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后,五行洞天。
禹州以東有一片浩瀚海域,又名東海。此海面積最大,也是兩頭負岳龍龜棲息之地。
這日東海深處,海面泛著層層浪花,海水里依稀可見一叢叢紅綠色的海藻。
臨近中午,烈日炎炎,一面青銅古鏡悄然出現在東海上空,鏡光一閃,數座百丈冰山從天而降,墜入海水中一時濺起無數巨浪。
鏡光連連閃爍,就見一座座冰山狠狠砸入海面,很快形成了大片冰山群落,占據了方圓數百里海域。
丟完冰山后,青銅古鏡重新隱入虛空,瞬間不知所蹤。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百多座冰山在海水里載沉載浮,慢慢隨著浪潮飄向大海深處。
太陽西斜,暮色漸漸降臨。就在這時,平靜的海面突然浮現一個巨大的漩渦,緊接著一個大如山岳,灰白色的龐大頭顱從漩渦深處升了上來,大量泛著白沫的海水從頭顱兩側嘩啦啦流下,遠遠看去猶如數條白色瀑布。
數息過后,頭顱后方的海面忽然升起一座灰白色“島嶼”,島嶼面積足有近千里大小,就跟一座小型洲陸似的。
仔細一看,這哪里是座島嶼,分明就是一個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龜殼,上面紋路清晰,猶如一副完美無瑕的先天八卦,充滿了難以形容的道韻。
無需多言,這頭龐然大物正是放歸東海的負岳龍龜。
在第一頭龍龜現身這片海域后,另一頭體型相仿的負岳龍龜也跟著浮出海面。
當漫天星辰掛滿天幕之時,兩頭負岳龍龜先后追上冰山群落,然后張開血盆大口,居然啃食起海面上的冰山。
相比負岳龍龜,百丈冰山何其渺小。
兩頭龍龜可謂一口一個,沒過多久就連續吞下了三十七八座冰山。
就在負岳龍龜品嘗“冷飲”之際,它們卻未察覺到在其中一頭龍龜背殼上面竟有一座十丈方圓的隱秘陣法,正在向外發送著某種無形波動。
半個時辰后,一艘通體蔚藍的云舟悄然破開夜幕,偷偷懸停在了這片冰山群的上空。
在這艘云舟抵達后沒過多久,竟又有三艘云舟先后抵達這片海域。
稀奇的是,這四艘云舟靜靜懸浮在萬丈高空上卻始終沒有人現身,好像旁觀者一樣看著下方龍龜不斷吞下一座座冰山。
或許是吃夠了的緣故,兩頭龍龜在吞下近八成冰山后忽然發出一陣蒼茫長吟,接著陸續沉入海面,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四艘云舟終于有了動靜,先是一道窈窕身影緩緩走出舟外,然后其他三艘云舟也迅速飛出來三個人。
四人皆氣勢不凡,全身散發著強大威壓,赫然是四名化神真君。
“玉彥兄,典淼兄,白珍妹子好久不見。各自安好否?”一位頭發花白,身穿紫金八卦法袍的高冠老者,第一個開口問候道。
“趙中至,別假惺惺的了。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的話讓我聽得惡心。”
三百多年后的今天,趙玉彥越發英武不凡,性格也越發剛直,似乎晉升化神境界后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玉彥老弟,大家好歹也同出一族,你又何必耿耿于懷呢。幾百年的舊賬就讓它過去吧。”童顏鶴發的趙典淼見狀,連忙開口打圓場。
他和趙玉彥都出身百霞峰,自從晉升化神后,兩人的交情也變得越來越深厚,漸漸結成了一個小團伙。
“本宮不管你們兩個有何恩怨。下面的冰山,我要三成!”趙白珍嬌美的臉龐微微一沉,聲音冷若冰霜的放出話來。
“呵呵,憑什么?”高冠老者趙中至聞言譏笑道:“憑你胸大無腦嗎?”
“找死!”趙白珍柳眉倒豎,突然一聲冷喝,背后陡然浮現一株數百丈高,晶瑩剔透的寒冰巨樹。
眼見她要出手,趙中至也不甘示弱,頭頂瞬間升起一團紫光,繼而化作一口三寸長,妖姣如龍的紫紅色彎刀,此刀又名斬龍刃,乃是一件罕見的上古法寶。
千鈞一發之際,趙典淼忽然攔到兩人中間,只見其雙手一分,便憑空立起一道千丈長,十幾丈厚的透明水墻。
“白珍妹子莫要動手,有話好好說嘛!”
