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弗回到屋子里,心口砰砰砰跳得飛快。
她喝了好幾口的水,才把心緒平復(fù)下來。
而后,又走向案臺,
流蘇往前:“娘娘,休息一會兒吧,小憩一會兒再起來寫,總要勞逸結(jié)合才是。
“娘娘以前午后都要睡一覺的?!?br>
宋弗搖搖頭:“不睡了,現(xiàn)在不困?!?br>
她說著,在桌前坐了下來。
腦中一件一件的回想著前世發(fā)生的事情。
卻總感覺有些心不在焉。
她把宣紙放在一側(cè),拿了一本心經(jīng)出來抄寫。
整整抄了一頁,等心情平復(fù)下來,這才又提筆開始寫事。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流蘇和夏鳶提了燈進來。
屋子里,院子里,都點得十分亮堂。
宋弗從桌子這里望向窗外,正好看見外頭亮著的燈火。
正好夏鳶進來,宋弗問:
“怎么了,今日外頭點這么亮,這是安城的習(xí)俗嗎?”
昨夜她心里想著事,也沒有注意到是不是如此。
夏鳶往門外看了一眼,回答道:
“不是,娘娘,今日十五,是中元節(jié),公子吩咐多亮一些燈,今夜都不滅了,怕娘娘害怕,亮到天明。
“還特意囑咐了人看著?!?br>
一聽說是陸涼川的安排,宋弗心中感動。
陸涼川總是如此細心,她想到的沒想到的,他都會替她安排妥帖。
“今日是中元節(jié)?!?br>
夏鳶:“是,娘娘,我們那的習(xí)俗,中元節(jié)是要給逝去的親人燒些香蠟紙錢,不知道這邊是不是一樣。”
宋弗放下筆:“也是一樣的,去拿些紙錢過來。”
“是,娘娘。”夏鳶退下。
宋弗走出門去,到了院子里,今日的燈點得格外多,院子里亮如白晝。
燈下的花圃,比平時更多一份雅致,但宋弗此時,卻沒了欣賞的心思。
流蘇搬了一張小凳過來,又端來了一個火盆:“娘娘,奴婢讓人去擺供桌?!?br>
宋弗:“不必,就在這里燒一些?!?br>
“是?!绷魈K應(yīng)聲,接過了夏鳶拿來的香紙蠟燭,放在一側(cè)。
宋弗先把香點燃,插在西邊方向的地上。
然后蹲在地上,開始燒紙,一張一張的燒。
她神色沉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流蘇和夏鳶都不敢問話。
夏鳶猜測,應(yīng)該是死去的先夫人。
流蘇猜測,應(yīng)該是秦家的先祖。
宋弗沒有說話,一張一張的燒著,不急也沒有追思悲傷的神色。
對面院子院門打開,正對著這邊的窗口,陸涼川靜靜的站在窗前,望著這邊。
他沒有過來,也沒有讓人傳話,只在遠處看著,等宋弗回了屋,才收回目光。
身后,裴佑年探出頭來:
“大哥,你想見大嫂過去就是,怎么還躲著不讓人知道。
“小話本里說,有情人相隔千里之外,見不到面,相思苦,那是沒辦法,你們這對面裝作不相識,都干嘛呢?!?br>
陸涼川:“沒有,只是眼下有許多的事情要做?!?br>
裴佑年嘖嘖嘖了幾聲:“騙誰呢,再多事情,說幾句話可是半點都不耽擱,你們這想見不能見的樣子,一般是虐文才有的場面。
“大哥,你可別虐我,我的小心臟受不了,我要看甜文,甜甜的那種,就是看一眼眼神都得拉絲,甜蜜蜜甜絲絲甜甜美美的那種……”
陸涼川看了他一眼,把手邊一堆的消息遞給他:
“這些都是要吩咐下去了,你去安排?!?br>
裴佑年看著這一堆東西,面露苦澀。
“勞碌命啊……”
他嘆了一氣,搬著東西出了門。
陸涼川看向窗外,喃喃一聲:
“甜甜的……”
