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為何突然改變立場,竟愿與我大黎結(jié)盟?”
大黎朝堂之上,不少官員聽聞大玄女帝派使臣送來國書,一時之間皆是低聲竊竊私語。
而來自大玄的使臣躬身站立于大殿之中,低頭向端坐龍椅上的元武帝行禮,神情謙卑無比。
絲毫未有因為大玄對大黎如同雪中送炭的天大恩情,而有半點無禮逾矩的表現(xiàn)。
金鑾殿上,元武帝低頭觀看手中來自大玄女帝的親筆信,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大玄與大黎結(jié)盟之事,之前那位大玄女帝早已傳信提前告知,只是今日才正式派使臣簽定兩國之間結(jié)盟的契書。
而在女帝的信中,對于大玄主動跟大黎結(jié)盟的原因,也僅是提了一句話,言明大黎八皇子對她有恩,愿與大黎結(jié)為永世之好,除此之外卻是再無多言。
雖然大玄女帝并未說明其中的具體緣由,但僅此一句話,便是讓元武帝驗證了之前隱諜司探子從太玄城傳回的消息。
元武帝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將大玄國書和大玄女帝的親筆信交由身邊的大太監(jiān),旋即目光看向下方的大玄使臣,輕輕頷首道:
“大玄皇帝雖為女子之身,但心懷仁善,實乃天下百姓之幸,朕也不愿見兩國刀兵相向、生靈涂炭,自今日起便與大玄朝結(jié)盟,誓共同進(jìn)退,兩國之間永不侵犯。”
女子稱帝本是冒天下大不韙,元武帝此話一出,無疑是親口承認(rèn)趙沐寧的皇帝之位,也算是投桃報李。
聞言,大玄使臣當(dāng)即連忙低首應(yīng)諾一聲,繼而悄然抬頭看了眼上方龍椅上的元武帝。
這位大黎的皇帝自始至終顯得極為平靜,在大黎如今內(nèi)憂外患的情況下,來自大玄的結(jié)盟援手,無異于是挽救此時的大黎于水火,乃是極大的恩情。
然而元武帝對于此事的反應(yīng),則是似乎有些太過平淡,甚至連對大玄的感謝之言也未有提及一句。
大玄使臣心中對此自然有些不悅,不過面上卻是絲毫未表露半分,只是低首應(yīng)諾。
他離開大玄前來大黎之前,可是在太玄城中聽聞了不少傳言,尤其是關(guān)于那位大黎八皇子的事跡。
雖然趙沐寧與李慕生之間的情況并未公之于眾,但關(guān)于李慕生吞噬魔元和三大魔宗教主的修為成為絕世大魔頭,以及其強(qiáng)闖皇宮放出一眾被關(guān)押的大玄江湖高手的事跡,可是在大玄江湖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大黎有那位皇子存在,而且對方如今還就在大玄境內(nèi),大玄朝廷對此自然不可能不忌憚。
“我朝皇帝陛下有言,愿助大黎能早日走出困境,日后大黎如有用到大玄的地方,必會鼎力相助。”
大玄使臣稍稍頓了片刻,便是沉聲開口。
聞言,元武帝目光微微瞇起,不過臉上卻是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輕輕頷首,依舊并未多言。
簽訂兩國盟約之后,元武帝下令讓禮部官員接待大玄使臣,便散朝起身離去。
而大玄和大黎正式結(jié)盟的消息,幾乎是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便傳遍大黎朝堂內(nèi)外。
整個太玄城也是人盡皆知,不到半日之間,連街頭巷尾的百姓都在談?wù)摯耸隆?/p>
而就在多日被陰霾籠罩的帝都百姓,因為大玄和大黎結(jié)盟之事而為之振奮之時,一道來自皇宮的秘旨卻是悄然傳入天牢。
暗無天日的地牢之內(nèi),僅有石壁上微弱的昏黃燈火搖曳。
李摯盤坐在牢房內(nèi)干枯的草席上,周身天地真氣如一道道隱匿的靈泉暗流不斷朝著他的體內(nèi)涌入,其整個人的氣息則是肉眼可見地不斷攀升變強(qiáng)。
與此同時,牢房外的黑暗中微微震蕩,繼而,一身金絲蟒服的御前大太監(jiān)李天一,不知何時悄然出現(xiàn)于李摯所在的牢房之外。
李天一面容清癯、發(fā)白如雪,目光平靜地望著盤坐牢房內(nèi)的李摯,旋即雙目微微瞇起,緩緩開口道:
“七殿下,陛下讓奴才給你捎來一道旨意。”
聞言,李摯緩緩睜開雙目,周身武道氣息以極快的速度隨之收斂。
繼而,他抬頭望向牢房外的李天一,不過,其臉上的神色卻是顯得極為平靜,似乎對于這位御前大太監(jiān)的到來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父皇想讓我出手對付三大宗門的哪一個?”
