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群沉默了幾個息，又繼續講述。

“我進去那個磨坊的時候，你可以想像一下，磨坊里很溫馨，因為冬天，他們用尼龍袋子釘著破窗戶，門上也是掛著尼龍的袋子，所以屋子里彌漫著水壺中冒出的水汽。

我和大哥都一路商量好了，要把那個男的狠狠地揍一頓，但是，我們進去之后，都沒有出聲。她看見我的時候，忽然眼睛就紅了，說道你來了。

我看到了她已經有了身孕，已經微微的顯懷了，那個男的擋在了她的面前，是擔心我打她。

我給了那個男人一拳，就一拳，他是個普通人，沒有抵抗我一拳的力量，直接倒在了地上，但是他又掙扎著起來了。

男人說讓我打死他，但是不要傷害女子。

我再沒有打，我坐在了炕沿上，火炕很熱，我又冷又餓，我說給我們倒開水。

男人給我和大哥一人倒了一碗開水，我們喝了，再沒有說話，男人揭起他們炕上鋪著的舊褥子，拿出一個紅布包。打開后，里面是大大小小的錢。男人數了六十，說這是他賣苦力賺下的錢，兩個人省吃儉用，就等著我來，還給我。

男人要把錢給我，我不拿，我大哥拿了，那個彩禮錢是大哥省吃儉用給我省下的，他肯定舍不得，一路上他就說了，要把彩禮錢追回，我也覺得是應該的，那時我在部隊也是省吃儉用，把錢寄給大哥。

可是我看著他們的處境，我又心軟了，這是后話，大哥收下錢，就出去了，他一路上憋著尿，這一會兒松了一口氣，彩禮追回來了，他出去撒尿了。

我拿出了自己的訂婚書，遞給男人看看，然后就放進他們的火爐子燒了，我告訴他們，事情這樣才算結束，不然他們就是破壞軍婚。然后我讓他們給我煮了餃子。

他們兩個人從頭至尾沒說一個字，給我煮了餃子，我吃了，我大哥吃了很多，我看得出我大哥就是想把人家的餃子吃完，讓他們沒得吃。

這個時候我心軟了，大過年的，人家就吃一頓蘿卜餃子，還讓我們給吃了，她看著我們吃，咽了口水，我知道她也餓了，我就不忍心吃了。

我叫上大哥走，臨走的時候，我給他們的褥子底下放了四十塊錢。從此一別就再也沒有見過。

肖峰，這樣一段故事，在于我來說，應該是一個小插曲，可是我當時確實很難過，我就像你這么大，參軍兩年，被拋棄，我受不了，我在軍隊上各種努力就為爭取不退伍，果然我如愿以償，也留在了軍隊上。并且得到了很好的發展。”

“嗯，那個女子后來怎么樣了？”肖峰問道。

老群咳嗽了一聲說道：“她么，我一直都再沒有問過，直到過了幾年有一天，我嫂子有病了，要做手術，沒有錢，當時又聯系不上我，我哥到處借錢，也沒有湊夠，已經回到村子的他們兩個知道了，給我哥拿去了一百四十元，我嫂子得救了，兩家人現在相處的很好。這也是我沒有回老家，留在清苑縣的原因。

今天晚上我說多了，你和老秦的感情都有古詩為證，我這個卻無從說起，甚至連感情都配不上談，有的只是苦難和屈辱，還有就是無可奈何。過往啊，在我這里就是這樣，讓人無可奈何。”

肖峰好奇而又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喜歡過人家么？”

“那個時候，說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我就是個沒有父母的人，和哥哥相依為命長大，去當兵了，回來探親時哥給我定了親事，我就想著這事就成了，所以在部隊上給她寫信，就像是和這世界有了更深的聯系，她和別人走了，在那個時候就是斷了我對生活的熱切盼望，說實話，再沒有其他，就是有這樣的經歷而已。

這么多年了，一晃都十年過去了，我也沒有想到，我會在這里說起這件事，也許是早年沒有機會說吧。”

肖峰在黑夜里點頭說道：“嗯，有些人有些事是無法談起的，只有在特定的環境才能說出來，或許是在明歡姐的家里，這些個煙火氣讓你放松了。群哥，你說說看，你有沒有再遇見讓自己心動的人？”

老群嘿的笑了一聲，說道：“沒有，沒有機會遇到，你也知道我們在部隊上遇見個女子不容易。”

肖峰就說道：“那你正當年，這么優秀，怎么就退伍了？我看了，你也沒有受傷啊。”

老群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問題真多。”

肖峰一聽，就連想像都停止了，只是斷定老群不但有故事，還有背景，屬于不適宜打聽的人群。

“好吧，不問你了，但是這個終身大事還是要解決的，兄弟我以后給你注意著，有合適的就給你介紹。”肖峰轉身就成了老群的預約媒婆。

“隨緣吧，只是看見老秦的婚事，覺得生活很美好，就有所感嘆。但也不想將就，感覺和老秦一樣堅守，就應該遇到對的人。”老群說話的聲音很清醒。

“當然了，月老不會漏掉任何一個人，他會為你操心的。”肖峰調侃了一句。

“趕緊睡吧，我困了。”老群戛然而止。

肖峰也就沒有說話，仔細的想了想老群說過的話，沒有什么漏洞，就是一個預定的未婚妻跟人走了的故事，這么多年過去了，老群應該是突然地想起來，沒有什么感情的。

不然的話，老群不會說出來。自己上一輩子，心有牽絆就不能和任何人分享心中的牽絆和懊悔。老群這樣風輕云淡地說出來，就是心里沒有芥蒂了，才能夠說出來，但凡是能說出來的都就是成長的事故，已經成了過往。

肖峰想了一會兒，不再對老群擔心，迷迷糊糊地睡去。

等肖峰再醒來的時候，是被鞭炮聲吵醒來的，肖峰看看時間，是夜里三點多，再看老群已經醒來坐在床上。

“你是要去觀看他們拜天地么？”肖峰問道。

“是的，我還沒有見過拜天地，你不去么？”老群反問道。

“去吧，快點收拾，不然看不上了。”肖峰說著話就已經快速的穿著衣服。

“真不懂干嘛要在半夜里拜天地？”肖峰說道。

“半夜里就拜一下天地和祖宗。就是個簡單的行禮。明天上午十點鐘才是真正的婚禮開始，聽說要夫妻對拜，拜父母！”老群很興奮地說道。

“你傻呀，這一會兒不夫妻對拜的話，怎么進洞房休息，難道兩個人在外面坐著。”肖峰笑起來說道。

“哦，也是，很復雜么，走吧，我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群說著話已經在穿鞋。

“就你積極，人家結婚，你這么感興趣！”肖峰調侃。

“我又不是你，我還是個單身，我當然感興趣。”老群一點都不饒人。

兩人說著話就出了房門，一路小跑去了秦默涵的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