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
趙慶一時語塞無聲。
轉瞬收起那一抹僥幸。
青影說幫他研習天道殘片，可他的天道殘片是欲望啊……
不過眼看小姐此刻的質疑淡漠，儼然不是要跟他探討欲望的意思。
趙慶尷尬笑笑，輕聲自語：“沒什么……”
青影這才緩緩收回了冷視美眸。
繼而盈盈起身步向書房之外。
趙慶難免疑惑古怪，畢竟眼前只是個筑基小符女，并非龍淵中的妖庭舊帝，的確想不通怎么幫自己精研天道殘片。
不過既然是師尊發話了，他自是亦步亦趨的跟隨步下了書房臺階。
此刻凌晨，天色還未大亮。
殘夜曉月，海風微寒。
晦暗的光影灑入院中積水，顯得這片庭院愈發靜謐而空幽。
庭院游廊之畔，清歡已經生起了灶火，如同一個凡婦般挽著水袖忙碌。
得見主人隨著青青來到院中，也只是清淺對望一笑無言。
“昨日出手，對你來說，有些弱了。”
清倦女子隨意踱步，雪綢美褲微微蕩漾，如此輕語認真評述著弟子。
趙慶則誠懇點頭，靜靜聽著。
他知道。
青影所說，并非是那九個筑基弱，而是……自己弱。
但他如今已是隨意征討金丹的浩瀚實力，連楚欣都誠贊底蘊非凡。
不過既然是師尊說弱，那顯然是有其道理。
“你覺得呢？”
眼看趙慶沉默無言，女子不由駐足回眸，幽幽凝望身邊的俊逸男人。
只不過。
這般境況放在趙慶眼中，卻難免使得他無言以對。
誠懇的說。
他如今很強，超出筑基的強，九十州同境都難尋對手。
“師尊見微知著，弟子的確辜負了血衣行走的名頭。”趙慶恭敬謙和的笑著，自然青影說什么就是什么。
小說他又不是沒看過，絕世高手說自己弱，分明是要帶飛自己，這時候哪能犟嘴？
可沒想到。
眼前女子的清倦容顏竟顯露幾分詫異，隨意質問道：“你不服？”
趙慶：？？？
我服啊！
你傻逼？
“服。”他思索一瞬，后知后覺低下了頭，不再與傲嬌小姐對視。
清歡在遠處安靜聽著，不免唇角輕輕揚起暗笑。
然而。
青影美眸打量趙慶這恭敬垂首的姿態，卻依舊冷淡言辭輕蔑：“不服便說不服，在為師面前無需如此。”
趙慶心里無奈暗笑，這下可是真被青影懟無語了。
我草泥馬啊。
我真服啊！
他抬眸直勾勾盯上女子冷眸，誠懇認真道：“弟子的確很弱。”
見此情景。
青影冷眸更顯幾分詫異，隨意抬手撩弄青絲挽發，竟是有幾分要親自出手的意思！
殊不知，這般月下撩青絲，盡顯女人風情的姿態，早已使得趙慶心中悸動恍惚。
畢竟，血衣樓主面對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
不過下一刻！
青影隨意挽起發絲，纖柔藕臂驟然便強襲而至！
動靜之快，氣勢之盛，哪還是一個剛入筑基的女人！？
砰！
一聲短促沉悶的頓挫聲響。
趙慶便已是神情驚駭而凝重，眼角溢出的潺潺鮮血，使得視線有些模糊，更使得他心中掀起驚濤怒浪！
雖說他僅是動用道海靈力，隨意抬手擊擋……
但特么的，青影才剛入筑基啊！
說時遲那時快。
兩人瞬息之間肉身強擊！
女子衫裙激蕩破風聲連連而至！
僅是三拳兩肘間的碰撞……
青影寸步未退，趙慶卻已是被敲折了一根肋骨。
即便他并未動用任何術法，只是道海靈力加持廝斗……可青影，也同樣未用任何術法。
趙慶神情有些凝重，默默鼓動氣血溫養胸口肋傷，望著眼前淵渟岳立的清艷女子……停手了。
他能感受到，青影此刻已然是靈力神識盡耗，他再出手可能會把師尊打死。
但……他剛剛的確沒打過這小符女。
深院客房之中，秦楚欣默默站在窗前，美眸中盡是思索與詫異，也在暗自揣摩青影的詭異攻伐。
