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不覺間，夜幕傾攏云海。
無涯峰頂的大雪坪上，蕩漾起變幻萬千的銀河，美輪美奐，整個世界都顯得神秘而朦朧。
此前聽聞血衣行走之言。
眾人依舊議論紛紛，卻也暫時沒有商討出太多結果。
正如趙慶所說，雖然仙路之上究竟會遭遇什么，尚未可知。
但為玉京布道天下，這是可以直接預料的事。
張瑾一所布道之地，便是如今屈云州的邵識國和鑒慎國，縱橫數十萬里疆土。
而菩提道信，當年作為第六行走，所布道之地……更是趙慶一行出身的永寧楚國。
若是逆推數百年，在場其他修士，或許還都是玉京天下的生靈。
而趙慶和姝月清歡……妥妥的化外之民。
這些根本不需要去追尋什么痕跡。
畢竟當年大楚開國，便是道信那代行走做到的，如今紫陽坡雖然不復往昔，卻都還屹立在楚國大地上……
楚氏更是即將前往西南，到司幽宗周圍的郡城定居。
清嬈黛眉淺淺蹙起。
輕聲琢磨著：“當年道信師兄一行，應是十二位元嬰修士。”
“但卻不知帶了幾位隨行弟子，想來不如咱們人多勢眾。”
“若是時間不太緊迫的話，咱們如何也稱得上六十位金丹……做到這件事并不太難。”
“且師兄師姐，都有機會迅速結嬰。”
碎星寧夜神情凝重，輕輕頷首低語道：“化外每處并不相同。”
“有些地域，可能綿延數萬里，連純正的修行法門都極為稀缺，練氣修士鳳毛麟角。”
“而有些地域……卻是金丹元嬰橫霸一方，資源爭斗無休無止。”
“若是遇到后者這般境況，對于咱們來說，顯然頗為棘手。”
趙慶：……
他聽著聽著，劍眉頓時一挑。
的確，著名血衣理學家，張瑾一就曾留下過至理名言。
她說，化外有很多九十州跑去的人，大多是在玉京的天下混不下去了，才會離開這片優渥的天地。
她還說，從九十州跑出去的人，都有一種神奇的優越感，即便是多方死斗爭霸，卻也會極為默契的保持這種優越感。
而且。
雖說化外六成以上的地域海域，都還根本沒有誕生修士。
但主要原因是，道劫之后，那些地方靈氣匱乏無比，已經不適合修行了。
如今大多數適合修行的海域，基本上……金丹大戰天天打。
根本沒什么通名報姓的說法。
當時他跟著張姐鯨魚娘在化外，明明駕馭著行走仙舟，都還被某位元嬰，莫名其妙的拍了一巴掌……
且對方一看勢頭不對，瞬息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總之，有棗沒棗打一桿子。
管你是誰，根本無所謂。
被干死了大不了重開，直接人生重來，用留著的底牌去奪舍復生。
奪舍之人在化外修行的話，資源積累極為迅速，并不至于陷入絕境。
主打一個抽象。
但實則，這才是天地修士本來的相爭。
玉京的天下，除卻為眾生靈補全法門道統外，也增加了數不清的枷鎖與規則。
思及這些，趙慶不由朗聲輕笑：“不一定要依仗頂尖的實力，橫推數十萬里疆域……”
“咱們更應該做的，是憑借玉京天地的優渥，去同化荒夷之地的海客仙修，稱之為教化更合適。”
眼看眾人紛紛輕松頷首。
他當即便又話鋒一轉：“當然，這同樣需要擁有，足以鎮壓任何禍亂的實力才行。”
趙慶雖然嘴上這么說著。
但心里卻已經在跟司禾商議，如果布道化外的話……是不是大肆推行司幽娘娘之法？
有沒有給玉京收服一州不重要，但肯定能給司禾在化外收攏海量的香火。
如果當真效果理想的話，甚至有可能，直接把司禾的神道修為，硬生生的推回道陷之境，與她在山海之內齊平。
不過眼下，不止他和司禾如此打算。
光頭也稀奇古怪的瞥來一眼，嘴上嘀咕著：“邵識國、鑒慎國、楚國……這當初都是仙朝雛形。”
“邵識鑒慎當年屬于血衣，而楚國當年屬于天香……”
“是否可依菩提香火行事？為我聚攏香火，我有秘法能夠越境交手。”
司禾聞言，不由滿是慵倦的輕笑挑了挑黛眉。
似是在說……想從她手里扣飯吃，到時候手下見見真章就是。
