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色云炁劃破長空,彭臻歷經半月飛遁,箭竹山莊的輪廓漸漸清晰。
遠遠望去,靈竹大陣泛著淡青色光暈,將整座山莊籠罩其中。
比起三年前離開時,山莊規模又擴大了不少,新建的樓閣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腰各處。
彭臻收斂遁光,輕飄飄落在山莊正門前。
守門弟子先是一驚,待看清來人面容后,立即躬身行禮:“恭迎二長老回莊!“
……
彭家。
百事堂。
彭臻抬腳跨過門檻的剎那,廳內算珠碰撞的清脆聲響戛然而止。
“兄長回來了?“彭英怡從容放下手中的青玉算盤,嘴角微微上揚,滿臉都是欣喜之色。
自從徹底煉化了霜魄天的法力之后,彭英怡已經前進無路,筑基后期讓她憑空擁有兩百多歲的壽元,可卻不知該如何修煉,如今竟然今既重操舊業,管起了家族的財物。
一道倩影站在了百事堂的門口,正是居住在彭家的喬幼薇。
三年過去了,喬幼薇的容貌修為絲毫未變,她看著彭臻一身修為已經突破到了筑基后期,雙眼含春,猶如一汪秋水。
“兄長,可算舍得回來了?“彭英飛也收到消息來到了百事堂。
緊接著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也邁入堂中,正是家族大長老彭子峰。
“兄長!三弟……你們跑船回來了?”彭臻滿臉驚喜。
“二弟來得正好,英怡剛核算完這趟跑船的收入。“
“整整二十九萬靈石。“彭英怡素手輕撫賬冊,“兩位兄長這回可算立了大功。“
“有紅珠商會提供情報,沿路又有個分壇接應,這一趟跑船下來自然輕松順利,只是……”說到這里彭子峰面色陰郁,似有幾分不快。
彭英飛緊接著說道:“紅珠商會的長老會三年一輪換,如今情報再也無法匯交到落星灣,我們想要通過情報,獲取物價,低買高賣就難了……”
“至少要等到六年之后……”彭子峰頗為郁悶的說道。
“如今紅珠商會甚至想要租用我們的兩艘寶船,家族如今正在商議……尚未有決斷。”
“家族要盡快出個金丹。“彭子目光掃過在座三位筑基后期修士,“吞并紅珠商會,情報網和貿易線就都是我們的。“
彭英飛看向了彭臻,彭英怡,喬幼薇。
不知不覺間,彭氏家族已經有了三位筑基后期,坐鎮一方的金丹真人似乎已經不再是遙不可及。
彭子峰目光如炬,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沉聲道:“如今家族積累已足,是時候全力培養一位金丹真人了。你們三人誰有把握突破,家族便傾盡資源相助!“
廳內一時寂靜,唯有鎏金香爐中的青煙裊裊上升。
彭臻指尖輕叩案幾,沉吟道:“結丹之事關乎道基,貿然開口反倒泄了胸中那股銳氣。此事......“
“二弟還是這般謹慎。“彭子峰搖頭失笑,“可如今形勢不同了!百毒窟,血蛛嶺同樣也是對商會虎視眈眈,甚至還想著吞并我們。”
“沒錯!如今百毒窟軟硬兼施想讓我們交出青鱗靈舟,甚至還威脅告發我們……讓崇德派清理門戶!”彭英飛咬牙切齒的說道。
“若是家族有金丹真人坐鎮,量他們也不敢!”
