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
水洼山溝中開始蛙聲一片,山林中蟲鳴獸嚎聲不斷。
在那夕陽下,一隊又一隊抗聯戰士從蟄伏已久的山林中出現,他們堂而皇之在公路上集合整隊。前鋒打起偽軍的旗幟,順著刺探,后面的部隊列隊前行,扛著槍,整齊劃一。
陸北慢慢悠悠往前走,他已經接到訥河地委的情報,莫力達瓦內日偽軍守備主力都已經離開城里,目前城內兵力空虛。幾個六軍三團的老戰友心照不宣起了鬼主意,莫力達瓦的日偽軍兵力不足,本該三支隊、六支隊渡嫩江攻占莫力達瓦,但王貴決定先不打,等五支隊主力集結。
于是乎,作戰方案一變再變,起先是第三、第六支隊調虎離山,趁機攻占莫力達瓦。現在是調虎離山再加上前后夾擊,等第三、第六支隊攻占莫力達瓦,五支隊尾隨回援日偽軍主力追擊。
他們要一口氣吃成一個胖子,既要攻占莫力達瓦,也要將出城討伐的日偽軍主力給殲滅掉。
光明正大列隊往前走走,日偽軍在公路上每隔十公里就設置了一個崗哨檢查站,那些駐守的敵人瞧見一支部隊光明正大在夕陽余燼之下前來,領頭騎兵打著偽滿旗幟便放下心來。
從西諾敏河沿途直下,來到坤密爾提鎮,鎮子里的偽滿警察部隊毫無防備,以為是大部隊討伐增援,騎兵進了鎮子二話不說就給繳械。
夕陽下,幾名騎兵戰士催動戰馬追上見勢不妙的偽滿警官,戰馬一頭之間將其撞飛數米遠,那家伙搖搖晃晃爬起身,還未站穩,另外一名騎兵策馬站在他后面,調轉馬頭,戰馬后腿猛地一踢又將其踢飛。
那家伙活不成了,落地后蜷縮在一起低聲哀嚎,東洋大馬使勁在他身上踩踏,那可不是蒙古矮腳馬,而是雜交出來的東洋大馬。
進入鎮子,騎兵部隊沖向偽滿警署,那些偽滿警察正在院子里吃飯,看見沖進來的抗聯戰士端著碗呆若木雞。戰士們沒管那些當兵的,而是直接沖到當官的面前。
日籍局長還想逃跑,直接給當場打死。
那些偽滿警察有些不知所措,事到如今那就只能先吃飯了,他們中有一部分是早就被抗聯俘虜過,幾個參加過莫力達瓦自衛軍但是沒有加入抗聯的警察大起膽子,身旁還在抓人繳械,他們招呼抗聯吃飯。
抗聯第五支隊主力回來早有風聞,莫力達瓦日偽軍主力出城迎戰討伐,但當看見頭戴騎兵帽的抗聯騎兵出現,這事也就板上釘釘了。
進入坤密爾提鎮,陸北進來時連戰斗的尾巴都趕不上,鎮內幾十號偽軍警察正在吃飯便被俘虜,剛剛組建起的武裝民團也順從的繳械,幾十號人排隊登記入冊,向文書訴說自己一槍未發的事情。
五支隊在這里混跡許久,抗聯在的時候,只要不做出駭人聽聞的事情,這些偽滿官員、警察照樣過日子維護治安。這已經形成一套心照不宣的規矩,抗聯有政策‘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漢奸們知道負隅頑抗沒好下場,反正抗聯又不找他們,只是找日籍警官和指導官。
抗聯來一次,這里的日籍警官和指導官就要死一次,搞得都沒日本人愿意來這里工作。
在鎮子主干道一側,一位身穿灰色長袍的中年人夾著公文包,身旁領著幾號鎮公所的職員等待。
“鎮長,好久不見啊!”陸北下馬打起招呼。
鎮長諂媚道:“聽聞我大軍而至,百姓喜不勝收,今日本鎮光復仰賴將軍威武。多日不見,將軍別來無恙乎?”
“少說屁話了。”
“哈哈哈,由心而發、由心而發。”
都是老熟人了,這個鎮長算是投機分子,抗聯來了給抗聯通風報信,日本人來了給日本人當差,主打一個墻頭草。不過抗聯也懶得收拾他,這年頭‘墻頭草’都算上有良心的啦。
鎮長從公文包里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文件和戶籍冊,規規矩矩的交給陸北,這是一個只有千余人的鎮子,但光是維護治安的偽滿警察和武裝民團、鎮公所職員就有百余人。
在鎮里休整一晚,當地群眾得知抗聯主力回來滿街頭巷尾慶祝。
鎮公所內,鎮長向陸北匯報近日偽滿政府下達的政策,要求他們在一個月內遷移至靠近諾敏河公路的阿爾拉鎮,將鎮內群眾劃分三個部落集團圈定。
第二批從日本國內的開拓移民已經開始,這里也將成為日本開拓移民的據點,農田里的莊稼,還有房屋都會成為移民的財產。日偽政府開始收購當地群眾的田產,依舊一晌地一元錢的價格進行收購,他們成立株式會開始招募佃戶,這不是強取豪奪,是直接搶劫。
說到這里,鎮長已經泣不成聲,其余的政府職員都由衷的感到氣憤。
鎮公所的職員辦公室,鎮長起身拱手一禮:“戶籍冊和錢糧倉庫鑰匙、印信交由貴軍,某已經當了近十年的賣國賊了,今日將政府所托某之職責交出,也算是有始有終。
還望貴軍能夠驅趕日寇,某愧對百姓國家,枉負國家信任。”
其余幾位鎮公所的職員,還有三老都起身拱手一禮。
“拜托將軍了!”
“還望早日驅逐日寇。”
那些人找了一個合適的借口,在一個不合適的時間,將一切責任都拋給抗聯。現在的陸北很生氣,他們當了近十年的漢奸賣國賊,現在連賣國賊都當不下去了,選擇把民眾和國家責任拋給抗聯。
很無恥的行徑,可又能如何。
不想說什么,陸北揮手讓他們離開。
臨走時,鎮長說:“前些日得知,日本人的軍隊在寶山鎮駐扎,還望貴軍能夠早作打算。”
那些人走了,丟下職責所系離開。
呂三思的瘧疾好多了,他幽幽的說:“現在我更不想離開東北了。”
“這算什么事?”曹大榮一拍桌子。
陸北拿起錢糧賬簿,還有田畝統計冊翻閱:“已經算好的啦,人家至少給咱說了聲,比起一聲不響就棄地而逃的官員好多了。
之前如何咱們管不著,也沒法管,可現在責任在我們抗聯肩上,必須要挑起來。”
“沒說不挑。”
呂三思把玩鎮公所的印章,那是一枚銅制紐印:“又要打大仗了,就算是撤退也得給老百姓一個說法,力戰不敵和望風而逃就在打不打。
打了就算打不贏,那也對得起老百姓,一言不發跑掉,真就是沒臉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