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
兩日之后。
中圣州,九劍圣地。
由天外斜插而來的巍峨古劍之上,仙坪無垠,殿宇林立,飛瀑猶如自九天之上,倒懸而來。
天香八行走的仙舟,凌駕于流云之上。
呼嘯臨近了這片天地。
仙舟之上十一位修士,自是匯聚九劍仙路而來。
趙慶司禾帶著血衣天香兩脈,秦楚欣陪同一道送別。
而司禾的真身,則是同張瑾一和鯨魚娘一道,前往曜華闕開仙集,過后帶著方瓔與唐什期趕赴化外……
依照原本的打算。
趙慶和張瑾一,還想去金鰲地走走,撞撞運氣。
可事到如今……姝月這邊一連串的變化過后,這般打算儼然也偃旗息鼓了。
沒什么正事兒的話,還是盡量不亂跑為好。
眼下最為安穩保守的對策,便是當做無事發生,暫且置身事外,返回中州匯聚仙路,看看大家都在干什么……
此刻。
天香的仙舟小殿之中。
桌案上已經是整整齊齊,擺放了三塊血玉。
皆是被趙慶和張瑾一,刻錄了近似的九曜封印,用以遮掩至寶氣機。
其中所封的三物,顯然正是近來所得的三件至寶。
來頭一件比一件駭人。
第一件。
青金色澤的小鈴鐺,威能趨近于道兵,乃是紫珠樓主的伴生之寶。
被趙慶留在身邊,煉丹之時借此向樓主傳遞感悟,以便達成長久的合作關系。
趙慶這邊,貢獻丹道體悟。
而這鈴鐺伴身,本身就是十足的安危保障。
不過受限于會被感知想法,這鈴鐺大多時候,也只能被封印在血玉中。
如果沒有十分危急的境況,只有司禾幫著封印一下憶海時,趙慶才會動用煉丹。
而第二方血玉所封。
便是前日里,大家一起探索過的天衍圖錄了。
如今畫軸合攏,像是一副古樸的舊卷,安靜躺在了血玉制成的容器中。
眼下趙慶幾人,再看這卷圖錄,依舊還覺得心底發怵,匪夷所思。
很顯然。
這件天衍圣地留下的至寶。
實則是一片秘境的雛形,并且能夠收錄烙印天缺秘紋,其中的秘境天地會發生變化……
且已然收錄了趙慶、張瑾一、司禾、天香,這四道秘紋,青君的氣運殘片,其也有部分烙印。
內部的秘境天地,也借此擴張到了方圓過千里。
只是其中實在一片混亂。
還需要真正的煉虛手段祭煉,移山填海改天換地,才能算得上真正的修行秘境。
眼下被趙慶一行帶著。
也只能當做一處能夠移動的安全屋。
之所以也將其暫時封印保存。
則是因為這世間罕有的安全屋,某種意義上來說……其本身實在是不太安全。
竟是天衍圣地的集卡冊子!
而如今天衍圣地早已毀滅數萬年,姝月成了唯一的傳人,夢主更是在這件至寶上打了馬虎眼!
不管怎么看,也是低調藏起來為好。
至少得司禾那邊神朝香火起勢,家里真正擁有煉虛層次的偉力后,再偷偷祭煉其中山河……
一來,也算真正的移動秘境,二來,實力也算有了一些依仗。
桌案之上。
除卻這兩道至寶外。
第三枚血玉便小了很多,僅僅是封印著一塊琉璃剔透的古令。
天衍令!
此物本可以融于姝月命宮。
但畢竟即將踏上仙路,還不知九劍樓主會不會出現,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同樣也暫時封存,以九曜手段隔絕任何感知。
眼下瓊海州外的曲海,可正是浩浩蕩蕩的遺跡現世,雖然張瑾一去過了,其中根本沒有傳承。
但眼下,姝月這天衍圣女的身份,同樣是在風口浪尖上。
又逢九劍仙路將啟。
最明智的選擇,自然是撇清干系,當做無事發生。
其中不僅是自家安危考慮。
更關系到了,小姨璇璣瞳在圖錄中,所見到的上古讖言。
道劫之前留下的預言啊!
經由張瑾一仔細考究對照,竟與翠鴛所記載的歷史,隱隱交錯不謀而合!
猶似跨越數萬年的對賬!
天將殞,道難存。
所言應是道劫無誤。
天衍一千三百年。
篡命者入圣域,開圣域第一族。
……以道劫之后為節點來看,這應是四圣地初起,中圣州立脈的時間。
而圣域第一族,自然便是簡氏了!
