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楚雄的書房門前，秦洛并沒有急著進去，而是掏出手機，壓低聲音說道：“小A，檢測一下我面前這個房間里有沒有監控和監聽之類的電子設備?！?/p>
“好的主人，”小A立即給出回應，并在五秒后答復道：“檢測到該房間內有監控設備8個、監聽設備12個?！?/p>
秦洛：“……”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之前和王軼群交談過后，他意識到楚雄目前很可能因為某個原因而在一種身不由己的狀態，而結合種種線索，最有可能造成楚雄這幅樣子的嫌疑人就是楚陽了。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秦洛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楚雄來一場開誠布公的談話，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否會配合，但該做的準備總是要做的。
比如看一下他是否有被監控——結果秦洛愣是沒想到，這屋子里居然這么離譜！
真特么絕了，雖說楚雄的書房是挺大的，但這足足20個用來監視的電子設備是不是有點兒太過分了？
他在心里一陣吐槽，隨后小聲說道：“全部屏蔽掉。”
“好的，”小A痛快的答應下來，并在三十秒后給出回復：“已將該房間內的電子設備全部屏蔽?！?/p>
“干得漂亮?！?/p>
秦洛默默給小A點了個贊，這才敲響房門。
……
和上次見面時一樣，今天的楚雄董事長也依然是一副“猿”氣滿滿的造型。
那肥胖的體態、兇厲的面相、陰翳的眼神、粗略估計至少幾斤重的大金鏈子以及滿手的金戒指——坐在辦公桌后的男人，就是如此的浮夸，簡直就差把“老子是天下第一暴發戶”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以前秦洛沒見過楚雄的時候，也對這位號稱商界傳奇的男人充滿敬畏。
畢竟男人嘛，生來總是想要有一番作為的，要么在商界翻手為云，要么在政壇覆手為雨，如果都做不到，那老婆孩子熱炕頭也是極好的。
毫無疑問，楚雄就是一個幾乎已經在商界一路上走到盡頭的男人，可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又有誰能想象得到，他平日里居然會是這樣一幅形象？
好在秦洛之前已經和楚雄有過一次見面，所以這次再見到他時倒也不至于有多意外，只是心里難免感慨——既是因為對楚雄性格和形象上的幻滅，也是對楚似錦和楚流年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擁有這樣一個父親的無奈。
“楚董?！?/p>
禮貌的一聲招呼后，秦洛踩過柔軟的地毯，一步步走到辦公桌前。
楚雄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倒是沒有顯出之前見面時的那副傲慢和輕蔑，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坐?！?/p>
不知是不是錯覺，秦洛總覺得楚雄今天似乎有點虛，像是有些中氣不足，所以縱然他的形象很有攻擊性，但又給人一種拔了尖牙和利齒的病虎般的感覺，不再會讓秦洛感覺到危險性和侵略性。
是錯覺嗎？
秦洛心里沉吟著，而后默不作聲的在楚雄對面坐下。
“說吧，找我什么事，”楚雄開口詢問，淡漠的聲音和語氣顯出了幾分漫不經心，像是有點懶得理會秦洛。
不過相比起上次見面時他表現出的惡劣一面，現在的交流方式還要更讓秦洛覺得舒服些。
“冒昧打擾，還請見諒，”秦洛先是文質彬彬的整了句禮貌開場白，隨后直接重拳出擊，同窮匕現：“關于楚陽當初被您收養一事，我想問一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這次來造訪楚雄之前，秦洛也想過許多種展開話題的方式。
比如那些大佬們最喜歡的打啞謎啊，或者套話啊之類的。
但想了許久，秦洛最后還是選擇了直來直去，這一是因為他不喜歡那種彎彎繞繞的聊天方式，二是他覺得，如果自己的想法沒錯，那楚雄應該比他更著急。
所以，直接重拳出擊就完了。
至于楚雄，他聽到這話后便狠狠皺起了眉頭，接著一雙虎目圓瞪，渾身的氣勢也變得兇厲起來，仿佛突然從剛才的病虎變成了一只下山猛虎，再搭配上他這些浮夸的造型，給人的感覺還是挺兇惡的。
只是，不知道這究竟是一種外強中干的表現，還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偽裝？
“關你屁事？”摒棄剛才的淡漠，楚雄再一開口，瞬間就恢復了之前那副充滿攻擊性的姿態，言語間毫不留情的釋放著自己的敵意：“老子的家事，用得著你來管？”
