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章一起)
八十步。
公孫瓚心里有點納悶。
都這個距離了,對面怎么還不架矛?
在平原地帶,步兵遇上騎兵,通常只有兩種應對方法。
一是將隨軍攜帶的輜重車擺在外圍,充作障礙阻擋騎兵沖鋒,再輔以弓弩擊退。
如果沒有輜重車的話,那就只能以盾牌、長矛結成陣勢。
外層舉盾,內層架矛。
盾牌的下方和長矛的末端,一般都會插進地里,利用大地的力量來分散戰馬的沖擊力。
騎兵想要強行沖陣,首先面對的就是鋒利的矛尖,其次才是盾牌。
這樣做可以給騎兵造成極大的殺傷。
正常情況下,騎兵都不會去沖這樣的軍陣,和步兵換命。
畢竟養一個騎兵的花費比步兵貴多了。
可眼前的這支步卒,確實是只舉了盾,沒有架矛。
“難道這支兵馬的將領,不知如何應對騎兵?”
公孫瓚心中疑惑,“不應該啊?以張新之能,又豈會令一無能之輩來替他斷后?”
盾牌雖然堅固,但舉盾之人卻是血肉之軀。
高速奔跑的戰馬,沖擊力何其巨大?
若是沒有長矛輔助,光憑盾牌,根本不可能阻擋高速沖鋒的騎兵。
退一萬步說,哪怕這名將領真的不知戰法,張新也該教他才是。
五十步。
公孫瓚終于看清楚了。
這支步卒,好像根本沒帶長矛啊......
“布豪!”
公孫瓚心中一驚。
張新會在這里布下一支兵馬,想來也是為了防備韓馥騎兵追擊。
畢竟他自已帶的全是騎兵,步兵根本沒法追。
既是防備騎兵,又怎會不帶長矛?
除非......
他們帶了比長矛更克制騎兵的武器!
“撤!快撤!”
公孫瓚反應過來,連忙大聲呼喝,下令撤軍。
可惜,為時已晚。
戰馬奔馳的速度何其之快?
兩軍之間的距離本就不遠,此時白馬義從的前鋒,已經抵達距離對方不足三十步的距離。
話音剛落,公孫瓚就看見對面的盾牌全部倒下。
前方的士卒趴在地上,露出了藏在后面的士卒。
數百架弩機正對著白馬義從,弩矢的寒芒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放箭,放箭!”
麴義一聲令下,士卒們紛紛扣動懸刀。
咻咻咻......
第一排半蹲著的士卒迅速完成射擊,開始裝填弩箭,隨后便是第二排、第三排......
待到第三排士卒射完,第一排的弩箭又裝填好了。
密集的弩箭,瞬間將白馬義從射得人仰馬翻。
公孫瓚反應飛快,連忙勒馬。
戰馬人立而起。
噗噗噗噗......
十余支弩矢直接射入公孫瓚胯下白馬的體內。
白馬發出一陣悲鳴,轟然倒地。
公孫瓚重重摔在地上,頓時摔得七葷八素。
待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公孫瓚用力地甩了甩頭,向四周望去。
白馬義從前鋒的百余人已經盡數倒下。
無論是人是馬,皆身中數箭,乃至十余箭。
有被射中要害,一擊斃命的人,自然落得個痛快。
那些中箭未死的人可就遭老罪了。
他們的意識還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已和戰馬一同倒下。
要么被甩飛出去,被身后戰友的戰馬活活踩死。
要么被壓在自已的戰馬身下,無法掙扎。
百余人的損失,對于三千之數的白馬義從來說,并不算什么。
要命的是,前鋒受挫倒下,后面的人勒不住馬,直接撞了上來。
一時間,又有許多人摔倒在地。
白馬義從在麴義的軍陣前躺了一片。
再后面一些的人,有了充足的反應時間,總算將馬勒住,止住了相撞的勢頭。
但前邊的三四百騎,基本已經沒救了。
“快!快救主公!”
公孫瓚麾下的部將嚴綱見狀,連忙派人前去營救。
“我去!”
部將單經聞言,帶著數十人前往營救。
白馬義從沒有攜帶盾牌,面對麴義的箭雨實在是沒有辦法。
但自家主公又不能不救。
于是數十名白馬義從下馬,干脆扛起戰友的尸體當做盾牌,頂著弩箭挪到了公孫瓚身邊。
單經帶人找到公孫瓚,將他從地上扶起。
“主公快......”
話還沒說完,單經的身軀突然一震。
公孫瓚轉頭看去,只見一支弩箭貫穿了他的喉嚨,鮮血順著箭頭的方向流下。
“單經!”