他收回目光,定了定神,又一頭扎進了要處理的事情里。
宋弗這邊,很晚還沒睡。
流蘇端了藥膳來,宋弗二話不說,便喝了個干凈。
她不知道苗老給她喝的是什么,不過苗老是陸涼川信任的人,她便也信任。
夜深,流蘇又換了一盞燈。
“娘娘,夜深了,該睡了,今日寫了一日,也該好好歇歇,都快子時了?!?br>
“好快。”
宋弗放下筆,動了動手腕,流蘇見狀過來替宋弗按了按。
“娘娘可得仔細身體?!?br>
“嗯,無礙?!?br>
宋弗目光望向門外,往外頭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燈,依舊亮著,如今四周夜色漆黑,更顯得燭火明亮。
今夜十五,天空中沒有月,似乎是被云層遮蓋了,遠處一片漆黑。
對面的院子,陸涼川正在窗前,正好望過來,二人視線相對。
宋弗微微頷首,陸涼川也頷首示意。
宋弗在外頭站了一會兒,便回了屋子,洗漱睡覺。
上了床,流蘇放下床帳,留了一盞小燈。
她閉上眼睛,腦中出現(xiàn)的,是今日和陸涼川的兩次對視。
心中有些甜,又有些澀。
她于黑暗中睜開眼睛。
今日見過裴佑年,還見過了幾個侍衛(wèi),身體沒有什么不適。看起來,只有在面對陸涼川的時候,會有些難堪。
從前總聽人說,有沒有喜歡有沒有愛,身體知道的最清楚。
從前不明白什么意思,現(xiàn)在深有體會。
今日十五,過了今日,還有兩日,便到婚期了……
宋弗想著事,閉上眼睛,很快睡著了過去。
夜深,外頭隱約傳來打更的聲音。
陸涼川從院門口進來,沒有進屋,走到了宋弗的窗前。
往里頭望了望,而后挨著窗根坐下。
看著這一院子的燈,坐了好一會,才離開。
次日。
七月十六。
宋弗剛剛起來沒多久,外頭便下起了大雨。
她坐在案前,看著外頭的雨,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寫一會兒,看一看。寫一會兒,再看一看。
雨一直在下。
到用午膳時,宋弗站在廊下看雨。
對面的陸涼川也出來,站在屋檐下,二人遙遙相望,相視一眼,頷首示意。
每見一次面,宋弗心中便又沉重一分。
還好,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有讓人發(fā)現(xiàn)端倪。
到這一刻,現(xiàn)在這樣,大家相安無事是最好的結(jié)局。
她相信,也一定能好聚好散。
陸涼川比她想象的更好說話一些,起碼到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她很滿意。
她進屋。
外頭流蘇跟了進來,一臉的憤憤:
“娘娘,剛剛有個看嫁妝的丫頭找到奴婢,給了奴婢一包藥,威脅奴婢說若不照做,就要拆穿奴婢的身份……”
說著,拿出一個小紙包,放在了桌上。
“真是想不到,一個看東西的小丫頭,居然是齊王的人。
“娘娘,奴婢去把留下來的幾人,都換了。
“那幾個人,平時近身娘娘的機會都沒有,便也沒有在意,現(xiàn)在看起來,也不能忽略了?!?br>
宋弗點了點頭:“這件事讓夏鳶去,我有話跟你說。”
“是。”
流蘇應(yīng)了一聲,宋弗又跟夏鳶交代了幾句。
夏鳶退下。
宋弗略微沉吟,看了流蘇一眼,然后在一側(cè)坐下來。
流蘇當(dāng)初來到她身邊,是借了馮家的幌子,這件事李元齊知道。當(dāng)時,也就是做給他看的。
李元齊沒有聲張,怕是就等著這一日。
想要以此為威脅,讓流蘇聽話,為他們辦事。
她看向桌上的那包藥:“你看著,可能看得出是什么東西?”