秦洛沒有被楚雄這幅樣子嚇到，他將楚雄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看在眼里，仔細的觀察著他的每一個眼神、表情、語氣以及微反應，最后得出一個結論——他在刻意隱瞞。
畢竟，答非所問，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亦是一種回答，雖然這樣想有些武斷，但秦洛覺得這也適用于現在的情況。
那么，楚雄是不能說，還是不愿意說？
秦洛覺得兩種可能性都有，所以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引導他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了。
“最近我的公司遭遇了一些事情，”秦洛斟酌著自己的用詞，緩緩說道：“雖然最后算是圓滿解決，我也早就知道前行的路上少不了各種障礙和阻撓，可我沒有想到，背后給我使絆子的居然會是楚陽……楚董，您知道這件事嗎？”
楚雄沒有立即對此做出回應，他瞇著眼睛盯著秦洛看了幾秒，隨后嗤笑一聲，極為不屑的說道：“關老子屁事兒……所以呢？你這是被打怕了，所以委屈巴巴的想要來找我幫你主持公道？”
“并不是這個意思，”秦洛搖了搖頭，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您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
“老子能有什么看法？”楚雄繼續保持著浮夸張揚的姿態，滿臉不屑的道：“老子早就不管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你屁大點事兒就來煩老子，再有下一次，休想再進我家大門，滾吧?！?/p>
“好吧，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秦洛嘆了口氣，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話鋒一轉，再次問道：“那么，希望您能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請問……您需要我的幫助嗎？”
像是被氣笑了似得，楚雄突然咧了咧嘴，目光森森的瞪視著秦洛，一字一頓道：“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秦洛點點頭，自言自語似得應了一句：“所以，并不是不需要，是嗎？”
楚雄眼角一抽，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怒色，他甚至站起身來抬起手做出了一副要拍桌子破口大罵的架勢，可秦洛不等他完全發作，突然就又說了一句：“我進屋之前，已經屏蔽了這屋子里的所有電子設備……當然，也包括監控和監聽?！?/p>
此話一出，楚雄頓時愣在了原地，但他又很快反應過來，瞪著秦洛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秦洛深吸一口氣，很有耐心的安撫道：“不信您可以自己驗證一下?！?/p>
這一次，楚雄沒有再讓秦洛直接滾蛋。
他瞇著眼睛盯著秦洛，沉默了足足十多秒——而這個簡單的反應，其實已經很能證明一些東西了。
可他終究沒有直接說出那些秦洛想要聽到的話。
他只是重新坐了下去，然后褪去了剛才的暴怒和敵意，淡淡的問了秦洛一個有些莫名其妙的：“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嗎？”
秦洛想了想，說：“人心？”
“……也可以這么說，”像是對他的回答有些意外，楚雄瞥了秦洛一眼，又說道：“不過在我看來，最可怕的是信任，只要信錯了一個人，那無論你擁有多少，最后也依然是什么都保不住。”
秦洛知道，這是楚雄表現出善意的一個訊號。
他沒有吱聲，只是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靜靜地等待著楚雄接下來的發言。
只可惜，楚雄似乎并沒有再進一步去解釋的打算。
或者說，他并不想把話說的太清楚。
秦洛猶豫了一下，詢問道：“您不信任我？”
楚雄笑了一聲：“我憑什么信任你？”
秦洛：“……”
說的也是，畢竟在楚雄看來，秦洛不過是個莫名其妙出現在她兩個女兒身邊的野男人罷了。
只因為自己的兩個女兒比較特殊，所以包括楚雄在內的許多人都對秦洛帶了一層“準女婿”的濾鏡，不過這層濾鏡是好是壞還不太好說，但歸根究底秦洛和楚雄之間也沒什么太多的交集，更談不上互相之間有好感——既如此，那就更別提什么信任了。