李摯忽然開口,目光注視著眼前的蟒服大太監(jiān),聲音卻是顯得極為平靜地主動問道。
李天一同樣望著李摯,輕輕頷首,道:
“殿下身負(fù)圣恩,陛下心中一直掛念著殿下,而如今大黎的處境,想必殿下也有所耳聞。”
說著,李天一抬手朝前一抓,其面前精鐵打造的牢門便是瞬息崩潰,化作縷縷鐵屑簌簌落下。
與此同時,李天一的聲音在李摯耳邊緩緩響起:
“陛下有言,只要殿下能拿下江湖三大宗門的任何一個,助大黎度過此次危機(jī),陛下不僅會恢復(fù)殿下的身份,還會于殿下封王。”
此話一出,仍舊盤坐牢房內(nèi)草席上的李摯微微皺眉,他盯著眼前的大太監(jiān)看了一會,問道:
“大黎如今的情況莫非真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
然而李天一卻是搖了搖頭,道:
“今日大玄與我朝結(jié)為同盟,形勢已然轉(zhuǎn)好,而之前大楚主動提出聯(lián)姻,華容公主也已經(jīng)同意此事,即日便會啟程前往大楚……”
聞言,李摯眼中明顯浮現(xiàn)一抹詫異之色。
自從上次遇襲之后,大黎天牢對于他的守衛(wèi)更加嚴(yán)密,而李摯一心在天牢內(nèi)潛修武道,這段日子幾乎斷絕與外部的聯(lián)系,因而對于太玄城中近期發(fā)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李天一自然看出眼前這位七皇子的疑惑,于是便將此中情況簡要解釋一番,道:
“大黎短期之內(nèi)還能勉強(qiáng)應(yīng)付邊疆戰(zhàn)事,因此陛下打算快刀斬亂麻,計劃在三個月內(nèi)除掉江湖三大宗門,解決這一內(nèi)部心腹大患,并且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李摯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潛修不過數(shù)月時間,大黎朝內(nèi)外局勢竟發(fā)生了如此大的變故。
尤其是大玄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極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李摯目光注視著李天一,詢問大玄跟大黎結(jié)盟的原因,然而大太監(jiān)李天一卻只是搖頭不語。
雖然李天一也有聽得一些傳言,據(jù)說此中內(nèi)情跟那位八皇子殿下有關(guān),但其中的真正緣由其實只有元武帝清楚。
而若是元武帝不說,其余人也不敢妄自猜測談?wù)摗?/p>
“從此刻開始,殿下便可離開天牢,陛下也不會對殿下有任何約束,這個期限是三個月。”
李天一說著,微微俯身行禮,旋即從袖中拿出一封明黃絹布圣旨遞給李摯,道:
“君無戲言,這是陛下對殿下的承諾。”
李摯望著眼前遞過來的圣旨,沒有說話,他目前所知的情報太少,一時難以真正揣測出自己那位父皇的圣意。
這些年與元武帝相處,李摯對于他的那位父皇自然還是有些了解的,對方的任何一個決定、任何一步棋,都不會沒有意義和目的。
雖然李摯心中篤定自己的那位父皇一定會放他出天牢,但是眼下的情況與之前不同,對方之所以這樣做,其中肯定另有蹊蹺。
李天一望著沉默不語的李摯,自始至終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等待對方的抉擇。
最終,李摯從草席上緩緩站起身來,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繼而伸手從李天一的手中接過那道圣旨。
“代我向父皇請安,此事兒臣必定盡力而為。”
李摯輕聲開口,并未打開圣旨,只是將其塞入衣袖。
李天一深深看了李摯一眼,眼前的這位七皇子殿下天賦卓絕,文才武略在一眾皇子之中皆是拔尖,深受元武帝的看重。
若是沒有真假皇子的案子,若是沒有那位流落民間且如同妖孽般的八皇子存在,大黎儲君之位也許非其莫許。
李天一心下略有感慨,但面上卻是不露聲色,恭敬應(yīng)諾一聲,便躬身告退離去。