流蘇面色氣憤:“是娘娘,剛剛奴婢已經(jīng)看過了,是勾欄會用的那些下三濫的東西。
“娘娘,你說這齊王究竟是要做什么,用這樣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宋弗輕哼一聲:“不知?!?br>
流蘇不知道,她卻是心知肚明。
李元齊為了讓她和陸涼川圓房,可是費盡了心思。
也對,對于他來說,自己這一枚這么好用的棋子,當(dāng)然是要物盡其用的了。
宋弗:“不必探究目的了,反正事情快結(jié)束了。
“這個東西,銷毀了吧?!?br>
“是,娘娘。”
流蘇心中很是憤憤。
“這齊王,真是不要臉?!?br>
宋弗:“他向來如此,不必生氣。
“去吧,處理的時候,小心些,別讓公子發(fā)現(xiàn),這幾日他事情多,這種小事就別去麻煩他了?!?br>
陸涼川何其聰慧,只要一看李元齊這個動作,就會有所懷疑:
好好的,李元齊下這種藥,定然是有所圖。
“還有幾日就完了,我不想節(jié)外生枝,把這幾日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了,比什么都重要?!?br>
流蘇看向宋弗:“是,娘娘?!?br>
此時,京城。
因為皇帝昏迷,朝堂人心惶惶。
還好,這兩年皇帝也是很少上朝,宮中有內(nèi)閣大臣,便也不至于出亂子。
這幾日,都和尋常沒什么不同。
但是大家都知道:事情雖然每日都一樣,但是情勢卻是大不一樣了。
宮中,有內(nèi)閣,一切有條不紊。
齊王府。
幕僚們在書房,討論得熱火朝天。
這會,李元齊詢問各處安排的進度,幕僚們一一稟報。
“王爺,喜隊都是我們的人,今日卻不知為何沒有消息傳來,要不要派人去看看?!?br>
另外一人:“是不是對方有人看得太緊,或者是我們的消息在路上便被劫了?”
“在路上被劫,應(yīng)該不會,我們的消息是不經(jīng)過通政司,而直接送到王府的。
“除了我們暗處的安排,明面上,通政司那邊也沒有消息傳來,再等兩日,或許會有消息。”
李元齊聽著幕僚們說的話,心中有些擔(dān)憂。
他千叮嚀萬囑咐,喜隊在路上千萬別生事,而要到了目的地之后,才開始任務(wù)。
但……
現(xiàn)在就失了聯(lián)系,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李元齊:“只今日,可能是路上耽擱了?!?br>
幕僚:“正常來說,早上都是會有一封的。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午時了,后面的沒來,前面的也沒來。”
李元齊:“再等一等,若今日都沒有,那便派人去看看。”
幕僚:“是?!?br>
另外一邊也上來稟報:
“王爺,西南預(yù)備營那邊,我們也做好了準(zhǔn)備,只要北境那邊有動作,西南預(yù)備營便插手北境。
“還有之前安排的那些刺殺,沒有派上用場,也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這一回,也都聯(lián)系上了。
“只要王爺一聲令下,那邊也能開始行事,到時候聲東擊西,兩邊夾擊,大周太子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李元齊:“嗯,很好?!?br>
幕僚想到什么,皺了皺眉:“王爺,以前安排的那些刺殺的人,雖然我們聯(lián)系上了,他們也回應(yīng)了,但是有一點總感覺不對勁。
“之前我們囑咐過,他們不僅是要刺殺大周太子,還要送消息回來,但是卻沒有?!?br>
李元齊:“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甚至被策反了?!?br>
幕僚:“不好說,他們沒有邊境的消息來,是事實?!?br>
李元齊:“防備著,他們是殺手,我們也不是只有這一招棋。”
“是?!蹦涣虐牙钤R說的都記下來。
李元齊:“宮中那邊呢,按照計劃,這兩日,父皇就該醒了。”
幕僚:“是王爺,宮中那邊,都有我們的人看著。
“王爺,其實……,依照屬下的看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李元齊往底下掃了一眼,大家都看過來。
“王爺,屬下也這么想?!?br>
“王爺,屬下也是?!?br>
李元齊起身,從椅子上站起來。
負(fù)手而立,走到窗前。
他也很想這么做,直接當(dāng)了大魏的家。
免得被皇帝處處掣肘。
而且現(xiàn)在皇帝對他動了殺心,看起來,留著皇帝,弊大于利。
但是,現(xiàn)在皇帝還不能死。
李元齊:“不行,還不是時候。
“若是大魏朝廷這個時候傳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就給了大周太子進京的借口。
“他若回來,肯定不會單槍匹馬的回,肯定是帶著邊境大軍一起回。
“到那個時候,兩軍對壘,我們吃虧?!?br>
對付大周太子,最好的辦法還是智取。
邊境大劫,他送去邊境的人,一個一個都消失了,這就說明,邊境大軍已經(jīng)落入了大周太子的手中。
若大周太子掌管了大軍,皇帝一死,大軍進京,他根本攔不住。
現(xiàn)在,大魏朝廷,李元晉和李元漼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就差這最后一哆嗦。
他想要除掉皇帝,隨時都可以,輕而易舉。
但是,大周太子,需要好好籌謀。
在這件事情里,他最好用的一張牌,就是宋弗。
只要宋弗那里一切順利,他就也沒什么可擔(dān)憂的。
現(xiàn)在,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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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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