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眼前的地獄,所有人小心翼翼進入樺樹林,空氣中彌漫的尸臭味道經久不散。
越往里走,樺樹林中出現戰斗痕跡。
陸北撿起地上一枚空彈殼,眾人以偵察戰術隊形前進,緩慢向前搜索。
順著林中戰斗痕跡,前方有一處被毀于一旦的密營,半埋式木屋,上面覆蓋雜草和苔蘚偽裝,只不過雜草和枯枝敗葉已經被燒為白地。
燃燒殆盡的殘垣斷壁間,有幾具燒焦的尸體,一口石塊泥土搭建的土灶中,還有滿滿一鍋的食物,以及兩顆燉爛掉的頭顱。
整個營地都被付之一炬,慘不忍睹。
陸北在周圍偵察片刻,整個營地周圍只有北面和東邊有痕跡,在樺樹林東邊的草地上發現踩踏的腳印,這讓他面色沉重。
“日本人直奔這里,好像知道這里是咱們的密營,討伐隊襲擊時,他們沒有任何防備,鍋里還煮著食物。突然襲擊,且目標明確。”
宋三詫異的問:“怎么會這樣,哨兵呢?”
“我怎么知道?”
“是不是叛徒把敵人引來的?”
“調查完成確認之前,先不要下結論。”
走出樺樹林,陸北用望遠鏡觀察附近地勢,在樺樹林邊的一棵大樹樹根上發現踩踏磨損的痕跡,抬頭向上看去,在枝椏間搭建有一處瞭望平臺。
將身上的步槍遞給宋三,陸北踩著樹干爬上去,瞭望臺足有十余米高度,前方則是一望無際的荒原,半人高的蘆葦草遮擋不住任何人,這里是最佳觀察哨。
從日偽軍討伐隊進攻的路線來看,哨兵應該能夠看見。
當然,如果是夜晚的話,就另當別論,因為戰士們缺少食鹽和維生素,導致夜盲癥極多。
陸北在瞭望臺上尋找什么,發現樹干上有子彈穿透的彈孔,跳下樹,陸北在地上尋找到一處并不明顯的血跡。
將彈殼丟下,陸北說:“哨兵死了。”
原因有很多,犧牲的戰士有可能死于麻痹大意,也有可能死于做飯時未能消散炊煙,千里平原上很容易能看見,但從營地北面的雜亂腳印,還有掉落的彈殼,陸北斷定有人可能逃出去。
陸北注視身前的樺樹林:“繼續向前偵察,讓騎兵斥候沿森林邊進行偵察,三人一組,別被狼給咬死了。”
“犧牲同志的尸體呢?”宋三問。
“要不咱們先把人埋了,都是自己同志。”
其他人也附和道:“入土為安。”
“團長,就一口氣的工夫。”毛大餅準備發揮自己的特長——挖掘。
陸北對此不支持:“你們要顧及死人,還是想救活人,自己選。前面有可能是被追到絕路的五師同志們,這里只有死尸,如果你們認為死人比活人重要,那就留下一個班。
我要的是精力充沛的士兵,不應該去挖坑浪費體力,為了死人成為死人,用腦袋瓜子想一想。”
聞言,戰士們沉默下來,依依不舍看了眼被付之一炬的密營,選擇執行命令。
沿著戰斗過的痕跡向前搜索前進,這場戰斗最起碼已經是一個星期前,如果有活人,那也差不多餓死。
沒空去埋葬犧牲的同志,陸北他們有更重要的工作。
在樺樹林中走了整整一天,森林好像永遠穿不過去,耳邊傳來潺潺溪水聲,一條小溪蜿蜒在林中。陸北下令在此地休整,補充精力,他必須讓戰士們以最佳狀態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敵人。
偵察班的斥候主動散出去,現在用不著陸北安排,每個班的班長會協商輪流站崗巡邏。他們見識過宿營時缺乏充足崗哨和巡邏偵察的后果,這是用血的教訓總結出的。
從腰間取下水壺,拔出軟木塞子,陸北喝了兩口。
“要喝水先燒開,不能喝生水。”
“曉得。”
阿克察幾人往鐵鍋內舀水,準備搭建土灶燒水做飯。
走到下游,陸北準備洗把臉,他站起身環視四周。
“全體警戒!”
一聲令下,戰士們立刻回到戰斗狀態,組成三角戰術隊形,將四面八方都看守住,來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戰斗。
讓戰士們警戒的原因很簡單,陸北在溪流邊的沙地發現腳印,腳印很新鮮,并非是日軍配發的軍靴,而是靰鞡鞋腳印,很好辨認。
沿著腳印離去的方向,陸北揮手示意一個班跟著他,其他人依舊以搜索隊形前進。
走到溪流沖刷出的水溝旁,陸北大聲喊道:“誰!
出來,不出來就開槍了!”
“別開槍~~~”
溝后傳來嘶啞虛弱的聲音:“你們是什么人?”
“抗聯第六軍保安團,我是副團長陸北!”
“是自己人。”
“把武器丟出來,快!”
聽見是自己人,陸北仍然沒有放下武器,身旁的戰士也不會放下,在沒有確定對方真實身份之前,稍有軍事常識的人都不會放下,更別說這群久經戰陣的老兵了。
隨后,一支駁殼槍被拋出來,從溝后走出來一名十一二歲的小屁孩,托著長長的步槍,眼中銜滿淚水。看見陸北后,小屁孩哇的一聲哭喊。
“陸老師,是我~~~”
“滿倉?”
陸北放下槍口,一個箭步撲上去,將滿倉抱住。
“倒霉小子,你怎么在這里?”
滿倉鉆進陸北懷中不停的大哭:“他們把我送到別人家里,那家人怕被日本人抓住,就打算把我帶去換賞錢。路上遇見一個好心黑皮狗,他給了那家人兩塊錢,然后偷偷把我放了。
陸老師,別送我走,我不走~~~”
“好,不送你走,以后都不送了。”
陸北抱著滿倉,走到溝后,在樹根下凹進的小洞內,躺著一名氣若懸絲的男人,大腿上中了一槍,用布條簡易捆綁,黑色的污血上落滿蒼蠅,揮之不去。
“你好,我是第六軍五師四團綏濱一區游擊隊大隊長曹保義,這孩子認識你?”
“原來在軍部,我是他們的老師。”陸北放下滿倉:“衛生員、衛生員!”
“那就好,那就好~~~”
衛生員跑來,取出剪刀剪開黑血浸透的布條,稍稍撕開便傳來一陣惡臭,傷口已經化膿。
“不行了,別浪費東西。”曹保義說。
“怎么回事兒?”
“殺了姜庚尺,他是叛徒。我和你們保安團的呂團長見過,于是派姜庚尺作為聯絡員,但是他當了叛徒,把部隊的機密都告訴日本人。
是我連累你們了,我沒有教育好下面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