公孫瓚大聲悲呼。
“走......”
單經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個到處漏風的‘走’字,隨后倒下。
“不!”
公孫瓚悲憤欲絕,被義從拖了回去。
“既來之,休走之!”
麴義見狀下令停止射擊,拔出腰間戰刀,一指前方。
“殺!”
百余名趴在前方的士卒一躍而起,拔出腰間戰刀,吶喊一聲,朝著十余倍于已的白馬義從殺去。
跑起來的騎兵,一個能頂十個步兵。
但白馬義從進攻受挫,全軍已經停了下來。
區區數十步的距離,根本沒有加速空間。
跑不起來的騎兵,有何可懼?
“撤!快撤!”
公孫瓚心膽俱裂,連忙下令撤軍。
正在此時,大地震顫。
公孫瓚久居幽州,對這種死動靜再也熟悉不過了。
這是騎兵沖鋒的動靜!
張新在越過麴義的軍陣之后并未走遠,而是兵分兩路,稍微繞了一下,再從官道兩側的小路殺了出來。
他能如此熟悉附近的地形,自然少不了麴義的功勞。
典韋、左豹、關羽、趙云四人各領數百騎兵,朝著白馬義從的側翼殺去。
“關羽在此,爾等受死!”
“魏人左豹在此!”
“吾乃常山趙子龍也!”
“吃我一戟吧!”
四員大將領著最為精銳的玄甲軍,直直撞入白馬義從當中。
白馬義從瞬間大亂,四散潰逃。
張新帶著數百親衛,登上一個土包,一臉笑意的看著戰場。
經此一役,韓馥集團再也沒有機動兵力能夠與他抗衡了。
之后的戰事如何打,何時打,將全部由他說了算!
韓馥所能做的,只有龜縮在鄴城之中。
沒了騎兵,韓馥的步兵可以說是露頭就秒。
“張新小兒......張新小兒!”
亂軍之中,公孫瓚看著不斷倒下的義從,羞憤欲死。
他最看不起的黃巾賊子,此刻正在瘋狂吊打他。
一直以來,公孫瓚都覺得,張新之所以能夠威震天下,純粹是因為運氣好。
若他能夠得到和張新一樣的機會,做的一定不會比張新差!
沒想到張新只是略施小計,就讓他中了埋伏,損失慘重。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白馬義從哪怕逃出去,恐怕也是個十不存三的局面。
一想到自已辛辛苦苦拉起來的白馬義從,今日就將折損殆盡......
“我還有何面目回幽州!”
公孫瓚悲呼一聲,拔出腰間寶劍,便欲自刎。
突然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
公孫瓚轉頭看去,見是一名小將。
“一場小敗罷了,主公何需如此?”
那員小將開口道:“飛愿死戰以護主公周全,待得來日,再戰張新小兒!”
自殺之人,大多只是在自殺的那一刻,才有這種勇氣。
公孫瓚被這員小將一勸,心中勇氣已泄,自然也就收回了自刎的念頭。
“好!”
公孫瓚點點頭,仔細打量著這員小將。
小將的年紀不大,大約二十五六,但身形魁梧壯碩,一看就是個好苗子。
公孫瓚越看越是喜歡,不由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將張飛,字益德,涿縣人。”小將回道。
“張飛。”
公孫瓚喊了他一聲。
“末將在!”
張飛抱拳。
公孫瓚深吸一口氣。
“隨我殺出重圍!”
“諾!”
張飛重重應道。
亂軍之中,公孫瓚不敢再騎顯眼的白馬,而是找了一匹普通戰馬,偽裝成一個小兵。
張飛緊緊跟在他身邊。
白馬義從之所以得名,并非因為他們全軍都是白馬。
只有公孫瓚,和他身邊的幾十名義從有白馬而已。
至于其他的士卒,騎得都是其他顏色的戰馬。
在正常情況下,若無人為干預,白馬的數量大約也就占馬群中的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左右。
這也導致了白馬的價格比起其他戰馬來說,要高出許多。
白馬義從若是全員白馬,先不說公孫瓚有沒有這個財力。
哪怕是有,那都得把整個草原的白馬都集中起來,才能湊到這個數量。
畢竟比起其他戰馬,白馬并沒有什么耐力或者速度上的優勢,反而因為顏色顯眼,在戰場上很容易成為敵軍集火的目標。
再加上白色的毛發不利抵御陽光,易被曬傷,白馬又容易患眼疾。
既嬌貴難養,又沒有優點。
除了王公貴胄為了好看,基本沒人會去刻意培育。
張新雖然見過公孫瓚,但他距離戰場太遠,看不清容貌,只能重點指揮玄甲軍,進攻戰場上那顯眼的幾十匹白馬。
公孫瓚因此得以順利逃脫。
沒過多久,除了戰死的和逃走的,剩下的白馬義從全部投降。
張新見大局已定,策馬上前。
麴義迎了上來。
“君侯。”
“此次大勝,麴將軍當為首功。”
張新下馬,對麴義笑道:“待得戰事結束之后,我定上表朝廷,為將軍請一正式的將軍之位!”