其中篡命者之稱,卻是立于天衍古修的視角,暫時不明其中意味。
天衍一千八百年。
掘道者裂脈,背棄道盟,自成血祭龍門。
這般預言。
便更是正中靶心。
血衣鳳皇開脈,可能比中州四圣地稍晚一些,其間經歷了妖庭裂脈,帝君鳳皇分道揚鑣。
而在天衍古修的視角下。
血衣樓主,則是被稱為了掘道者。
如今的血衣一脈,被其稱為了血祭龍門。
雖然細細想來,其中一部分出入不同,但對于天衍視角下的預言來說……已經是使人心驚發怵。
天衍三千三百年。
伺仙者窺幻,強開天外天……
這道讖語。
雖然不清楚什么是伺仙者,但天外天之名,應該就是對應了夢主和虛天。
不過此處。
出入差別就更大了。
依趙慶跟隨師尊的經歷,血衣樓主親口所述,夢主的虛天,是道劫前的產物。
而在天衍圣地的預言里。
卻又是道劫之后的產物。
這使得趙慶幾人,沒能想明白其中原因。
這根本對不上。
除非預言中的天將殞,和翠鴛記載的道劫,根本不是同一件事,亦或者不是同一個時間……
真正的道劫,真正的四圣地開脈,比翠鴛所記載更早幾千年……
這樣才能對得上。
否則,這道預言就有些錯得離譜……
當然,也可能是歷法不同。
畢竟預言里,使用了一種很奇怪的天衍歷,大家誰也不清楚是按什么排布的。
而翠鴛所用,則是道劫歷,直接以道劫為原點記載。
再之后的一些預言。
大家倒是都能看懂,勉強對得上號。
掌罰者入海,冰封十三獄。
應該是和修遠冥殤兩州,數十萬里雪川有關,直指那處圣幽冥獄。
前些年……大家都還去過。
不過如今的兩州已然化海。
而囚劫者引道,劫海潮退,九界貫通……
這就更不用多說。
板上釘釘的翠鴛開水嶺。
翠鴛一脈,被稱為囚劫者……單從字面意思就能明白,是說封印了道劫的余韻。
至此。
預言斷絕,再沒有了年份的出現。
只剩下一句……
【星軌錯亂,死劫將至,我見到了你們和她。】
前日里,當小姨說出這句話,好懸沒給大家嚇得喘不過氣來。
這和被人直勾勾盯著有什么區別!?
跨越數萬載的大道推演啊,正中眉心的預言啊!
不過當趙慶和張瑾一仔細合計……
卻發現。
好像這里面說的,并不一定就是姝月。
還有可能……是青君!?
畢竟提到了死劫將至,見到了她。
而青君自己也說,她死劫將至……
或許當年留下讖言的大能,是認識青君的,所以才直接用了‘她’。
這里面有可能是對得上號的。
不過眼下,也只能一切存疑。
……
桌案之畔。
只是趙慶五人圍坐低語,并沒有將葉曦和楚欣也牽扯近來。
近來的一切。
發生的猶似一場幻夢。
好像什么東西,突兀被加速了一樣。
再回頭看去……
起自紫珠樓主之邀,也起自師尊的死劫臨近。
更準確的說。
其實是起自這一代的仙路。
當他們一行,匯聚云海無涯峰時,仙幻殿中的仙神對峙,某種程度上早已決定了這一切。
可不管是三分氣運致使,還是真正的陰差陽錯。
趙慶自知,眼下自己是個小元嬰。
卻在這玉京仙神的交鋒之間,越陷越深了。
更甚至……姝月直接成為了天衍圣女。
眼前身后可謂都是一片迷霧。
他暫時,并沒有打算告知青君。
因為青君本來就知道……
師尊見過天衍圖錄,也知道張瑾一拿到過天衍令。
如今曲海異動,天衍遺跡引發了浩浩蕩蕩的匯聚。
血衣樓主又不是弱智。
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問題?
更甚至,趙慶猜測,自己手里一個圖錄,張姐那邊一個小令,會不會就是師尊搞的鬼?
他與小姨商議之下。
決定暫時保持沉默,如果青君那邊有安排,想來會直接通知。
這其間,張瑾一也可以看看血衣之內的變化。
思及這些。
趙慶便更是頭大如斗了。
他跟張姐和師尊之間,完全就是一大筆糊涂賬。
倆工具人即想擺脫血衣樓主,又把血衣樓主當成最大的靠山。
甚至趙慶還想跟師尊發生些什么……
眼下血衣樓主的一句話,說她自身死劫將至。
趙慶和張瑾一,更是直接成了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趙慶跟張姐商量問詢不說,張姐甚至都想抱一下司禾的大腿……
特么的!
