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寶府深處,李牧周身氣機圓融如一。
一枚初生的秩序道果雛形懸于混沌道樹枝頭,僅指甲蓋大小,灰金交織,穩若磐石,與其余道果交相輝映,灑落清輝,所照之處,道樹內因萬化咒侵蝕而略顯紊亂的混沌氣流,如被無形之手梳理,重歸井然。
混沌道樹主干低鳴一聲,似有歡愉之意,億萬根須此刻得秩序道果之力調和,驟然賁張,逐漸恢復,多了幾分潤物無聲的滲透與共鳴。
秩序道果于混沌與源絡之間悄然架起一座隱秘橋梁,穩固而難察,母源界力隨之源源涌入,如百川歸海,無聲滋養道樹與李牧道基,無半分法則反噬之象。
李牧面色由蒼白轉為紅潤,氣息內斂,如深潭蓄水,愈顯淵深莫測,眸光開闔間,眼底混沌星璇深處,一縷代表秩序的金芒已然穩固,與混沌氣機交融無間,渾然一體。
就在此時,李牧心念微動。
感知一道極其隱晦的窺探之意,如毒蛇潛行,悄然穿透幽冥血界重重外圍防御,繞過明月布下的傀域感應與蕭驚天艦隊巡弋,直指混沌寶府核心。
來者手段通玄,對陰影法則的掌控已達化境,其存在幾與虛空陰影融為一體,尋常道境修士絕難察覺。
自是弒道盟主親至!
弒道盟主藏身現實與虛幻夾縫之中,陰影凝聚,雙目猩光閃爍,死死鎖定那座混沌氣流繚繞的寶府,府外陰陽輪轉傀肅立,裂宇號靈光吞吐,戒備森嚴。
“混沌道主……果然道基受損,氣息不顯?”盟主心中疑慮未消,不敢輕舉妄動。
陰影之軀微微波動,一縷凝練至極、近乎“無”的神念悄然探出,如虛無之刺,直入寶府內部,此念蘊含畢生修為,專破萬法防護,窺探本源,縱是同階強者,若非刻意提防,亦難瞬察。
神念觸及寶府外圍混沌氣流,竟如魚入水,未激起絲毫漣漪,順利向內滲透。
陰影盟主稍安,繼續深入,欲窺李牧真容。
然,就在其神念觸及混沌道樹本體、窺見樹下青衫身影之際,端坐不動的李牧,驟然抬眸!
眸中唯見萬古冰河般的森寒,以及混沌初開、星璇輪轉之景,一道清晰無比的金色道紋自其眼底一閃而逝,如律令降世。
“窺吾道域,當受秩序之裁!”
李牧催動神念,恐怖道意直撲陰影盟主的神魂,如大道敕令,言出法隨!
“不好!”陰影盟主神魂劇震,大驚失色,急忙撤回神念。
然,陰影盟主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磅礴意志轟擊而至,神念如撞天碑,轟然崩碎!
陰影盟主悶哼一聲,藏于虛實夾縫中的身軀劇震,周身凝聚的陰影竟寸寸瓦解,顯露出一道模糊不清、繚繞著黑氣的真容,猩紅雙目中滿是驚駭與難以置信。
那一道秩序之裁順著神念聯系,無視虛空阻隔,直接轟擊陰影盟主的神魂核心,這一擊兇悍至極。
“噗”的一聲!一口暗沉如墨的魂血自陰影盟主口中噴出,灑落虛空,竟將周遭的陰影腐蝕得滋滋作響。
陰影盟主只覺自己的道基都在這一眼下劇烈動搖,被一種高層面道則判定,他先前那窺探之舉,本身便觸犯了某種不容褻瀆的秩序,故而引來大道反噬。
“他的道……非但未衰,反添玄奧!混沌之中,怎會孕育如此純粹的秩序!”陰影盟主心頭駭浪翻涌,當機立斷,陰影之軀猛然炸開,化作億萬虛影,四散遁逃,每一道皆含本源氣息,真假難辨,正是其保命絕學——“萬影化虛遁”!
“既來了,何必急著走。”
李牧聲如常,響徹每一道逃逸陰影的神魂深處,并指如劍,朝前方虛空輕輕一劃。
這一劃,引動新生秩序道果之力,融合混沌本源之妙。
一道灰蒙蒙中流轉金絲的刃芒憑空顯現,過處虛空未裂,卻被強行“歸序”——一切混亂、隱匿、虛幻之法則,盡數撫平、顯形、定格!