“多謝君侯!”
麴義大喜拜謝。
“將軍大才,韓馥不能用。”
張新上前將他扶起,“日后將軍在我麾下,定能一展抱負!”
在聽聞韓馥堅壁清野,并派兵駐守魏縣、清淵一縣之后,張新立馬就更改了先前分兵掃蕩的策略。
畢竟先前的策略,是建立在韓馥集中兵力,死守鄴城的前提下。
眼下清河國已不能取。
否則光是那滿地的災民,就能拖垮他的后勤。
那么最好的路線,就只有借道東郡,繞過清河國,直接進攻魏郡了。
黎陽,就是這條路線上最為關鍵的一個點。
不過,想要借道東郡,還得孫堅點頭同意。
好在孫堅和他的關系很鐵。
一封書信過去,孫堅當即表示:你隨便走,若是缺糧了,再來封信,我給你送。
在得到孫堅的回復之后,張新又與荀攸商討了攻取黎陽的戰術。
荀攸的意思是,咱們就正常打。
韓馥如今四面受敵,他絕不敢在這個時候出兵進入東郡地界阻攔,得罪孫堅。
有三萬多精銳主力,還有水軍保障后勤。
若韓馥慫了,不敢出兵救援,那么拿下黎陽就是早晚的事。
若韓馥出兵,那就圍點打援。
要論野戰,十個韓馥綁起來,都不可能是張新的對手。
但張新對此卻有不同意見。
畢竟黎陽的守將,那可是麴義啊......
張新隱約記得,在原本的歷史中,討董結束之后沒過多久,麴義就叛韓投袁了。
也就是說,去年麴義就該投袁了。
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這個人對韓馥的忠誠度幾乎為零。
雖然他不明白如今的麴義為什么還沒投袁,但大概也能猜出,估計是因為袁紹的名聲已經臭了。
原本麴義叛韓,那是因為韓馥無能,袁紹名高。
可孟津一戰,袁紹的表現也沒好到哪里去。
三萬大軍,被張遼的一萬屯田軍殺的差點全軍覆沒。
更別提他的名聲已經臭了。
目前冀州的兩個人主,都是渣滓中的渣滓,麴義自然不愿意背上背主之名,從一個糞坑跳到另一個糞坑去。
“這個人有機會招降!”
張新做出判斷,隨后就將大軍丟給了荀攸。
他自已則是帶著玄甲軍以及三千營、五軍營和幽州兵中的部分騎兵,共計五千騎,晝伏夜出,直奔黎陽而去。
張新領兵來到黎陽城下,派人給麴義送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話。
“愿與將軍攜手,共創霸業!”
麴義這人,性格很傲。
若是普通的招降信,恐怕不會引起他的興趣。
得把話說的有逼格一點,才能打動他。
果然,麴義接到張新的招降信后,很麻溜的就降了。
一番交談過后,張新才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中,麴義為什么會叛韓。
也知道了,他如今為何會這么痛快的就降。
麴義,竟然是平原人!
劉宏剛登基沒多久時,平原麴氏不知怎地就得罪了他,為了避禍,只能舉家遷往混亂的涼州。
麴義在平原出生,卻在涼州長大。
從小見的多了,他便十分精通羌人的戰法。
后來劉宏駕崩,麴義便想著落葉歸根,便領著家中之人,打算回來看看。
走到冀州,恰逢諸侯討董,韓馥招賢納士。
麴義也想建立一番功勞,便領著八百多家兵,加入了韓馥麾下。
結果韓馥連一個司馬之職都不肯給,只給了他一個從事之職。
并且整個討董期間,韓馥除了在鄴城輸送糧草,就沒出過一兵一卒。
這讓麴義心中十分失望。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韓馥了解的越深,心中就愈發失望。
此人,非明主也。
可放眼四望,冀州又有誰能稱得上是明主呢?
無槽可跳,麴義也只能抱著能過一天是一天的心態,在韓馥麾下待著。
直到張新到來。
一句‘共創霸業’,直接點燃了麴義心中的激情。
再加上張新威震天下,戰無不勝。
這樣的主公,此時不投,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