她遲疑一瞬，與趙慶神識交錯后。
選擇推門而出，像個旁聽的記名弟子一般，安靜觀望聆聽。
“山火賁。”
女子抬眸平靜輕語，身上鋒銳冷艷的氣勢盡褪，又恢復了那副清倦隨意的姿情。
“此前你在龍淵推演，為師看過了。”
“此式如何？”
趙慶：？
不是？
你……
他心中詫異目光幽幽，這才恍然察覺，青影對他出手竟然動靜之間……皆是山火賁！
神識與靈力，泥丸與經絡，極盡合一！
隨意拳腳廝斗之間，不施任何術法，就已經把所有的力量揮霍一空！
這何其恐怖？
山火賁作為趙慶至強的手段，可以說對其中的精髓心知肚明。
但眼下……他懵了。
即便是他身上帶著天道殘片，施展此式，也是需要術法結合的。
艮屬術法與離火術法結合，便如劈山與焚心交疊，形神合一將周身底蘊鋒銳宣泄，是徹底的搏命攻伐！
而且……用過之后就是等死。
當年他在壽云山第一次嘗試，用完之后連腿都是軟的，空蕩神宮刺痛撕裂，幾盡昏厥！
可眼下。
青影不單是用了山火賁！
而且不借任何術法，還是接連動用！
用完之后更不顯絲毫頹態！
腦海中陰華蕩漾，傳來司禾凝重的低語：“她把這式拆了，三成三成用，或者一成一成用……”
此刻。
趙慶幽幽凝望女子隨意審視的目光，很想說一句……求他媽的師尊教我！
只不過話到嘴邊，他帶血的唇角輕顫，輕輕點頭道：“我沒有不服。”
特奶奶的。
跟血衣樓主有什么不服的？
青影聞言微微挑眉，清艷一笑搖了搖頭，隨意側目望了秦楚欣一眼。
繼而徐徐邁步去往游廊，喚趙慶跟在身邊。
“脫離天道之后，你還能施展嗎？”
她輕聲自語，儼然也不需要趙慶回答。
繼而又道：“這類極盡合一的宣泄，實則與術法無關，與修為亦無關。”
“為師不知你以往如何運用，但想來……是怒。”
趙慶接過清歡遞來的溫熱絨巾，隨手折疊擦拭面頰上的血跡，安靜思索也不出聲。
他以往每每施展山火焚，的確都是驚懼怒極。
便如在天香城中，或在清歡重傷之際，或在自身瀕死之時。
畢竟是玉石俱焚，心中怎么可能不怒？
甚至可以說，每每都是怒火攻心！
“是怒。”
趙慶簡短低語應聲，對師尊的姿態很是恭敬。
畢竟他從來就一個泥腿子，除了司禾的含光劍意外，哪有過真正愿意手把手……從頭開始不疾不徐教自己的師尊？
青影并未在意趙慶此刻的誠懇，美眸輕抬隨意接過趙慶手中絨巾，交給清歡收起清洗，繼續道：“山火這式以后不允動用了。”
“更適合你的，是怒。”
趙慶稍稍遲疑，繼而有一說一：“不加術法？”
他并未言說問詢太多，但話說回來，光靠憤怒……那不是無能狂怒嗎？
“坐。”
女子淺笑輕語，優雅坐在了游廊之畔，美眸凝望升騰的熊熊灶火。
“仙道神道，延萬世而分，天地間不過盡是懵懂妖種。”
趙慶壓下心中疑惑，安靜陪坐在小姐身邊聽著，同時也跟司禾交流。
乃至家里還有妻妾看著，院子里也是楚欣安靜觀望，清歡淺笑傾聽……血衣樓主的公開課了屬于是。
若說他是親傳弟子，曉怡怎么也算是記名弟子。
“生靈所求，皆在生死。”
女子美腿優雅交疊，清倦靠在游廊石柱上，認真望著趙慶緩聲輕語：“求生者，終無所求，故而交合延嗣。”
“交合之事，為師不想多述。”
趙慶目光清澈，輕輕點頭表示明白，此刻當真是毫無褻瀆雜念，對眼前絕艷女子滿是恭敬。
青影言及交合也不在意，世間綱常對于她這般存在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不交合哪兒有生靈延續？
“懼死者，終無所求，故而生怒。”
“憤怒，是生靈力量的源頭。”
“乃至超脫先天體魄，超脫天賦所匣限，是為生靈本初的大道之兵。”