“咔嚓……噗!”
無數陰影如泡沫曝日,接連破碎湮滅,刃芒核心精準鎖定一道最為隱晦、試圖融入界壁的本源氣息,無視千般變化,直斬而下!
“不!”
陰影盟主絕望咆哮,全力催動陰影道則凝成“萬影守護”,同時祭出數件保命至寶。
然,在融合秩序真意的混沌刃芒面前,一切防御皆如薄紙,守護之影瞬被洞穿,至寶哀鳴炸裂。
“轟!”
刃芒斬中其本源核心。
凄厲慘嚎劃破幽冥血界寂靜,陰影盟主氣息如江河斷流,瞬間萎靡,身形幾近潰散,僅余一縷黯淡本源陰影,裹挾無盡恐懼,燃燒根基,施展秘法化作一道幾不可見的細線,狼狽逃出幽冥血界,遁入無盡虛空。
虛空之中,唯留一縷精純陰影本源,與那飽含驚駭的慘嚎余音,見證方才那場短暫的神識交鋒。
混沌寶府內,李牧面色不動,指尖金絲悄然隱沒,似只拂去塵埃;身后混沌道樹輕搖,枝葉愈顯蒼翠,秩序道果雛形又凝實一分。
“螻蟻之輩!”
李牧輕哼了一句,復閉雙目,心神沉入大道感悟,不再理會。
府外,明月,蕭驚天直至那界主級威壓徹底消散,方松一口氣;雖未親見交鋒,然,李牧神威乍現、來敵潰逃之狀,已足證一切。
“主人之力……似更勝往昔。”明月金瞳微閃,低聲而言。
蕭驚天一拳砸掌,滿臉振奮:“我就知道!師尊豈是易折之人!這下,看那些魑魅魍魎還敢再來!”
二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是激動,旋即收斂心神,巡視更嚴,守護這片重煥生機的疆界。
……
無盡遙遠之外,那道幾近潰散的陰影狼狽遁回萬影窟,落于骸骨祭壇,氣息大幅跌落。
“好一個混沌道主!好一個三界老鬼!”
陰影盟主心中怒罵,瞬間明悟,那混沌道主絕非道基衰敗之象,其力內斂深沉,道則圓融無瑕,甚至隱隱克制他的陰影法則。
三界之主所傳訊息謬以千里,分明是拿他作探路石子,欲借他之手試探,甚至借刀殺人!
這筆買賣,虧到極致!
陰影盟主憤恨不已,本體回歸之后,不顧傷勢,當即引動三枚界令,聯系三界之主。
“三位!”
陰影盟主聲音壓抑不住怒火,決絕道:“幽冥血界,去不得,混沌道主道基未損,反有精進!本座‘寂影吞天刃’竟被其輕松擋下,更遭反噬,一招敗北,此等修為,豈是道傷在身之象?爾等情報有誤,險陷本座于萬劫不復之地!”
其說話語速疾如雷霆,根本不容三界之主插話,陰影盟主撂下最后一句話:“剩余酬勞,本盟分文不取,交易就此終止!”
言罷,陰影盟主直接掐斷通訊,萬影窟深處重歸死寂,唯余那縈繞不散的混沌氣息帶來的陣陣寒意。
……
熾炎神界,根源熔海。
“噗——!”
炎神本尊聽完陰影盟主的傳訊,大驚失色、
“道基未損……反有精進?!”
炎神本尊聲音顫抖,赤金眼眸中怒火與恐懼交織:“這怎么可能!到底怎么回事,……”
……
寒冰神界,永恒凍土。
“咔嚓……咔嚓……”
冰骸主宰周身萬載玄冰寸寸碎裂,九顆頭骨虛影尖嘯嘶鳴。極寒道則失控席卷,整座神殿凍結成絕對死域。她那萬年冰封的面容扭曲異常,幽藍眼眸滿是震駭。
“陰影盟主……,一招受創,果然!”冰骸主宰喃喃自語,聲如寒針:“混沌道主……他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自神魂深處彌漫開來,比永凍星環的極致之冷更令她戰栗,連專司刺殺、遁術無雙的陰影盟主都鎩羽而歸,甚至不敢再提后續酬勞,他們還能有何手段應付混沌之主?
雷罰神域,萬雷海眼。
“轟隆!!!”
萬古雷神殘破法相在雷池中瘋狂翻滾,引動億萬雷霆亂劈,攪得天翻地覆;獨目圓睜,紫電狂亂,咆哮不甘:“廢物!都是廢物!連一個虛實都探不明白!”
