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
一縷暖陽灑落天地,映著茫茫六萬里的仙木穹宮。
而趙慶依舊是一身青墨法袍,腰懸錦玉,浩瀚的金丹修為不遮不掩。
身邊更是跟隨著一位女子。
容貌平平,但氣質幽冷妖異,側顏之上詭異印痕浮生。
看不出任何修為……卻又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這自是骨女隨意撿了一具舊骨借用,尸骨顯然沒有任何修為,全靠她一道命蝶撐著。
“能行嗎?”
“少主?”
“當真不考慮以丹師身份入宗了?”
對于骨女的提醒。
趙慶只是輕笑搖頭,目光顯露幾分輕松:“不若直搗黃龍,先摸個清楚明白再說。”
“一旦面臨危機咱們直接脫身,過后再借小姬幻法當個丹師,也還有余地。”
他言辭鑿鑿,顯得很是果斷。
實際上。
趙慶本來也是打算,看能不能憑借自身丹道,混宗門里拿些權力……等待機會的。
但如今嘗試過引動虛天,心知有逃生底牌之后。
自然要直搗黃龍,見見這藥宗的陣仗。
沒底牌的時候裝孫子……
有底牌了還裝孫子?
那特么的底牌有什么用!?
“走吧。”
“囂張些,咱們本來就是來搗亂的。”
“劍可以先收起來。”
趙慶面帶輕松笑意,示意骨女眼下兩人的身份。
一人是猷涂萬錫殿的少主。
一人是少主的隨侍。
趙慶已然不是第一次借名妖庭了,老劇本新玩法,御風間直接橫闖就是。
而骨女對于他的抉擇。
雖說心下無奈猶豫,卻也根本沒有絲毫畏懼。
這位白玉行走,無論面對何種境況,都極少驚懼害怕什么。
更不提趙慶能夠隨時帶她脫身。
除卻被姝月當場抓在雪坪的那晚……
女子此刻神情冷艷,御風跟隨,只是幽幽鄙夷道:“這就是你說的……徐徐圖之?”
“呵,蘇棠姑娘不若更囂張些。”
“咱們不知他們的斤兩,他們又豈知咱們的斤兩!?”
趙慶隨意傳音之間。
直接便御風橫闖了封壓污血山河的大陣,趕往那片屬于藥宗的仙宮寶殿。
轟隆隆!
一陣磅礴的靈氣激蕩,某座千丈仙木撐起的大陣遭受橫擊,引動的靈氣,當場便似漣漪水波蕩向八方!
使得那無盡仙枝都搖搖欲墜,引得仙木下的污血大地間,數不清的藥人惶恐抬望,十數位藥師面色驚變!
其中便有庾株之下,西谷深處的藥師顯榮。
姬夢幻化作老者模樣,滿目驚疑的遙望長空,暗自驅弄神識觀望。
發覺是趙慶弄出來的動靜后。
不由心下瞬時一涼!
這是去干什么!?
不是讓自己在這里安穩等他?
他就帶著骨女這么……橫沖直撞嗎!?
然而,下一刻……
“誰!?”
“可是我仙宗之人?”
一聲沉悶的低喝傳出,被趙慶橫闖所牽連的木殿中,轉瞬便有兩位修士飛掠而出。
——是兩位筑基丹師。
其中一位面見來人姿態,不由心下驚疑,趕忙改口:“可是宗中前輩?”
“小徒莊彬,為仙宗坐鎮喬株殿,還望前輩莫要為難。”
靈氣彌漫的蒼勁仙木匯成枝徑,趙慶帶著骨女龍行虎步,新奇目光掃視這真正的九玄遺跡。
不經意間回望兩人,更多了幾許桀驁之色。
“喬株殿?”
“哼。”
“滾開!”
趙慶眸中狠厲血色一閃,根本無需任何出手,只憑血氣便將兩人的心脈……直接貫穿粉碎!
且邁步之間大手輕握,更是以磅礴靈氣,將那兩人來不及驚恐求生的軀體,都化作了一捧血霧,茫茫揚塵!