李摯望著李天一的身影悄然隱入地牢黑暗中消失不見。
他站在原地心思轉(zhuǎn)動,沉默片刻后,眼中卻是逐漸浮現(xiàn)一抹精芒,目光似是穿透眼前幽暗的甬長地牢:
“無論父皇有何目的,但對我而言,離開這天牢,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
李慕生一行人自帝都太玄城離開一路向西,約莫小半月時間便到達(dá)大玄西疆邊境,自此再往西便是無邊荒漠戈壁。
而李慕生此行要前往的白帝城,便在這浩瀚無垠、百里無人煙的大漠之中。
天際一輪白日高懸,曹高山驅(qū)駛馬車行駛在遼闊的戈壁地上,放眼望去是一座座如巨獸脊背般起伏的沙丘,空氣中則充斥著若有若無烈日炙烤沙土的焦灼氣味。
大黑貓之前從沒見過沙漠戈壁的景象,剛來到大玄西部邊疆時,對于眼前的一切皆是無比欣喜好奇。
但只是才過了半日,大黑貓便看膩了這荒蕪、單調(diào)且毫無生機(jī)的貧瘠之地,始終懶洋洋地趴在李慕生身邊,對于窗外的任何事物都已提不起半點興趣。
更重要的是,白日的荒漠之中極度高溫干旱,唯有李慕生身邊卻是無比清涼,大黑貓此刻只想腦袋靠著李慕生呆著,哪也不想去。
李慕生瞥了眼跟躺尸一樣的大黑貓,隨手將那碩大的貓腦袋扒拉到一邊。
這段時間他們?nèi)找岳^夜地趕路,但這只貓不僅一點沒有瘦,反倒是越長越胖。
“還有多久能到白帝城?”
李慕生開口問了一句,目光透過車窗望向周圍一望無垠的戈壁,而大黑貓則是很識趣地順勢翻了個身,繼續(xù)趴著睡覺。
聞言,駕駛馬車的曹高山從懷中拿出一份地圖,低頭仔細(xì)端詳片刻,回道:
“殿下,按理來說,我們離開大玄邊境之后,再有七、八日行程便能趕到白帝城。”
說到這,曹高山環(huán)視周圍一圈,旋即又皺起眉頭,道:
“不過,這荒漠之中人跡罕至,雖然有過往商旅開辟出來的土路,但這一片多有風(fēng)暴沙塵肆虐,如果不是對這片地域熟悉的人,卻是極為容易迷失方向。”
曹高山作為經(jīng)驗豐富的馬夫,方向感自然比李慕生好了不是丁點半點,然而在這沙漠戈壁中,他也不敢打包票能一路順利暢通無阻地趕到白帝城。
聽到這話,李慕生微微挑眉,但他一個路癡也不好嚴(yán)苛要求曹高山。
這時,馬車之中的蒼尹月面露思索之色,道: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按地圖所示,沿著此道再前行七十余里便有一座小鎮(zhèn),我們也許可以在鎮(zhèn)中找一位有經(jīng)驗的當(dāng)?shù)厝藥罚绻\(yùn)氣不錯,甚至還有可能遇到前往白帝城的商隊同行。”
蒼尹月看過地圖,眼前的這片地域雖然少有人煙,但沙漠之中還是存有部分綠洲村鎮(zhèn)。
只是西漠不屬于五國之中任何一國的疆域,荒漠之中的鎮(zhèn)子魚龍混雜,且藏污納垢,不缺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一般人根本不敢輕易進(jìn)入。
當(dāng)然,他們自然不是一般人,不在此列。
“卑職也正有此意,如果有熟悉這片地域的人帶路,我們應(yīng)該不至于在沙漠中迷路。”
曹高山輕輕點頭,回頭望向身后車廂,等待李慕生的首肯。
“你看著辦就行。”
李慕生擺擺手,對這事并不怎么在意。
他的目的是白帝城,之前在太玄城中收獲不少,讓他很滿意,對于接下來的白帝城自然也抱有不小的期望。
畢竟白帝城不僅是隱殺閣的據(jù)地,更是跟傳說中的上古兇獸白虎有關(guān),對李慕生追求武道超脫可是大有裨益。
聞言,曹高山答應(yīng)一聲,繼續(xù)駕馭馬車前行。
臨近日落時分,馬車剛駛過一處巖石山坳,便有一陣清脆的駝鈴聲由遠(yuǎn)而近,悠悠飄蕩而來。
曹高山微微瞇起眼睛朝前望去,在山坳的更深處,隱約可見一片土墻木樓林立,正是他們此行要前往的鎮(zhèn)子。
而在通往鎮(zhèn)中的土路上,則零零散散游蕩著十幾頭駱駝,同時,空氣中隱隱彌漫著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