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廠家屬院筒子樓陳保善家里，今天收到一個不好的消息，一家三口人坐在小小的房間里，都不說話。

陳保善的臉色陰沉，坐在那里手里握著一個水缸子，也不喝水。

陳保善的老婆王月娥坐在邊上咳嗽著，兒子陳小青耷拉著臉坐著，半天見父母都不說話，就起身給父親陳保善的水缸子里倒了一些水，順手也給母親到了一杯。

陳小青說道：“爸，媽，這次錯過了還有機會，再說我在廠子里上班也才一年，人家不轉正也是有憑證的，比我多上了一年班的，還有十七八個人都是合同工，憑啥就要先給我轉正。再說了這廠子里的工資也太低了，我都不想干了……”

陳保善把水缸子哐的一聲放在了面前的小木桌子上，木桌子被震的一晃。

王月娥見兒子惹惱了陳保善，就趕緊勸慰說道：“你輕點，不要這么用力。”

王月娥說完陳保善，又對陳小青說道：“小青，你不要亂說，有個班上就不錯了，合同工又咋了？只要你好好干，每個月還不是工資獎金一樣的拿。

再說了，爸和媽，還有你姐都在這個廠子里，你不干了，你去哪里？走，我們去找你二姐，讓她給她公公或者你姐夫再說一下，看看有沒有轉機。”

陳小青說道：“媽，你就不要去給二姐家添堵了，二姐已經(jīng)很用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公公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住院了，還得的是難治的病，要住院療養(yǎng)。

雖然廠子里給辦了療養(yǎng)，但是就昨天，聽說又轉到普通病房了，以后姐夫家在廠子里的大事上就說不上話了，所以今天的轉正名單里沒有我。

你想么，人走茶涼，二姐一個職工，又能怎樣，她和二姐夫能順利的上班就好了……”

陳保善這個時候接著陳小青的話說道：“就是這樣了，你也不要說要離開廠子，合同工你先干著，再等機會。

我和你媽，咱一家都是廠子里的老工人，廠子里還不至于要趕盡殺絕，再說了，還有兩三年我和你媽就退休了，你先干著合同工，到時候頂上去，不就行了。”

王月娥長嘆一口氣說道：“要不我先退了，讓小青現(xiàn)在就頂上。”

“現(xiàn)在頂上也轉正不了，順子不就是頂?shù)乃謫幔窟€不是合同工一個。我看你呀，還要好好上這個班，至少你的工資比合同工高五塊，咱家小青還要娶媳婦，需要花錢。

小青就不要鬧騰了，安心的上班，先走一步是一步。你二姐那里，也不至于出事，你姐夫不是銷售科的么，再不濟也是個小領導，還有生產(chǎn)科的楊科長不是你姐夫的姐夫么。

一個廠子里，都是親戚朋友七七八八的，再怎么不濟，也不至于趕盡殺絕。

但是，肯定會有變化，那就是老廠長不在位了，你們都悄悄干活就行了，此一時彼一時，把這班好好上著。

這可是市里最大的國營食品廠，就是每天的邊角料都夠我們吃了活命，省下了不少的飯錢呢。”

陳保善的一席話把王月娥和陳小青說的都不說話了。

陳保善說得是實話，食品加工廠，雖然監(jiān)管很嚴，但是總有些耗損，每天都會均分在職工的手里，再加上廠子里還管著一餐的飯，所以食品廠的職工，基本上在家就是一頓飯，上班還有工作服，一年下來衣服也省了。

像陳保善這樣的家里，日子又過得節(jié)儉，所以三個人的工資還是可以存下大部分的，一家人都想著給陳小青存錢，轉正，分房，娶媳婦，即便不轉正，也需要存錢娶媳婦。

“爸，那我出去了，順子他們擺夜市，我也去看看，反正我明天休息。”陳小青看著再說下去也改變不了什么，就想著離開。

“你先不要去，柜子上那一斤白糖你給你二姐家送去，老廠長生病了，雖然我已經(jīng)去過醫(yī)院了，但是家里也要去，讓人家不要覺得咱們生分了。”陳保善給陳小青說道。

“爸，二姐很會來事的，他們家我就不去了吧，你也知道，我和我韋明不對付。”陳小青不想去。

韋明雖然是姐夫，可是平素很少來家里，陳小青覺得就是有些看不上陳家的意思，但是又從來嘴上不說，給陳小青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他也看不慣二姐在韋明眼前的低眉順眼的討好巴結勁兒。

“去，你二姐還在人家，才檢查出的有身孕了，韋家出了變故，但是人還要過日子，這親戚更要走，你這合同工還是你二姐給你辦的，人都有個毛病，韋明人錯不了。”陳保善對兒子強調。

陳小青哼了一聲，說道：“二姐一個人使勁兒又能怎樣？要是大姐在就好了，哎，好好的劉強讓別人搶走了，劉強的爸可是副廠長，人又年輕，可是很有發(fā)展前途的。

可惜二姐的心思都白費了，讓別人搶走了。不過現(xiàn)在二姐給大姐找的那家，我遠遠看了那人，長得還不錯，二姐說比她家還好，可惜我這大姐就是沒命啊。

你說你們兩個，把我親姐放在農(nóng)村，也不想辦法弄回來。大姐可比二姐對我還要上心，畢竟我們才是血濃于水。”

陳保善看了一眼陳小青，批評說道：“不要亂說，沒良心的，你二姐對你已經(jīng)很上心了，你還要怎樣？說話這么刻薄。”

王月娥也說道：“就是，小青你說話可要講良心，你二姐再不是爸媽親生的，可是她和你一起長大，給你做的貢獻比你大姐多了去。

倒是你大姐，這些年回來一次了沒有？現(xiàn)在，政策都結束了，她也不回來，我看她就是不想回來，心里沒有這個家。”

王月娥說著就生氣了，咳嗽了起來。

“換做是我也不會回來的，親生又怎樣？從小被人換走，好不容易自己找回來，下鄉(xiāng)的時候你們還不留下她，卻留下二姐，大姐能不傷心么？

那可是我親姐，我都替她難過。再說了，現(xiàn)在回來干嘛？大姐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情況，這么小的兩間屋子，她回來和當年一樣，往哪里睡？

當年大家都是少年，還可以擠一擠，現(xiàn)在，都成大人了，還怎么擠？她一個在農(nóng)村長大的人，不把自己嫁在農(nóng)村才怪。”

陳小青說的都是實話，如今都長大了，這個家里還怎么擠？

陳小青知道家里的人都活的很清楚，二姐機靈，早早就給自己攀上了高枝，就是為了生活的好。

陳小青相信大姐也一樣，不想回來再和自己爭床板。窮人家孩子，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陳保善聽著陳小青的話，沉默了好久，緩緩地說道：“做好你自己吧，不管是陳梅，還是陳旭，她們都是你親姐，不管啥時候，她們回來，你都要善待。”

陳小青本來在發(fā)牢騷，忽然被陳保善這么嚴肅的來了一句，頓時覺得有些壓力，起身說道：“不和你們閑扯了，我還有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