“啊——”
天地間僅僅回蕩一聲凄厲鳴喝。
剎那便已是猩濁彌天,紛紛揚揚如同朱紅之雨,墜灑向了滿是扭曲藥人的污血大地!
霎時間!
天地失聲!
似乎就連風……都沉默了。
一處處仙株木殿中的丹師,肝膽欲裂心神不寧。
哪曾想到今日會突兀出現一尊殺星!
二話不說強闖藥宗,直接就將他們仙宗的丹師挫骨揚灰了!
骨女神情冷艷,依舊安靜跟隨在趙慶身邊。
即便心下莫名思索,可卻也難得感覺長舒一口怒氣。
殺這藥宗的人,自然不能手軟!
尤其是一株株木殿里的丹師,放眼望去無數凄厲藥人兵奴,都是出自他們的吩咐。
趙慶眼看再無人膽敢攔路。
也并未繼續出手,不屑冷笑一聲,御空漫步在無邊無盡的仙木宮闕之間……猶如閑庭信步!
什么叫囂張跋扈!?
什么是萬錫殿少主?
血衣八行走于玉京天地,即便一州化神血子,都要以禮相迎。
數不清的玉京宗傳,不知多少元嬰大修都得低頭。
此刻根本無需刻意佯裝,僅是心頭一團怒火燃燒,真正上位者的氣勢便已一覽無余!
趙慶隨意漫步仙宗云殿之間,滿是輕松寫意的姿態,使得周遭不知多少丹師都遍體生寒,心驚不止!
那股不可一世的氣焰,分明是說……攔路者死!
可即便如此。
依舊是有一位金丹男子,含怒橫掠而來。
高聲冷冽道:“兩位何方道友?”
“擅闖我仙域藥宗,未免……”
他飽含震怒的冷斥還未落盡。
便已被趙慶直言打斷。
“哦?你又是誰?”
隨著他不緊不慢的輕挑問詢傳出。
周遭木殿間瞬時嘩然四起。
“七長老!”
“坐鎮仙鳶邰的七長老!”
“長老到了。”
“這下應當安穩了……”
“你們看那詭異女人,死氣沉沉像不像兵人……”
趙慶神情一動,幽幽抬眸掃視當空男子,感知下不曾想其修為竟還尚可。
不過……仙鳶邰?
七長老?
沒聽說過啊。
他搜魂顯榮得知,這藥宗不是只有六個長老?
此刻自是根本不給任何顏面,可他輕蔑掃了一眼,剛要開口……
身邊骨女卻已經冷語:“小小金丹,也敢橫攔我家少主,叫你們宗主來迎。”
?
趙慶心下頓時一怔。
你特么的,怎么比我還裝逼?
這么相信我能帶你跑嗎?
他心下不由跟司禾吐槽起來……神情依舊安然自若。
那七長老聞言神情更冷。
目光死死盯著周身毫無修為的詭異女人,卻也不敢如何出手,只是冷漠冰寒道:“兩位未免氣焰太盛。”
“何方少主,說出來……”
轟咔咔!
一聲短促而沉悶的骨裂聲回蕩。
那詭異女侍飛掠橫擊,近乎沒有任何術法,直接便扭下了男人的頭顱!
森然骨爪死死扣碎了血淋淋的臟物……駭的世間再無任何聲息!
說時遲那時快。
僅是盱眙剎那間,藥宗的七長老便猶如一道木偶般,根本不曾施展任何術法護體,好似引頸就戮……
當場喪命于女侍手中,身首異處!
就連趙慶看著都心下暗贊,骨女還是猛。
當年他初次跟骨女交手,都根本應不下她的詭異手段。
“萬錫殿長歌公子親臨——”
“你們藥宗無人嗎!?”
冷艷女子血淋淋的纖手提著頭顱,冷漠嗓音回蕩八方。
此刻孤立長空之上,瀑發飛揚,宛若一尊不可一世的殺神,端的是肆無忌憚,對這藥宗毫不在意。
她算是看明白趙慶的打算了。
反正他們不知藥宗深淺,這藥宗也不知他們深淺……先殺再說!