說罷,趙典淼連連向趙玉彥使眼色,暗示他也出面打圓場。
趙玉彥沉吟一下后,忽然開口道:“珍妹不要鬧了。這次還是按照老規矩平分,若有多出來的,出價高者得!”
趙百珍鳳眼微瞪,十分氣惱的說道:“彥哥,上一次的事情你忘了嗎?趙中至這賊子……”
沒等她把話說完,趙玉彥直接打斷道:“中至并非不知輕重之人。上一次讓他撿了個大便宜也是你我眼拙。這一次他不會再壞規矩。如今趁著其他化神尚未踏著東海,我等四人絕對不能內訌,否則泄露了秘密,所有人都是大輸家。”
“玉彥老弟所言極是。老夫還年輕,日后還盼望著突破返虛之境。要是提前沒了下面的大機緣,老夫突破個毛啊!”趙典淼話雖糙些,道理卻不糙。
下面的這批冰山,確實關乎四人未來的道途。
四人雖已撈了無數寶貝,但誰斗不會嫌棄自家寶貝多。
趁著其他化神真君沒有發現東海深處的“天降機緣”,四人盡量撈取寶貝才是上策,分贓不均和內訌爭斗無疑是自毀道途。
趙白珍其實也懂這個道理,但她氣不過趙中至貪婪過度,上一次居然踩過界,偷偷到其他人的冰山上面搜刮寶貝。
眼見趙白珍怒氣稍減,趙典淼連忙趁熱打鐵:“老夫剛才數了數,下面還剩下二十一座冰山。老規矩一個一個的來。上一次是中至老弟先選的,這一次輪到玉彥兄你先選。”
趙玉彥見狀,毫不客氣的指了指那座突出海面近兩百丈的冰山,說道:“我選那個。”
“好,白珍妹子到你了。”趙典淼說著,目光落到了趙白珍身上。
趙白珍兩眼掃過下方冰山,觀察了片刻后,才選中了一座七八十丈高的冰山,此山雖不大,但內部封印的“玩意兒”數量不少,甚至還有一件大體完好的青銅鼎,此鼎看著就十分不凡。
她便是相中了此鼎,才選擇了這座冰山。
等到她選完,趙典淼也迅速挑中了一座冰山。
最后才輪到趙中至挑選。他看中了一座封印著眾多尸骸的百丈冰山,這與他主修的尸神大道非常契合。
第一輪挑選過后,后面挑選的速度明顯加快。
短短一盞茶功夫,二十座冰山已經分配完成,僅剩下最后一座三十來丈高的小型冰山。
即便此冰山十分不起眼,可是沒人曉得它里面封印著什么樣的寶貝,故而四人皆不敢掉以輕心,紛紛躍躍欲試的想要競拍出價。
“一方極品靈石!”趙中至耐心最少,果然又是第一個出價。
趙典淼也迅速喊價:“我出一方零兩百枚極品靈石。”
“一方又五百枚極品靈石!”
“一方加八百枚……”
……
就當趙玉彥四人競拍最后一座冰山的時候,丟完東西的土吒已經跟隨老爺重返寂仙島。
這次回來,趙升并未繼續開鑿坑道,而是陸續走遍島上的所有坊市。
每到一處坊市,他都留下一道心光烙印,目的是令其他高階仙墟客感知到他的存在。
除此以外,他也在烙印中留下了暗示,哪些知道寂仙島“真相”的高階仙墟客,一定會來找他的。
事實果然不出他預料。
在島上陸續等待了三個墟年后,終于有人觸動了他留下的心光烙印。
寂仙島中央有一座將近三千丈高度巍峨冰峰,冰峰內部早已被鑿出一個巨大洞窟,這里正是島上規模最大的仙墟坊市。
這一日,一股灼熱似火的意志波動突然從遠方傳來,瞬間驚動了正在入定冥想的趙升。
“嗯?烙印被破了,究竟是何方神圣?”趙升陡然抬頭望向西北方向,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冰壁,看到了閃電般飛來的那道身影。
下一刻,他身形一閃,從洞府中憑空消失不見。
……
一息后,趙升站在冰峰頂端,眺望著西北方,那道灼熱似火的意志波動鋪天蓋地的涌來,變得越來越磅礴強勢。
僅僅兩息過后,西北天忽然變得一片火紅,仿佛就要燃燒起來。
下一刻,一團火云從天邊疾馳而來,轉瞬間飛到千丈之外,突兀停了下來。
火云上方站著一尊三丈高,渾身充斥著熾白光焰的巨大火人,看起來并非人族,而是某種奇異的火焰生靈。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寰宇諸天存在海神和山靈之類的造化生靈,自然也存著天生火靈。
看著突然現身的火靈,趙升拱手問道:“老夫趙穹天,這廂有禮了。”
“本王陸青,見過趙道友。”火靈居然彬彬有禮的同樣拱手還禮。
趙升看了看下方冰峰,忽然提議道:“陸道友,此地不是說話之地。你我不妨換個地方相談如何?”
