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峰打著手電筒，看了看黑白的照片，又把照片遞給父親，肖建軍仔細看了看照片上的人。

“就問道，金水水的女人是你們親戚？”肖建軍果然認出了照片上的人。

“是的，是我們大姨。照片是我們媽媽和我們大姨的合影。我們爸爸死了，媽媽丟下我們走了，我們再沒有親人，就來找大姨了。”男孩說道。

“你叫什么名字？”肖峰問道，一邊看著介紹信。

“我叫周學峰，我妹妹叫周小茹。”

肖建軍說道：“照片上是金水水的媳婦，但是金水水媳婦是金水水從外地帶回來的，十幾年了，也沒有見她家有親戚過來找她。”

周學峰一聽趕緊說道：“我大姨和我媽都沒有其他親人了，他們當年也是老家村子里活不下去，出來找活路的，我媽找了我爸，我大姨找了金水水，這是我媽要偷偷走掉的那些天告訴我們的。我媽說只要我們來找大姨，以后她就能找見我們。”

肖峰聽著話，拿著手電筒，往金水水家的巷子里照了照，金水水家的情況他最清楚了，金水水和父親的年齡差不多，但是卻找了個外地的比他小十幾歲的女人張小娟，據說是逃荒的女人，兩個人結婚后，這個張曉娟倒是很能吃苦，十幾年里給金水水生了四個娃，兩男兩女，但是，這不是才分地么，農村里，誰家都很窮，更何況晚婚的金水水家。

金水水家四個娃，兩間土坯房，就是來個誰都塞不下，但是再塞不下，也不應該大晚上的不要兩個投親來的孩子。

“你大姨家我們知道，這樣吧，你們跟我走，今晚上先在我家住下，明天再說。你們吃飯了沒有？”肖峰說道，

“吃了，大姨給了饅頭，說是讓我們不要跑遠，等姨父松口了就留下妹妹。”周學峰很懂事地說道。

這時候周小茹已經擦干了眼淚，小女娃娃經歷很多，已經能看明白金水水家的態度。她說道：“哥哥，大姨不要我們，不然不會讓我們住在草窩里。哥哥，我要跟著你，你在哪我就在那，我不想留在這里。”

肖峰聽著小娃娃的話，心里不由得揪著，想起上一世到處尋找女兒的事情，現在看著兩個流落的在外，沒處可去的孩子，就說道：“什么都不說了，我們明天再說，我帶你們去找一下隊長，給說一聲，然后你們今晚先留在我家，其他事等天亮再說。”

肖建軍一聽兒子的話，他也是個心底最善良的人，他也知道金水水家的情況，就說道：“走吧，找隊長說一聲，不然你們兄妹兩個直接去我家也不好。”

周學峰愣住了，沒想到自己本來打算睡在這草窩里的計劃被眼前的這兩個人改變了，還有這個叫肖峰的，竟然會說普通話，周學峰心里正在思考，周小茹說話了。

周小茹說道：“哥哥，走啊，我不想睡在草窩里。”

周小茹的情緒轉化的很快，小小的憑著直覺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肖峰彎腰一把抱起周小茹，又伸出手拉著周雪峰，說道：“走，給隊長說一聲就先跟我回去，隊長家就在前面，隊長是村子里管事的人。”

周雪峰一聽，也不怕被壞人拐走了，說一聲：“好！”然后就掙脫肖峰的手，走到草窩跟前，彎腰就從草洞里掏出自己的包袱背在身上。

肖建軍走在前面，打著手電筒，因為是大手電筒，光柱射的遠，又遠又亮，小茹看著竟然喜悅的說道：“好亮啊！”

肖峰被小孩子的聲音感染的，就覺得這娃娃的聲音很有力量，就是那種讓人不得不覺得自己錯了的力量。是啊，讓兩個小孩子在漆黑的夜里露宿在柳壩村、村道邊的草窩里，就是大人錯了，就是柳壩村錯了。

肖峰沒有出聲，周雪峰覺得妹妹說的對，光就是很亮，但是他也沒有出聲，他緊緊地跟著肖峰的步子，盡量不讓肖峰覺得牽著自己累。

幾個人到了隊長肖建堂家門口，肖建堂家的大門已經從里面頂上了，肖建軍喊開了門，肖建堂一看肖建軍父子兩帶著兩個不認識的娃娃，就趕緊往屋子里讓。

肖峰就說道：“建堂爸，我們就不進屋里了，我來說一下，這兩個娃娃，睡在村道邊的草窩里，我問了一下，是金水水家的親戚，估計是家里有困難來投奔金水水家，而金水水家又沒有辦法……你看一下他們的介紹信，我今晚先帶回去住在我家，明天了再說。”

周學峰把自己的介紹信和兩張照片又遞給了肖建堂，肖建堂打著手電筒仔細看了看，說道：“是金水水的媳婦子沒錯，那就按你說的，先讓娃娃去你家過夜，天亮了再說。”

肖峰給肖建堂打過招呼，就對肖建軍說道：“爸，領到舊院子還是新院子？”

“新院子，舊院子肖蕓住過的耳房時間長沒有人住，現在住進去冷。”肖建軍想的是幫人就幫人，不要給凍感冒了，那樣和睡草窩沒有區別。

于是四個人打著手電光回到了新院子，肖家屋子里嘰嘰喳喳的人在說話，肖蕓和肖琴，肖霞晚間的時候都回來了，屋子里很是熱鬧。

十分鐘后，肖家的堂屋里，明亮的燈光下，周雪峰和周小茹局促地站著，肖家人都圍在他們兩個的邊上。

肖蕓看著周學峰用鐵絲串著扭在一起的破褲襠，還有用鐵絲盤住的衣袖，說道：“你這是用鐵絲縫補的？”

周雪峰點頭不語。

周小茹說道：“哥哥的衣服被人搶走了，這是人家換下的破衣服，褲襠破的不能穿，哥哥就用鐵絲縫住了。”

陳梅看看周小茹，拉在身邊，看著小女娃的衣裳倒是合身的，只是很臟了，陳梅紅了眼圈說道：“你有個好哥哥，他把你保護的真好。”

少年周學峰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心里暖暖的，眼淚流了下來，他倔強地擦了一下，可是卻怎么都擦不干，索性就不擦了，就那么讓眼淚流著，流的自己眼睛都模糊了，身體都木掉了。

保護妹妹這么久，都沒有說過自己在保護妹妹，只有眼前這個好看的人說了，她說了就是懂了自己的艱辛，周學峰很感動，也很委屈。

張二花一把拉過周學峰，為他擦眼淚，說道：“娃娃，你不要哭了，你就住在嬸嬸家，直到你媽來找你們。你媽不來你們就不走，這個主嬸嬸做了。”

張二花是吃過苦的人，最見不得人受苦，尤其還是被自己親娘撇下不管的娃娃，這兩個娃娃多苦啊，千里路上找到了柳壩村，卻被自己的大姨放在門口的草窩里，這要是自己的孩子，那還了得 。

張二花跟著流眼淚，肖建軍進來了，對肖峰說：“水燒好了，你帶上周學峰去洗個澡。肖琴，你給小茹洗個澡，肖蕓，你給兩個娃娃準備些吃的，肖霞，你給娃找套干凈能穿的衣服。”

張二花吩咐著三個女兒，又叢衣柜里拿出肖衛的一件衣服，又找到一件舊褲子，說道：“這是肖衛的衣服褲子，有點大，肖衛現在也不穿了，學峰先穿上。”

周學峰點著頭，接過衣服跟著肖峰去洗澡的小屋子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