完全亂成一鍋粥了!
“這枚玉墜,清歡帶著就好,跟在我身邊。”
趙慶此刻整理心緒,同時將三方血玉重寶,收進了一個儲物玉墜里。
當做裝飾直接掛在了小奴鵝頸上。
玉墜垂入衣襟酥胸……將白皙鵝頸修飾的更加緊致絕美。
嗯……實在是仙路在即,沒地方存放。
干脆直接單獨一個玉墜,送給清歡當成裝飾就好。
畢竟清歡不是跟著姝月,就是跟著自己,形影不離,需要動用時也都來得及。
顧清歡感受著主人貼在身上的氣息,自是溫婉淺笑盈盈頷首,也唯有她跟個局外人似的。
一路上雖然時而商議揣測什么。
但實則……在看樂呵。
她才不管什么這那的,跟著趙慶美滋滋的,走哪兒算哪兒。
小姨黛眉輕蹙。
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心下暗暗無語。
小蹄子心是真大啊……
小姨無奈與姝月對視一眼,輕聲自語:“離開了這小殿,便是無事發生了,暫時一切壓下。”
白發妖神姿態慵懶,美眸噙著一縷思索。
此刻躺在床上回神疑惑:“不是本來就無事發生?”
“發生了什么?”
趙慶:……
騙自己就沒必要了吧?
他側目與司禾對望一眼,難得感覺還很是新奇。
畢竟司禾的真身,是少女姿情。
可司禾這天香行走的化身,卻是風華絕代的娘娘容顏。
這兩天來不斷接觸。
雖然分明就是一個人,但也實在是……反差爆了。
尤其那少女仙君,懶懶躺在張姐床上的時候,美腿一蜷直接小靴直接踩著潔白芳香的被褥……
天知道當時有多么勾人心魄!?
只可惜。
當時張姐鯨魚娘也在,沒能做些什么……
而此刻。
司禾滿是慵懶的御姐聲回蕩腦海:“現在想做也來得及啊?主人踩踩你和清歡?”
趙慶:?
踩我可以,踩清歡不行!
……
·
九劍圣地。
第三脈,劍冢。
趙慶一行于此落腳,步入了中州極為少見的修士秘境。
通常秘境都是被發現的遺跡,亦或各大宗族內試煉之地。
但九劍三脈的劍冢。
卻是一處罕見的另類山河。
其中不僅有兩處修行坊市,更有依附于九劍的宗族定居,完全一副獨屬于三脈的小世界模樣。
當血衣天香兩脈,剛剛選了一處居所落腳。
不過半個時辰。
便已經有貴客,直接聞著味兒來訪了。
此代玉京十二位行走,如今都在圣地匯聚。
來者自然是某位行走……
白玉,骨女!
當趙慶得知此事,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檸妹在暗搓搓招呼骨女過來玩兒。
不過他也很想見見骨女,了解一下如今諸脈,對于曲海遺跡的看法,當個看客聽聽天衍的故事。
也帶著楚欣,大家一起,在這九劍圣地走走看看。
沒能在金鰲地撞撞大運,在九劍圣地撞運氣也是一樣的……
然而。
讓趙慶司禾這兩位行走,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當長空盡處。
那白玉一脈的仙舟駕臨。
神識所見卻并非只有骨女一人!
而是兩女一男!
骨女一襲白衣,高挑冷艷,長發隨意披肩,投來的目光帶著少許笑意。
而身邊卻還跟了個小蘿莉,翠鴛行走南宮瑤!
對于南宮瑤。
趙慶并沒有因為翠鴛的辛密,便帶上什么有色眼睛。
包括對待小姬,也同樣如此。
畢竟這倆家伙濃眉大眼的,知道個什么啊?
難不成,小姬也抱了云海樓主?
怪刺激的……
可即便如此,眼下大家得見三人,依舊是眼神微動,心照不宣的神識交織低語。
畢竟……跟在兩女身后的男人,并非小姬。
而是苗劍!
趙慶一見苗劍那如沐春風的和善笑容,當即就是一個頭兩個大。
倆姑奶奶啊!
怎么把這禍星給帶過來了!?
本來就已經夠亂了……
可事與愿違。
白玉仙舟緩緩落下。
苗劍對兩位仙子施禮過后,當即飛掠到了趙慶近前,垂首就是一禮:“趙師兄,久違!”
趙慶:?
你真是我的好師弟啊。
“呵呵,久違,近來在九劍如何?”