即便她只是化身踏上仙路，可重塑神道修為，遠比修行仙道迅速的太多太多。
曲盈兒顯然也望見了這一幕。
不由無奈莞爾輕語：“開疆拓土，教化荒夷……”
“除卻依靠絕對的戰力傾壓外，也需足夠的資源支撐，方便收服勢力。”
“乃至扭轉荒夷的分配結構，以及與周遭勢力的相處關系，且還要扶植仙朝神朝，亦或留下數脈道統……”
“如今咱們并不知曉具體境況，且諸事龐雜，短短相聚無法理清……”
聽聞此言。
眾人自是會意了然。
眼下至此相聚，當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尤其是中州四圣地的四位行走……
除卻曲盈兒外。
紫珠楊霄、九劍皇甫鳴、碎星寧夜，三脈當即表示，將會于無涯峰長居修行，靜待仙路開啟。
直至踏足仙路，都不會再離開了。
皮無妄也難得露出幾分認真，目光掃過身邊幾人輕聲道：“我們也留在無涯峰等待。”
“不過可能偶爾往返紅塔山，諸位直接傳訊就好。”
緊接著。
姜言禮也輕松朗笑：“我鳳皇一行，長留千幻州游歷，定居無涯峰便是。”
見此情形，骨女冷艷的美眸隨意瞥向趙慶，似是在等待問詢什么。
趙慶自然也輕笑應答。
言說血衣與天香，同樣暫定無涯峰修行，只不過偶爾會離開一段時間。
大家留在無涯峰等待仙路，儼然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這點對于趙慶一行來說，也根本無所謂。
畢竟永寧到千幻不算太遠，想回家的話直接回家就行，若有正事自可隨時抽身過來。
眼看夜色已深。
六十人匯于雪坪，也提不起什么論道演法的興致。
小姬便為眾人安排了修養的殿闕，就在無涯峰的云海禁地之內。
好容大家于此長居時議，靜待仙路的降臨。
寒夜幽邃，靜謐而安寧。
變幻莫測的云海星河間，有十二座浩渺宮闕匯聚而出，顯化于無涯峰各處谷坪之中。
幻滅不定，尤為神奇。
不過大家卻也都各自清楚，這只不過是幻術障眼法而已，那些宮闕本身就佇立在谷坪之間。
小姬雖說有點不靠譜，但這個節骨眼上，顯然不可能用幻術開涮大家。
否則……直接就會被打的媽都不認識。
“我們剛到無涯峰，先過去坐坐，若有事宜隨時傳訊便是。”
趙慶率先起身告辭，但卻并非覺得疲累想要歇歇。
而是……
帶家人趕著去搶宮闕，這明顯就是手快隨便挑，他當然要挑兩處更適合看風景的。
畢竟無涯峰云海日出，可是當年許給小姨的聘禮之一。
如今即將踏上仙路，以兩脈行走的身份暫居無涯峰，怎么能不靜候云海日出，吞飲朝華精氣？
待與眾人簡短言笑之后。
血衣天香的兩道仙舟，便乘風而起沒入云海，趕往無涯峰另幾處谷坪附近停留。
留下眾人笑眸遠望，低語閑話著。
但骨女卻是美眸微顫，冷艷的瞳子深處蕩起漣漪，不動聲色的看了曲師姐一眼。
她耳邊傳來了趙慶的聲音……近乎赤裸裸的沒皮沒臉。
“師姐要住的近些，一起做個伴嗎？”
對此。
清嬈心中暗嘲冷笑，根本不加絲毫回應。
但卻又很是好奇，趙慶有沒有給曲盈兒傳音說什么。
只可惜曲師姐雖說看著幽冷孤僻，但性情溫柔為人也很沉穩，根本沒有絲毫神情跡象顯露……
……
星河似在流淌，寒夜愈發夢幻。
千幻州，無涯峰絕巔。
雪坪無垠而靜謐，陡峭絕壁之畔，唯有一座孤零零的宮闕屹立……便是血衣等待仙路的地方。
血衣這邊，除了姝月清歡和小姨外，便只有項沁這位血子。
安置起來自然極為輕松。
且他們也沒打算如何安置項沁，根本就是想把明月府的這位少宗主，一并給拉倒楚國壽云山打工……
這般有豐富宗門經驗的姑娘，同樣爭鋒過龍淵與天香城，能騙到楚國打白工最好不過。
項沁心中也很是古怪旖旎。
實在是自己跟著一家四口，顯得著實突兀。
可血衣一脈便是他們這五人，若說近二十年同行，能撇的干干凈凈……
放在別人身邊，或許真的可以。
但是放在趙行走身邊……