兩人即便修為距離元嬰尤有差距。
可……又有哪位行走沒有這點兒底氣?
與其說佯裝身份,不若說攜怒而來,直搗黃龍!
倒要看看,這藥宗究竟是何陣仗深淺!
一時間。
仙枝蔓延托起的云宮寶殿之上。
男子一身青墨,負手而立,隨意掃視宛若稀松平常。
女侍冷艷妖異,更是裹挾著立斬長老的兇威,仿若一柄伴身而不出世的兇刀!
使得周遭木殿中的丹師,都變得思緒僵滯,惶恐間心顫不已。
丹師被殺了!
長老……也被殺了!
這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詭異女人又是什么修為!?
萬錫殿長歌公子……
沒聽說過啊。
萬錫殿又是什么勢力?
眼下,各般隱晦驚懼的傳音中,都在忌憚迷茫著。
眾人卻也深知……他們藥宗,可能要迎來一場風雨了。
趙慶施施然漫步,平靜掃過骨女的兇冷。
一時心中也尤為暢快。
以往在塵剎海,雖說清歡真正是他的女侍。
可也的確比不了這白玉行走的兇焰,尤其是那股冷艷淡漠的氣度。
正當此刻。
他眼眸深處微微一動,隨意抬眸平靜直視長空。
一道浩瀚至極的神識橫掃而來。
緊接著。
又是兩股全然不同的威壓撲面。
一位元嬰老者率先傳渡而至,緊接著,兩位元嬰男女橫空飛掠臨近!
三個元嬰……這藥宗還真有不少人。
趙慶心下暗暗思量,卻也神情不改,負手直視那為首老者。
他們感到棘手的從來都不是元嬰,而是那位真正繼承了九玄殿底蘊的禍祖。
眼下不過元嬰當面而已。
大不了轉身傳渡離開就是。
他在塵剎海時,便已傳渡手段避開過元嬰攻伐。
眼下修為橫越一境,根本不顯絲毫慌忙,若非心下還有打算,甚至都想要真正出手試試元嬰了……
“呵呵,原來是長歌公子。”
“老夫藥宗大長老,穆敬修。”
“小輩冒犯,還望贖罪,請!”
那為首老者面色和善,隨意掃了一眼骨女手中的頭顱,根本不顯任何驚怒。
而后至的兩位男女元嬰,則是目光鋒銳無比,儼然是隨時都要下死手了。
眼下忌憚的,也不過是來人的神秘底蘊,以及……那身上毫無修為,動輒輕易摘下金丹頭顱的詭異女人。
趙慶幽幽掃視三人。
哪不明白這化外的規矩?
若非是有些拿不準,方才那金丹沒露面時,這三人就向自己和骨女出手了。
他此刻也不在意男女元嬰的兇相,更不慌三人隱隱修為封禁天地之勢。
輕松抬眸一眼,嗤笑隨意道:“哦?穆長老認識我?”
穆敬修:……
不認識。
萬錫殿……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勢力。
但此刻只是輕捋白須,從容笑應:“略有耳聞。”
對此。
趙慶也笑,隨意對骨女招了招手:“走吧,此訪藥宗,卻有一事相求。”
一事相求!?
這話聽的三人心下驚疑不定,怒火中燒。
你有事相求,你還當場殘殺我宗七長老!?
瘋了不成?
眼下實在是這神秘公子太過詭異,行事作風囂張中透露著從容,一身修為浩瀚無比,當真是無盡滄海間不出世的妖孽……
全然不曾將元嬰放在眼里!
他們三人目光交錯間,便已將心思打到了來人的資質上。
倒是要真正摸摸深淺再說。
不過片刻。
趙慶便已帶著骨女,在三人隱隱圍脅之勢間,漫步跟隨入了一處恢弘古殿。
不曾想一步踏入。
周遭威壓更盛無數……
這殿中竟然還有三位修士靜坐望來,其中兩人同樣是元嬰修為!