“沒錯,若我彭家再不出一位金丹真人坐鎮,這些年打下的基業……只會成為吸引豺狼的肥肉。“
“既然如此,那我先說吧……”彭臻略一沉吟回應道,“此番外出頗有機緣,四象真靈已成,結丹只需水磨功夫。不需要用到邪法魔功,無需沾染惡因惡果。”
此言雖然平淡,但聽在眾人耳中卻恰如驚雷。
彭臻的意思是他只需要積攢法力水到渠成就能結丹,這可是只有天靈根才敢這么說……
可見此番他外出悟道,當真已經“明悟”了。
彭子峰指節輕叩檀木案幾,沉吟道:“二弟欲速成金丹,丹藥一道最為穩妥。據我所知,玉液丹、九轉凝元丹皆可助筑基后期修士快速積攢法力。“
“兄長說的這些……“彭臻輕笑一聲:“不是有價無市,便是天價難求。“
案幾上的賬冊無風自動,彭英怡輕嘆:“上月南離拍賣會上,一瓶九轉凝元丹拍出了八萬靈石。“
“賢弟……“彭子峰目光灼灼,“不如回崇德派?本派對即將結成金丹的修士大有照拂,每月都有玉液丹送上,以二弟的煉器造詣……想必更會得到宗門的重視……“
“不必。“彭臻斬釘截鐵,“宗門資源雖豐,卻要受制于人。“他看向窗外練武場中正在操練的年輕子弟,“這些資源,不如用來培養家族后輩,沒必要浪費在我身上,我自有辦法獲取資源。“
彭英怡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我的情況……諸位都清楚。“她聲音輕柔卻帶著難以掩飾的落寞,“我這一身筑基后期的修為,完全來自于霜魄天。如今霜魄天,一身法力失去源頭,一身修為不可能再有寸進,更別說結丹了。“
一直沉默的喬幼薇突然抬眸:“我要三千黑岐羊。“她聲音如冰刃刮過,“陰煞骨粉三百斤、腐心草兩千株……棺木菇五百株。“
每報一樣,彭英怡的算盤就啪嗒響一聲。
待說完之時,彭英怡方才說道:“喬姑娘所要的東西都比較普通,市場上能夠買到,只不過數量確實有些驚人,大約二十萬靈石左右便能完全拿下。”
喬幼薇緩緩起身,玄色衣袍無風自動,她環視眾人,一字一頓道:“若彭氏愿傾囊相助,助我成就金丹大道……喬幼薇在此立誓,此生與彭氏共進退!“
“且慢!“彭英飛拍案而起,“你要的這些陰煞之物,分明是......“
“是魔道資源。“喬幼薇冷笑,“我修的本來就是《黑噬魔功》,諸位今日才知么?“
彭子峰目光深沉如潭,指節在案幾上敲出沉悶的節奏。他忽然看向彭臻:“二弟以為如何?“
“二十萬靈石......“彭臻忽然輕笑,“在拍賣行也就只夠買幾瓶九轉凝元丹了,這筆買賣……劃算。“
可喬姑娘終究不姓彭!并非彭氏族人,彭氏卻為一個外人消耗大量的資源。
萬一養虎為患怎么辦?
這句話沒有人說出來,可意思誰都懂。
“兄長,還有諸位……二十萬靈石于我,不過多買幾瓶丹藥。剩下的也不過是三五年打坐修煉之功,可若是用來助喬姑娘,他便能結成金丹……“彭臻語重心長的勸道。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彭子峰突然拍案而起,斬釘截鐵地說道:“好!就依二弟所言!拿出二十萬靈石,助喬姑娘結成金丹。“
……
箭竹山莊。
彭氏駐地。
內院書房。
彭英怡纖細的指尖撥過最后一顆算珠,清脆的聲響在靜謐的書房里格外清晰。
她抬起眼簾,目光落在彭玄虎身上,聲音平靜而沉穩:“族長,二十萬靈石已全部清點完畢,賬冊在此。”
彭玄虎接過玉簡,神識一掃,眉頭微蹙,指節在案幾上輕輕敲擊,沉吟道:“二十萬靈石,全數購置邪祟之物……若被崇德派察覺……”
彭英怡神色不變,從袖中取出一枚暗紅色的令牌,推至彭玄虎面前。
“所以,此事必須由你親自調度。”她指尖輕點令牌上的符文,繼續道:“這是紅珠商會的密令,可走黑市渠道。你要切記!采購時絕不能以彭氏的名義,一切交易皆借商會合作的散修之手。一旦風聲不對,立刻切斷聯系,絕不留痕。”
彭玄虎摩挲著令牌,目光深沉。
彭英怡見他仍有遲疑,語氣微冷:“家族既已定下決策,全力助喬姑娘結丹,但有兩點你要記住——第一,單次采購不得超過一萬靈石,分批購置,以免引人注目;第二,還是要以族中修士的修煉資源優先,若周轉不開,便讓喬姑娘多等幾日。”
彭玄虎沉默片刻,忽而抬眼,試探道:“英姑,喬前輩終究不姓彭,家族如此傾力相助,這筆買賣……當真值得?”
彭英怡抬眸,目光如刀:“此事乃七位筑基長老共同決議,你只需照辦。”
她語氣稍緩,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放心,家族行事,自有分寸,絕不會做那等便宜外人、自損根基的蠢事。”
彭玄虎目光一閃,低聲道:“七位筑基長老……包括喬前輩?”
彭英怡眸光驟冷:“按族規,外姓長老與彭氏族人一視同仁!你身為族長,竟連這點規矩都不懂?若因你言行不當,令外姓離心,這責任,你擔得起嗎?”
