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亮時,第五支隊抵達李殿芳屯。
消失一晚又回來,當地的村民早已出門開始一天的勞作,瞧見戰士們攜帶大量武器物資回來,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不用多想就知道打了勝仗。
尚大哥放下鋤頭,招呼村里救國會的群眾準備早飯,連地里的農活也顧不上。
這讓戰士們極為感動,得知一個晚上就將長水河據點的偽軍給消滅掉,尚大哥張大嘴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見馬車上大量的物資補給,也不由的不相信。
村里的老百姓紛紛放下鋤頭,回家開始燒火做飯,招呼一夜未眠的戰士進屋里休息。呂三思安排戰士們前往各家休息,順帶給每家每戶送了一袋子糧食,這次繳獲有大量補給物資,五支隊也帶不走太多。
“真給打下來了?”尚大哥坐在院子里,正在用鍘刀切草料。
陸北坐在院里的籬笆架子下,正等著開飯。
“沒打下來,是把偽軍給引出據點,在山路上給滅了。”
廚房里,尚大嫂提著一塊昨天沒吃完的豬肉,對院里幾人豎起大拇指。
“真行嘿,去年第四支隊打了一個晚上,死了十幾個抗聯的兄弟,來我們屯的時候那個小關都哭了,還有十幾名小兄弟被打傷,在我們村養了一個多月呢。”
“我們這算是給四支隊的同志報仇了。”陸北說。
隨后,陸北向尚大哥說,看看能不能將一部分武器彈藥藏在村里,他們還要執行任務,帶不了太多。挑了一支八成新的駁殼槍,陸北送給尚大哥,對方瞧見手槍后擺擺手。
“不行不行,我不會。”尚大哥急的臉色通紅。
廚房里。
尚大嫂聞言走出來,接過駁殼槍很是喜歡:“俺家這個殺雞都哆嗦,小陸你把槍給他,忒糟踐東西。”
“啊?”陸北哭笑不得。
尚大哥繼續鍘起草料:“給孩兒他娘,這老娘們膽子比天還大,張翼德的性子,沒轍是個蹲著撒尿的,不然這老娘們肯定跟著咱們抗聯打小日本。”
“站著撒尿的老爺們,給俺去柴房搬柴火去。”
“得,您瞧瞧,就會使喚人。”
尚大哥抱起草料丟進馬槽中:“得虧是蹲著撒尿的,瞧把俺們爺倆訓的跟大黃狗似的,要是個爺們兒,少說得是個帶兵的長官。”
“去去去,嘴比老娘們還碎。”
尚大嫂撿起一節玉米棒子丟向尚大哥,后者抱頭躲過,樂樂呵呵去柴房,看樣子極為享受自己與妻子的打情罵俏。尚大嫂摸著駁殼槍,詢問陸北咋開槍,恨不得現在就開兩槍過過癮。
“這里是扳機,扣這里。這兒是保險,開槍之前要查看保險,把保險關了就能開槍,這里有個小棍棍,掰這里上下是打單發和連發。
扣這里上膛,這個是槍套,按在槍機后面就成長槍了。”
陸北細心向尚大嫂解釋,對方聽的極為仔細。
用完早飯,尚大嫂組織起村里的婦女同志們,將多余的武器彈藥和物資都藏在自家地窖或者土炕里,正好過幾天他們會進山給抗聯送衣服鞋子,順帶一起給送過去。
挨家挨戶巡視一下入住的戰士們,叮囑戰士們不要妨礙群眾搞生產,要講禮貌,不能隨意指使群眾。巡視一圈過后,陸北又去查看村外的崗哨,檢查站崗執勤輪換。
做完這些事后,陸北躺在尚大哥家里的炕上。
屋里,有個流著鼻涕的小屁孩癡呆呆看著陸北,是尚大哥家里的小子。
從挎包里翻找,陸北取出兩塊繳獲于日軍的糖塊遞給小屁孩,對方有些畏懼,眼神直勾勾看著糖塊,又不敢伸手拿。
“叫叔叔。”
“叔叔。”
陸北喚對方過來,抬手幫他擦鼻涕:“用力。”
擦干凈小屁孩的鼻涕,將糖塊塞進他嘴里,拍了拍他的屁股讓他出去玩兒,感受到嘴里的甜意,小屁孩蹦蹦跳跳跑出屋子,走進廚房扒拉母親,將手里的糖塊塞進尚大嫂嘴里。
“真甜,誰給你的?”