“固所愿也!”火靈陸青文鄒鄒的說道。
“請!”
說罷,趙升騰空而去,向著島嶼邊緣飛去,陸青也催動火云跟了過去。
不多時,兩位大能抵達島嶼邊緣,這里是外界黑水與冰層交界之地,因為十分危險,故而罕有生靈敢接近這里。
趙升落到一處平坦的冰面上,轉身望向飛快落下的火云。
“陸道友,你我不妨開門見山。老夫需要一塊袞神骸骨,你呢?”
“巧了,本王也想要一塊!”陸青毫不客氣的回應了一句。
“可是…這里冰層太厚,實在難以接觸袞神骸骨。”趙升用腳踩了踩冰面,意有所指道。
“哈哈,若非如此,寂仙島早就不存在了。”陸青笑道,周身光焰漲縮不止。
趙升問道:“老夫有個疑問想請教陸道友。敢問道友可知如何才能弄到一塊袞神骸骨?”
陸青猶豫了一下后,開口道:“反正你早晚也會知道,本王告訴你也無妨。等到海災來時,袞神神性便會陷入沉寂。到那時冰層融化,骸骨自會顯現。”
趙升聽出幾分蹊蹺,立刻追問道:“即然如此,袞神骸骨應該不難得手,為何……?”
“不難?到時候,你就知道難不難了。”陸青全身光焰一滯,似乎聽到了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
趙升眸光微動,再次問道:“敢問陸道友,下一次海災還有多久?”
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非常清楚合體境之上的存在往返一趟葬仙墟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因此像趙升這樣的高階修士,沒有重要的事情一般不會頻繁進出葬仙墟。
今日陸青突然現身,其實在變相告訴他海災快來了。
從今以后,寂仙島會迎來更多深不可測的“老怪物”。他們的目標,當然就是隱藏在冰層下面的袞神骸骨。
陸青活了兩百多萬年,心智和城府必然非常高深,怎么可能不知道趙升話里的意思呢。
“長則兩月,短則數天。海災一定會來。本王勢單力薄極想與道友締結同盟,應對抗其他強敵。趙道友意下如何?”
趙升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下:“老夫歡迎之至。但你我要提前立下道誓。”
“可!”陸青也不含糊,當即答應。
片刻后,兩位合體境大能先后立下大道誓言,約定不會向對方出手,并且通力合作截取袞神骸骨。
也不知是有意或無意的,兩位都沒有提及骸骨弄到手后,如何分配的問題。
陸青行事頗為大氣,剛締結同盟就和他講解起了之前奪取袞神骸骨失敗的經歷。
根據它所說,寂仙島下的這塊袞神骸骨龐大無比,根本無法整體搬運走,每次只能切割下一小塊碎骨帶走。
每次海災到來后,都會有不少老怪物試圖斬下一塊袞神骸骨。
然而,袞神骸骨在陷入沉寂后狀態十分詭異,祇仿佛鏡花水月一般,無論任何方法都無法觸及其本體。
只有在祇重新“復蘇”的一剎那,骸骨會從虛無中回歸真實,那個時候才是切割骸骨的最佳時機。
“時機極為短暫,就看你我出手速度快慢與否。快得成,慢則無!此外還要提防其他老怪物出手強奪……”
半晌過后,趙升與陸青返回坊市洞府,陸青一路上說個不停,貌似非常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