彭玄虎神色一凜,當即垂首:“英姑教訓的是。小虎知道該怎么做了……”
……
云渺洲西南部。
黑水澗。
此地終年陰云密布,瘴氣彌漫。
地表多為腐臭泥沼,生長著吸血荊棘與毒蕈,尋常修士難以深入。
“這鬼地方,當真邪門得緊。“彭家炎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靴子陷在腐臭的泥沼里,發出令人作嘔的“咕嘰”聲響。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死死指向山谷深處一座半埋于黑土中的殘破石碑。
“找到了!“他低喝一聲,聲音里透著壓抑的興奮。
身后的彭玄魚掐訣祭出一盞青燈,幽綠的火光勉強驅散四周彌漫的黑霧。
他瞇眼細看石碑上的蝕刻紋路,沉聲道:“果然沒錯,和《南荒古志》記載的一致——'黑水澗西三百里,有古戰場,陰煞匯聚,地脈生變'。“
隊伍中幾個練氣期的族弟已經面色發青,嘴唇發紫。
其中一人突然跪地干嘔,吐出的竟是帶著黑絲的黏液。
彭家炎皺眉,彈出一粒清心丹,令其服下。
這些人都是彭氏培養的堪輿修士,若無他們跟隨一路,彭家炎和彭玄魚縱然有筑基修為,卻也是連方向都把不住,更別說根據古籍尋找陰地。
彭玄魚指尖凝聚靈力,在石碑表面勾勒出幾個晦澀符文。
“轟——“
地面震顫,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向下延伸的古老石階。
陰冷的風從地底涌出,夾雜著隱約的嗚咽聲,像是千萬亡魂的嘆息。
“果然有洞府!“彭家炎興奮地掏出傳訊符,卻被彭玄魚一把按住手腕。
“慢著!“彭玄魚眼中精光閃爍,“這種地方,必有守墓之物。先探清楚再......“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驟然從石階下竄出!
彭家炎瞳孔驟然收縮,渾身肌肉瞬間繃緊。
“錚——“
七星火焰刀出鞘的剎那,七顆火晶石同時迸發出刺目紅光,刀身纏繞的赤炎將方圓三丈內的陰氣焚燒一空。
那黑影發出刺耳的尖嘯,竟在刀光臨身前猛地膨脹數倍,露出一張猙獰的鬼面。
“筑基期的守墓陰煞!“彭玄魚失聲驚呼。
彭家炎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他身形不退反進,右手長刀化作一道火龍,左手掐訣引動體內真火。刀鋒未至,灼熱的刀意已將那陰煞周身黑霧蒸發殆盡。
“破!“
一聲暴喝,刀光如赤虹貫日。那鬼面陰煞倉促間凝聚的陰氣護盾如同薄紙般被撕碎,刀鋒所過之處,陰煞軀體寸寸崩解。
最后關頭,鬼面竟露出擬人化的驚恐神色。
“轟!“
熾烈的刀氣炸開,將陰煞殘軀徹底焚毀。
空氣中彌漫著焦臭的味道,幾點火星飄落在泥沼表面,發出“嗤嗤“的聲響。
彭家炎收刀入鞘,面色如常,仿佛方才只是隨手拍死一只蚊蟲。
“此地竟然能孕育出筑基期陰煞……“彭玄魚的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這處陰地的品質,怕是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好上數倍!“
彭家炎蹲下身,指尖輕觸地面。一縷黑氣立刻纏繞上來,卻被護體真火灼燒殆盡。他沉聲道:“陰氣凝而不散,煞氣純而不雜。這等品質的陰地,實在難得。“
“速速傳訊家族。“彭家炎起身,略有些激動的說道:“有此陰地相助,二伯娘結丹之事,已成七分。“
……
三日后,當喬幼薇踏入洞府最深處的石室時,那雙明亮的杏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她赤足輕點黑曜石地面,玄色衣袍的袖口繡著精致的青竹紋樣,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
“炎兒,你們這次立了大功。“她轉頭對彭家炎笑道,聲音清脆悅耳,完全不像個魔修,倒像是哪家名門正派的女弟子。
她指尖輕撫石壁上滲出的血珠,那些暗紅色液體竟在她觸碰下泛起了瑩潤的光澤。
彭家炎恭敬地行了一禮:“二伯娘,這處陰地是侄兒從南荒一位老散修那里得的線索。那人說五十年前在此采藥時,見過'地涌黑蓮,月照血碑'的異象。“
喬幼薇聞言眼前一亮:“好一個'地涌黑蓮'!“她快步走到石室中央,裙擺輕旋,“這處陰地品質上乘不說,更重要的是毗鄰落星灣。“
喬幼薇滿意地點點頭:“如此安排甚好。“她轉身看向洞外,繼續道:“那三百只黑岐羊必須活體運到,我會在此地親自煉制成尸傀。“
彭家炎立即回應:“家族已安排了幾位修煉陰尸鬼道的弟子,隨時聽候二伯娘差遣。若需要其他物資,也可隨時聯系家族調運。“
“有心了。“喬幼薇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顯然對彭家的安排十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