可以找阿克察·都安,先通過士兵委員會的討論,如果值得拿出來,肯定是會讓你發言的。”
“你想說什么?”陸北問。
金智勇問:“我能不能接我哥的官?”
“他哥誰啊?”顧大姐問。
“程家默。”
陸北臉都黑了,憋住想要罵人的嘴,真當職務世襲罔替啊。
還能父死子替、兄終弟及?
你雖然在抗聯,也姓金,但金師長在南滿第二軍當師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