剩下一個則是金丹。
五個元嬰……一個金丹。
趙慶一時心下暗嘆,這特么的,九玄殿遺跡的珍材給你們吃,不都浪費了嗎?!
感知下來還不如塵剎海那些人……純粹的藥罐子。
“長歌公子,這位是四長老,印皓。”
“這位是五長老……”
趙慶聽著老者輕語,當即隨意抬了抬手,示意他……閉嘴。
施施然帶著骨女漫步入殿,抬眸回望一眼笑道:“你們藥宗,拿的是九玄殿傳承吧?”
什么!?
此言一出,六人當即修為迸發,鋪天蓋地的威壓近乎使得趙慶喘不過氣來。
老者雙眸微瞇,低沉輕語:“公子何出此言——?”
“呵。”
“不用喚本公子尊諱,想來你也不知道。”
趙慶輕笑間一步邁出,便已身形閃現脫離了威壓,自三丈之外負手回眸:“本公子游歷至此,借你藥宗的遺寶丹草一用。”
“我打算留在這里證修元嬰。”
“你們為我煉制丹藥,直至我化丹證嬰為止。”
轟!
六人腦海中似有驚雷炸響,只聽得心神震顫,目光死死盯著這神秘金丹……虛空傳渡所留下的痕跡。
一時目光交錯無聲,滿目皆是艷羨與凝重!
憑虛御空!
即便是他們其中,都尚有兩位元嬰無法勘破!
而這人口中的狂妄之言……
更是——!
那女子三長老美眸冰寒,隱隱以修為封禁了方圓虛空,言辭淡漠無比:“你即便底蘊渾厚又如何,將我蕩蕩藥宗,當做自家殿屬不成!?”
不不不。
趙慶輕笑搖頭,隨意取出一道玉簡丟出。
“這道海圖,資礦無數,便贈予藥宗了。”
他直接就把簡氏給的海圖疆域,轉手就丟了出去。
反正已經送給六師兄一份了。
如果這些人真的去沿著海圖找……
找不到最好,如果能找的到……那就更好了。
說著。
不待那大長老查看海圖玉簡。
他輕松自語又道:“自也不會讓你們吃虧。”
“棠兒,取我劍來。”
骨女神情冰寒,冷冷掃了那元嬰女子一眼,輕緩漫步臨近趙慶,取出含光劍宛若纖手虛托……恭敬奉過。
霎時間。
凌厲至極的劍意彌漫,似乎殿宇中的光影都跟隨扭曲。
趙慶輕笑單手虛握,若持無物:“一柄道兵劍胚。”
“本公子留著無用,贈你們做個交易了。”
那元嬰女子目光輕顫,心下驚疑不定。
道兵劍胚,又是什么?
那是一柄神識都無法感知的奇劍嗎!?
她今日里,當真是被來人驚到了心神,種種奇玄層出不窮……
知曉藥宗的根基是九玄殿……
更能夠金丹之身隨意渡空……
出手便是驚駭世俗的仙寶……
更不提那安靜跟隨的女侍,根本看不穿修為!
可……
她耳邊卻又傳來了大長老的傳音,叫她試探一二。
女子心下猶豫微微斟酌,終是沒有選擇出手,而是冷漠低語:“公子未免將我藥宗示若無物。”
“僅憑這些資財,便想長居藥宗——”
咻——
一瞬間,她嗓音嘎然而止。
莫名而來的陰冷感,像是自靈魂深處迸發,使得她毛骨悚然。
不由豁然看向了那冷漠女侍,不知何時……女侍垂落的血手已經是緩緩握緊。
便仿若……握緊了她的心脈臟器!
而下一刻。
趙慶更是一步傳渡邁出,手中光影流轉無蹤,輕握虛抬笑……看向這位最弱的元嬰女修。
噴吐不定的含光劍意,在其白皙的鵝頸間……留下一點血痕。
竟是直接以那詭異至極的神劍,挑起了女修下頜!
而輕蔑的言辭,更是讓所有人驚懼不已!
“三長老?方才說叫什么來著?”
“罷了,你們宗主呢?”
“不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