對此，趙慶了然點頭，當然能夠聽懂。
某種意義上來說，憤怒其實是一種奇怪的加持，能讓生靈迸發本不該擁有的力量。
記憶里有個搞笑段子，說什么曾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憤怒了一下。
但事實上，憤怒的確是對力量強硬的承托，即便是凡人，即便是野獸。
此刻。
他大致懂了，低聲輕語道：“師尊是教我，保持憤怒。”
青影：？
清艷女子美眸幽幽，凝望趙慶少許終是莞爾一笑：“那不會氣死你嗎？”
趙慶：……
很好，已經開始生氣了。
青影語氣輕松下來，清淺咬字隨意道：“為師自會幫你就是。”
“但……”
她神情瞬息變得淡漠，不經意間靈力勾連，竟是將灶火上滾燙的餐粥，潑澆在了顧清歡身上！
即便清歡下意識靈力遮擋，并未沾染分毫污穢，卻還是腳下滿地狼藉流淌！
此般突兀驚變，使得趙慶微微皺眉。
但并未開口多說什么，只是安靜看著眼前滿是淡漠的青影。
他又不傻，心知清歡不會受傷受辱，師尊不過是在引誘自己的怒火而已。
可即便明白這點。
他還是目光中多了幾許惱意平靜。
秦楚欣遙遙觀望，安靜無聲。
清歡鳳眸中顯露思索，也并未多說什么，平靜俯身收拾狼藉，以免打攪青青和主人的交流。
卻不曾想。
青影淡漠的神情并無任何變化，冷冷與趙慶對視間，起身臨近顧清歡，白皙纖手驟然扣緊了清歡鵝頸！
且淡漠目光，依舊平靜與趙慶直視交鋒。
一瞬間。
這殘夜小院中，輕松的氣氛杳然無蹤，化作了四人各不相同的目光對望，隱隱有些冰寒僵滯。
顧清歡被青影羞辱般的握著脖頸，溫婉容顏有些漲紅也不掙脫，只是望向主人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勸慰。
青影幽冷的瞳子中，似帶幾分蠱惑與炙熱。
趙慶神情微寒，目光平靜，依舊安靜看著這一幕無聲。
秦楚欣立于客房之外，自也不會擅做決定入局，她心知這三位各自的關系，都有些不同尋常。
直至顧清歡容顏愈發漲紅難堪，這般僵局都沒有絲毫變化。
唯有幽幽嗚咽的海風穿堂過院，拂散了狼藉餐粥升騰起的滾燙白霧。
“……放開清歡吧。”
趙慶終是輕嘆一聲，直視青影搖了搖頭。
青影美眸幽幽，冷倦淡漠無比，卻也不會去說什么侮辱清歡的話。
她僅存的靈力與神識極盡合一，有力的纖肘裹挾著摧毀任何一位筑基的力量，強橫近身宣泄在了顧清歡小腹！
“嗯呃——”
清歡儼然也沒料到這一刻，只覺纖腰都似被人擊斷，慘痛嘶哼一聲冷汗如瀑！
轟隆！
驟然間，趙慶猶似被電光擊中，先滯而后怒！
“你干什么！？”
他失聲冷語間，豁然逼近兩人，毫不猶豫緊握青影手腕，磅礴靈力加持間，那柔軟皓腕傳來清脆的骨裂之聲！
趙慶心下頓時驚醒，這才稍稍收力，只念著先讓清歡脫身。
即便是青影要教自己什么，也全然不能如此對清歡……尤其剛剛其出手間，真是要把清歡打傷打死的！
殊不知，他方才情急之下，已是使得青影腕骨碎裂殘斷。
青影纖手垂落吃痛蹙眉，安靜看著趙慶抱起清歡探傷，也不給絲毫時間便冷聲質問：“擅用劍？”
“呼……”
趙慶一時心緒雜亂無比，滿是心疼的擁著小奴，發現只是傷到臟腑經絡后，才讓清歡乖順養傷等自己。
他回眸望向依舊高貴冷艷的小符女。
目光在其染血垂落的纖手間掃過，遲疑低語道：“擅用槍。”
“宮，取槍！”
青影不假思索，鋒銳目光直視趙慶。
宮？
秦楚欣美眸微凝，并未多做猶豫，動靜之間便有兩柄極品靈槍，被傳渡閃勢到了兩人各自身前。
說實話……這一刻，趙慶依舊是懵的。
心緒尤為雜亂，憤怒幽怨中又帶著遲疑。