咆哮聲中,難掩那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
陰影盟主警告猶在耳,他們三個如今重傷未愈,拿什么去敵?那混沌巨斧再次斬落的景象,如夢魘浮現眼前。
……
三位界主,隔空沉默。
先前因李牧氣息“衰敗”燃起的復仇之火,被陰影盟主帶來的消息兜頭澆滅,刺骨冰涼,憤怒仍在胸腔燃燒,卻無力與恐懼取代。
他們聯手布局,耗費巨大代價請動弒道盟,甚至不惜加碼逼其盟主親自出手,換來的竟是這樣一個結果——混沌道主非但未倒,反而可能更加強大!
“如今……該如何是好?”
炎神本尊聲音沙啞,打破死寂,環顧自身殘破界域,感受胸前道傷傳來的陣陣刺痛,一股窮途末路的悲涼涌上心頭。
繼續戰?拿什么戰?求和?以混沌道主那般霸道心性,以及他們三番兩次的挑釁,豈會輕饒?
冰骸主宰與萬古雷神亦是無言,巨大恐慌如無形之手,扼住神魂。往日稱尊做祖的威嚴,在絕對實力差距與莫測未來面前,蒼白可笑。
……
混沌寶府深處。
李牧盤坐如初,外界紛擾、陰影來襲與退走,皆未驚動他分毫,此刻,其心神早隨著混沌道樹沉入三千主界之浩瀚界壁。
神識如無形觸須,沿混沌道樹億萬扎根虛空的根須,向那冥冥中的“萬界源絡”深處蔓延,新生秩序道果雛形調和之下,對母源界力的感知與引導愈發精妙。
“嗡——”
心念動處,沉寂已久的道樹主干微震,混沌紋路泛起微,那幾條連接“玄黃古界”“萬木長青界”等主界的源絡分支,以溫和、深邃的方式,被道樹根系悄然引動。
絲絲縷縷精純母源界力,如溪流匯海,攜各界本源特性,跨越無盡虛空,無聲融入混沌道樹。
此番汲取,未引“萬界源絡”冰冷意志劇烈排斥,新生秩序道果散發微弱道韻,如天然偽裝,使汲取行為更貼合源絡運轉之律,潤物無聲。
磅礴精純的母源界力涌入,道樹內部那場持續道爭,天平開始傾斜。
“萬化咒”所化金色法網依舊頑固,不過,在源源不斷母源界力滋養的混沌道則面前,其侵蝕逆轉之勢被進一步遏制,灰金交織的秩序道果雛形愈發凝實,與混沌本源結合更緊,不斷解析、同化外來咒力的法則結構。
道樹主干上細密裂紋以肉眼可見速度彌合,枯萎枝葉重煥生機,點點新綠抽出,葉片上殘破微縮世界,地水火風重定,山巒再起,江河復流,崩潰景象迅速穩固,甚至演化出更為復雜的法則氣象。
整株混沌道樹,如久旱逢甘霖,煥發新生蓬勃之氣,距全盛尚遠,衰敗萎靡之象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內斂厚重與深不可測。
李牧周身低迷氣息隨之水漲船高,未重回合道巔峰,卻已穩固,帶著磐石般的沉凝,面容紅潤,肌膚之下隱有混沌光華流轉。
李牧忽的睜開雙眼,眼底混沌星璇生滅,金紋隱現,倒映道樹內部那場驚人蛻變。
“源絡為根,諸界為枝……此路,方為正途。”
李牧的低語在寶府內回蕩,帶著一絲了然。
經此一劫,因禍得福。李牧對混沌大道的理解越發深刻,對萬界源絡的運用亦踏入新境;三界之主的算計,陰影盟主的試探,在他眼中,不過是大道途中些許塵埃。
目光穿透寶府,仿佛看見那三個在各自界域中惶惶不可終日的界主,李牧眼神平靜無波。
“待吾道果圓滿,自當親臨,了結因果。”
隨即,李牧再次闔目,心神徹底沉入與道樹交融之中,引導海量母源界力,加速修復道樹根基,滋養新生秩序道果,穩步邁向更高境界。
混沌寶府內外,重歸絕對寂靜,唯那巍峨道樹,無聲吞吐諸天萬界本源之力,積蓄足以顛覆一切的力量。
星塵如常飄灑,落在鎮幽冥城墻頭明月的銀甲之上,泛著清冷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