秦洛皺著眉思考了一下，正要說話，楚雄卻先一步說道：“如果你真想幫我，那就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收斂所有的鋒芒，然后接受我上次提出的條件，拿走那張銀行卡，再在魔都選一套房子，帶著我兩個女兒踏踏實實過完下半輩子……這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p>
話音落下，不知是不是錯覺，秦洛總覺得楚雄的眼神中有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懇求。
他沉吟了兩秒，搖了搖頭，道：“抱歉，我做不到?！?/p>
“是因為你身邊的那些女人？”楚雄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男人好色我理解，但你該知道，她們和我的兩個女兒根本沒有可比性，哪怕是唐澤明的閨女也不行，更何況她自己家的爛事都一大堆，你能攬的過來？”
頓了頓，楚雄又語氣復雜的補充了一句：“更何況，我的女兒不是一個，而是兩個?！?/p>
秦洛：“……”
總覺得這個話題細聊起來有點兒讓人覺得不好意思呢……秦洛在心里默默吐了個槽，隨后說道：“她們對我的重要性，并不是能夠用價值來衡量的?！?/p>
楚雄沉默了一小會兒，訕笑道：“既然這樣，那就盡力做到你上次和我說的那些吧……雖然我并不認為你能成功就是了?！?/p>
秦洛沒有接茬兒，而是突然問道：“楚董現在是愿意相信我了？”
楚雄默不作聲，雙眼閉合，從身體語言中透露了送客的意思。
于是秦洛終于沒再停留，而是默默轉身離開，只是在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您剛才對她們的稱呼是女兒……其實，您很愛她們的，對吧？”
楚雄沒有回應，只是剛剛閉上的眼睛又突然睜開，然后他目送著秦洛走出自己的書房，直到房門閉合，他還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像是出神的在想些什么。
秦洛離開后約莫兩分鐘左右，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楚雄看也不看，直接接起。
“剛才您房間里的似乎出了些意外？”
不出楚雄所料，對面傳來的是自己那位義子的聲音，而且語氣中顯出幾分凝重和懷疑
“姓秦那小子來過，”楚雄淡聲應道。
“他做了什么？”
“不知道?！?/p>
“……我很快回去。”
話音落下，電話中斷，楚雄重新閉上雙眼，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像是很快就睡著了。
……
按照之前楚似錦和楚陽的對話內容來看，楚陽本該是要在十二點左右，也就是午飯期間才會回來的。
可最終，他回來的時間卻是十一點整，而這距離秦洛離開楚雄的書房后才過了不到一個小時。
于是秦洛理所當然的得出一個結論——自己中斷了那些監控設備與楚雄對話的行為，引起了楚陽的應激反應。
秦洛離開楚雄的書房后就又回到姐妹倆的閨房，陪著姐妹倆一起玩起了桌游，而就是在三人離開房間，準備去廚房準備午餐的時候，楚陽就回來了。
幾人在一樓打了個照面，楚流年對楚陽視而不見，楚似錦則是怯怯的喊了一聲“哥哥”。
平日里的楚陽在面對外人時總是一副霸道總裁的形象，但面對家里人的時候卻顯得很溫和，尤其是面對楚似錦和楚流年時，他似乎總是保持著一副好哥哥的模樣。
可這次，他不僅沒有回應楚似錦的招呼聲，甚至是看都沒看姐妹倆一眼。
他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秦洛，面無表情的樣子顯出幾分不友善的氣勢，而后又很快露出一副笑臉，樂呵呵的說道：“秦洛，距離上次一別也有些日子了，等下我再陪你們吃飯，我現在還有點事要找我爸，失陪了?！?/p>
他說著就打算離開，可秦洛卻冷不丁來了一句：“你之前不是都都叫我妹夫么，怎么這次叫的這么生分啊……大、舅、哥。”
楚陽：“……”
他沒有吱聲，只是面無表情的回頭看了秦洛一眼，接著腳步匆匆的登上樓梯——連電梯都沒坐，甚至沒能保持住平日里閑庭信步的從容姿態，這都顯示出了他此時極不平靜的心情。
楚流年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身影，又看了看秦洛，表情顯得有些疑惑。
楚似錦則是有些臉紅，因為秦洛剛才叫楚陽大舅哥，這豈不是證明秦洛已經有心想要娶她們？
好耶！
于是她直接問道：“秦洛，你打算什么時候娶我們呀？”
秦洛假裝沒聽到似得，摸了摸她的頭，邊走邊說：“走吧，給你們做好吃的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