他道海靈力依舊充盈無比，而且神完氣足，真正搏命不知能殺不知多少個小符女。
而青影已是靈力神識空空蕩蕩，近乎凡人之身，手腕殘斷垂落滴血。
眼看女子已是單臂擒槍，寒鋒橫指。
趙慶終是輕聲低語：“師尊，你也傷了……你眼下近乎凡人。”
“我會傷到你。”
清艷女子不為所動，冷眸凝望單臂挑鋒之間，氣勢驟起青絲亂舞！
她很清楚自己毫無靈力可以調用。
但手中紅纓一指，幽幽冷語——
“能放出來，才是修為。”
“壓于暗處，皆是虛無。”
話音落處！
已然是率先縱身，寒槍如星芒璀璨！
叮！
鐺——
院中一男一女寒芒紛亂交錯，只是瞬息之間！
女子有力的寒鋒，便已死死釘入了趙慶肩骨！
而她滿是淡漠的眸子前。
有裹挾著驚天威勢的靈鋒，于眉心停滯。
——趙慶怕一槍捅死她。
故而在她嬌軀飛揚橫掠，迎鋒直面之時……選擇了收槍半寸。
他很清楚。
即便眼前是血衣樓主的化身，可被他一槍捅穿頭顱，也是當場無力回天。
但這般瀕死危機之下。
凌厲女子卻也是分毫未退，毫不留情的洞穿了趙慶肩胛！
一時間，庭院中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冷艷女子容顏沾染了男人的熱血，寒眸之前是隨時取她性命的靈槍，而她手中緊擰的寒鋒，卻是不折不扣的貫穿男人肩胛而出！
這般僵滯畫面似是定格一瞬。
寒槍破空聲，裙袍撕裂聲，男女交錯的悶哼聲……盡數消散！針落可聞！
“——能放出來，才是修為。”
女子滿是淡漠的冷語傳徹，繼而抽槍任由鮮血飛濺，傾身又戰！
“龍淵中你能勝。”
“到我面前勝不了。”
“為什么？”
“你敢在龍淵中搏命，敢擾亂龍淵的規矩，敢在為師身上取骨。”
“怎么不敢出槍？”
“是擁有的太多了？還是比以往更強了？”
滄浪——
一聲刺耳至極的金鐵嘶鳴持續回蕩！
兩柄寒槍逼疊之間，趙慶再次收槍，避開了女子白皙緊致的咽喉，而青影卻是寒鋒一擰，不偏不倚釘入他的腰腹！
凡人能勝過血衣行走嗎？
趙慶只道是，青影連護身的靈力都沒有，怕自己隨意出手就會弄死她。
但青影卻全然不顧這些。
染血的青絲蕩過冷眸，朱唇輕顫幽幽低語：“古族能在你面前低頭，不是因為你強。”
“而是他們太強。”
“強者易失怒——因為顧忌更多。”
“故而古族不足為懼，強族無法恒強，弱可代之。”
噗呲！
鋒銳寒鋒裹挾著淡淡靈力，倏地抽離了趙慶的腰腹，滾燙的鮮血濺落女子纖手，她已然是恢復了少許靈力。
繼而冷眸直視趙慶皺起的眉頭，肆意扯去牽連外衫傾身又伐！
雪綢美褲上暈染血跡，像是點點盛開的梅花，在殘夜破曉之際紛亂綻放。
“弱者先行而易勇，拓疆為君。”
“強嗣守業而失欲，寸土難遮。”
“面對大道死劫，本座亦是弱者。”
擦啦啦——
力劈趙慶頭顱的一槍，終是被磅礴修為蕩開，于庭院青磚上劃出染血的殘痕，星火四濺！
“天香傳自妙音宮。”
“合道之音縱令七諫！”
“一諫——”
女子平靜輕語，與趙慶寒槍互斥之間，倏地閉上了冷眸。
單臂擒槍的凌厲身軀橫空而下，猶如墜星！
她直面那掠至鵝頸的死劫寒芒，任由趙慶膽敢將自己梟首，手中冷冽寒槍依舊一往無前，豁然自肩頭死死貫入趙慶半身！
“——征君怒！”
青影纖柔身段飛掠墜地，朱唇噙著幾縷血發，血瞳開闔幽幽凝望男人冰冷的目光。
繼而垂著一條殘斷的藕臂，秀拳凌厲欺身而上！
她淡漠低語，言述著趙慶為何被自己伐至如此狼狽苦境。
“再高的修為，也只是修為，虛妄而已。”
“二諫——征君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