“叔叔。”
尚大嫂用力刷著鍋:“給叔叔說謝謝沒?”
“沒。”
“你小子,盧叔叔不是說了,對人要和氣講禮貌。”
憐愛揉搓孩子的臉,尚大嫂任由孩子抱住自己的大腿,像只樹袋熊那樣,走哪兒跟到哪兒。
······
曠野上,一列火車疾馳。
一聲汽笛聲傳來,坐在靠窗座位上的孩童睜開眼,揉搓雙眼看向外面的風景。
“偉銘,再睡一會兒,馬上就到北安了。”坐在身旁的中年男人說。
孩子搖搖頭,倔強的坐好。
列車繼續在曠野中疾馳,窗外的風景從曠野變成農田,漸漸地多了些房屋村屯。一路繼續北上,火車嗚咽著發出怒吼,行駛前往北國之巔的黑河。
隨著火車汽笛聲拉響,窗外的風景多了些,列車停靠在站臺上。
男人見抵達目的地,便牽上孩子的手,座位對面有一位青年提著大包小包,三人排隊從車廂內出來。經過檢票和搜身,三人從車站出來。
站在火車站外,街道上人來人往,頭頂上飄蕩著日寇的膏藥旗。
“去哪兒?”青年問。
“先去找人。”
“行。”
三人提著大包小包,一路走一路打聽,終于抵達北安縣小學,向學校的門衛詢問通報。
很快,一位穿著灰白色格子旗袍的女人走出來,怯生生打量站在學校外的三人。
“是表叔嗎?”
中年男人揮手答應:“小蓉,好些年沒見,長這么大了。”
“表姨和表妹怎么不在?”
“你表妹在佳木斯上學,表姨也離不開身。”
熱情的相互寒暄,確定是接頭人之后,向學校告了半天假,羅蓉向丈夫白浩安傳遞情報,稱派來協助工作的同志已經抵達北安。
招呼三人,羅蓉將三人帶往所在的住所。
路上,一行人路過商店時,孩子停下腳步看向窗外貼著的懸賞告示,眼中帶著藏不住的驚喜和自豪。羅蓉回頭看了眼一直盯著商店的孩子,以為對方想吃糖,便笑吟吟走進商店給買了五分錢的奶糖。
“謝謝。”
羅蓉揉搓他的腦袋:“真有禮貌。”
回到住所,羅蓉連忙給三人倒水,瞧見三人中還有一位小屁孩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說好派來三位同志協助領導北安縣內的地下活動,也沒說里面還有一個小屁孩啊?
“我叫魏長治,羅老師您好。”魏長治伸出手。
“你好。”
那名青年也站起身伸出手:“肖然。”
“你好。”
看向木墩,羅蓉職業病發作,半蹲下身揉搓對方的小臉:“小朋友,你叫什么?”
“我叫魏偉銘,小名叫木墩。”
“哦。”
羅蓉溫柔道:“明天我就帶你去辦理入學手續,之后你就在學校里讀書,你讀了幾年書啦?”
“讀三個月,退學了。”木墩回道。
“啊?”
魏長治無奈解釋:“之前在佳木斯的時候,送他去上學,可是這小子硬是不肯去,說學校里的老師教的是狗屁玩意兒,還放火燒了教務處,得虧沒被抓住。
沒轍,只好留在家里。”
“啊?”羅蓉問:“你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情?”
木墩極為認真的說:“我是中國人,不是滿洲人,那漢奸老師要我取一個日本人的名字。”
“可是那是做壞事。”
“對中國來說,燒了那樣的學校是好事。”
‘咂!’
看著面前的木墩,羅蓉有些無力應對,關鍵還沒辦法反駁,屁大的年紀說話還挺有道理。
見對方啞口無言,木墩傲然抬起頭來,作為東北抗日聯軍第六軍兒童團的團長,他可是從小到大接受唯物主義學教育,辯證法可是跟陸北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