項沁每每想起這些，竟有些無端的顏面滾燙，但卻不是什么委婉嬌羞，純粹是這種境況讓她感到羞恥。
若說她清清白白跟了趙慶二十年。
呸！
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可若是說，她稀里糊涂跟了趙慶二十年。
那這二十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便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眼下也只有緊緊與蒲秀綁在一起，若是能再拉上纖凝和葉曦，便更好了。
畢竟……
眼下真正的境況來說，分明就是她們四個姑娘，要跟著這家人遠行十八年。
仙路自然是至高無上的機緣，可機是機，緣是緣。
以后如何相處，究竟作何分寸，她們私下里也合該商量一下。
靈氣濃郁的小殿深處。
項沁直接現學現用，取了方才分到的翠鴛，與蒲秀纖凝悄悄的光影交流。
三人心下明白的很，此刻根本沒有任何廢話。
蒲秀容貌清麗素雅，蹙著黛眉低語斟酌：“趙師兄對我沒有欲望，我倒是無所謂，踏上仙路本就是當時應允之事。”
聽聞此言，洛纖凝眸子瞬時一顫。
心下暗暗無奈低啐……
同行近二十年啊！
你一個天香的漂亮師姐，還是他沒玩過的師姐。
你說沒欲望就沒欲望嗎？
稀里糊涂二十年，可能你給他生的孩子……都修成筑基了。
纖凝跟趙慶一家熟識的緊。
可以說，除了紅檸外，沒有人更比她了解趙慶一家。
趙慶可還是會去逛教坊司的……
自己以后形影不離的跟著，指不定哪天就出事兒了。
洛纖凝對趙慶的認識，可謂是底線低到令人發指。
她覺得。
自己是個女人，有胸脯有身材，相處熟絡又有臉蛋兒，跟著趙慶日子久了……她自己都不敢想象。
若說沒有一點心里準備，那是假的。
可若是說有什么思考對策，也確實沒想過。
項沁白皙的容顏映照在光影中，顯露出古怪又有幾分無語。
雖說有些癡心妄想，但心里的確是該有點準備。
甚至蒲秀還拉來了葉曦，她們四個一起光影交流，淺淺溝通一些閨中閑話。
可卻不曾想。
那剛自小殿打扮好丸子髻的風情少女，滿是疑惑不解的吐槽他們三人：“這有什么好擔憂的？”
“趙師兄絕非見色起意之徒，三位師姐實屬多慮。”
項沁：？
她美眸中滿是古怪。
明明清早還見趙慶說你，讓你以后盡量住家里不是嗎？
“那你呢？”
“以后可還要相處二十年呢。”
“若是趙慶強行要你，你又會如何自處自洽？”
聽此問詢。
洛纖凝終是無奈嘆息。
項沁不清楚，她還能不清楚嗎？
女子滿目鄙夷，盯了光影中的項血子一眼：“她已經給了……就是被強要的。”
嗯！？
項沁瞬時美眸一凝，心里沒由來的發慌。
“哪兒有~！”
“都是我自己主動的……”
風情少女展顏一笑，很是輕松的笑對光影傳訊。
蒲秀滿目古怪。
心下思索，神情恍然。
不由低語問詢道：“那你現在是趙師兄的……？”
“玉京師妹啊。”
葉曦理所當然的笑語。
滿不在乎的玩味瞥視三人：“還能是什么？”
“不過就是好友相處，師兄偶爾越界一次罷了，我能接受。”
你！！
項沁胸脯起伏，簡直是無言以對。
什么叫好友相處同行，趙慶偶爾越界你一次！？
這話聽著簡直讓人面紅耳赤。
也就她不似什么二八姑娘，眼下又與三人閨中閑話，才顯得沒太多避諱。
項沁美眸中滿是狐疑，古怪盯上葉曦直言道：“當真如此？他若要越界的話，會與你言說什么？”
他？
風情少女對鏡淺笑，輕松理弄著自己的丸子髻，隨口調笑著：“就是與趙師兄同行游歷，亦或對弈演法的時候……”
“師兄想要，便會直接碰我啊。”
項沁聽了只覺得腦子一懵，錯愕追問道：“那你呢？”
我？
葉曦回眸莞爾，笑語溫柔：“能滿足趙師兄的欲望，是我的榮幸——榮幸之至。”
項沁：……
蒲秀：……
洛纖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