趙慶自然尊重客人,可實在這家伙debuff太大了……
他含笑拍了拍男子肩頭。
示意大家一起入座,在院中閑話起來。
小南宮笑瞇瞇的,直接對姝月司禾講述:“我看你們都認識,便把苗劍帶過來了。”
“介紹一下,九劍一脈,下一代金丹劍首。”
“苗劍道友。”
哦?
趙慶一看,不由跟姝月古怪對視。
這情況,他們還真就不知道。
眼下自也不用見外。
直接目光掃過苗劍那春風得意的模樣,看向南宮就笑:“內定的?”
小南宮神情鄙夷,幽幽玩味:“人家殺出來的。”
“端的是厲害,族老都說苗師弟千古劍材!”
哦?
合理!
趙慶當然不會有任何意外。
小劍子的實力,他還是認可的。
雖說沒有切身體悟過大道殺伐的含金量,但沈俗一個道侶,就注定了苗劍的無上潛力。
骨女接過了清歡遞的茶盞,也沒有任何見外。
直接留了清歡師妹陪在身邊一起低語。
且對趙慶輕聲道:“我先前與檸兒說過了……正巧苗劍咱們都相識,便喚來一起坐坐。”
“這一代九劍的仙路,是與咱們當年的如意秘境有關。”
嗯?
趙慶一聽,也收起了幾分閑話思緒。
稍顯認真的笑望苗劍。
打算聽聽……內部人士的透露。
之前云海仙路,小姬沒能偷到題,不曾想到了九劍,苗劍竟然是個NPC?
對上趙慶姝月望來的目光。
苗劍自也沒有二話,如今頗顯幾分意氣風發。
更像是對大家炫耀。
以他磨礪至今的性情,自然也算沉穩了太多。
但對上當年的趙慶師兄,如今的血衣行走,卻依舊是不可避免的顯擺顯擺。
“大體上,我其實不太清楚。”
“我與夫人的身份,想來師兄應當明白。”
“前不久。”
“夫人與我商議過此事,參加九劍的仙路。”
“而師兄其實也知道的……”
苗劍話音稍頓,含笑抿了抿茶水,抬眸才繼續講述:“昔年十五劍秘境。”
“其中留有十四柄異劍。”
“含光劍、天傾劍、截云劍,不知去向……”
他說著說著,著重將最后的言辭咬的很重,儼然是在輕笑暗示什么。
不過這其實根本不用暗示。
含光劍在趙慶手里,天傾劍在姝月手里,截云劍在姬夢手里,大家眾所周知啊!
趙慶對此輕笑點了點頭:“怎么?”
“還剩下十一柄古劍,當年隨著秘境到了九劍圣地。”
“如今要作為試煉激勵,交給此代仙路?”
聽聞此言。
小姨檸妹不由神情認真起來,一齊望向苗劍等待。
司禾也滿是興致,難得從天衍的破事兒里拉回了心緒。
如意仙宗的十四柄劍……
可當真不是什么凡物啊。
莫說趙慶如今元嬰依舊趁手,那截云劍即便是她全盛時期,都相得益彰……
畢竟第十五柄如意劍,當之無愧的大道殺伐!
前十四柄,又能差到哪兒去?
只不過……
苗劍對與趙慶的笑語,卻是緩緩搖了搖頭。
稍加沉吟,似是賣了個關子。
才輕笑自語道:“確切來說,是十柄古劍,交由此代仙路試煉。”
“有兩脈應是落空,取不到機緣的。”
這樣啊……
趙慶心下稍稍思索,其實不是很關心這個,畢竟他和姝月手里就有兩柄。
小姨美眸微動,不由疑惑道:“十四柄劍,除卻三柄……不是還有十一柄?”
對此。
苗劍緩緩點頭,神情高深莫測。
似是終于在趙師兄面前有了顏面,在這些所謂行走身前扳回一局。
朗聲輕笑道:“這也正是夫人與我商議所在。”
“作為開啟仙路的代價,夫人親持的逐月劍,會在樓主手中煙消云散。”
“而我與夫人……也能從中得到很多益處。”
呃!?
司禾聽到此處,美眸瞬時一怔。
當即對趙慶傳念:“逐月劍……是跟觀想時間有關!”
“比含光劍還要奇異。”
“用在九劍樓主手里……”
“至少也是給咱們關起來,重現過往的畫面。”
“應該是旁聽傳道!”
“大手筆!”
趙慶:?
他瞬時get。
什么叫旁聽傳道?
我去如意仙宗旁聽?
那不就是跟心念幻境一樣嗎……
思及此處。
他心里咯噔一聲。
真要見到如意宗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