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旁邊的李主任適時地開口:
“好了,吳強,你少說兩句。”
“光天同志雖然年輕,但態度很端正,做事也扎實肯干,而且我看他處理事情靈活穩妥,能力很不錯。”
他將話題果斷引回正軌:
“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談談具體的工作安排。”
李主任拿起桌上的記事本和鋼筆,對劉光天道:
“光天,回來的正好,接下來的幾天,工作排得比較滿,你有三個緊急任務。首當其沖的,就是紅旗公社。”
劉光天聞言,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他對這個公社有點印象,之前似乎聽王姐提過一嘴,說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李主任點了點頭,用筆在本子上點了點,確認道:
“紅旗公社,咱們縣最靠北的那個。”
“你不是帶回了《玉米病蟲害防治手冊》嗎?”
“先緊著他們,送兩百本過去。還有,這個公社離得最遠,路也是最不好走的,特別是最后那十幾里山路,坑坑洼洼,非常考驗駕駛技術和車輛性能。”
“而且,我得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他們的公社書記姓趙,是隊伍上轉業下來的干部,炮筒子脾氣,作風硬朗,雷厲風行,最討厭拖拖拉拉、磨洋工講條件的那種,是一塊有名的硬骨頭。”
“剩下的兩個公社,躍進公社和團結公社,情況也都比較具體,一個缺水,一個勞力不足。”
“所以,這三個公社,我建議你先集中精力,啃下紅旗公社這塊最硬的骨頭。”
“同時,他們那邊好像也有幾件重要的農具,包括一臺水泵,需要拉到城里來維修,你正好一并帶回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又望向窗外,繼續安排道:
“這樣吧,我看現在時間也還早。”
“要不你今天下午就出發,爭取晚飯前趕到紅旗公社?把任務完成了,也好了卻一樁心事。”
劉光天聽完李主任清晰明確的安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嗯,好的,主任,我知道了,情況我都了解了。”
“那我下午收拾一下就去紅旗公社,保證完成任務。”
“好,我就喜歡你這股干脆勁!那就這么定了。”
李主任見劉光天答應得爽快,毫不畏難,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這才合上本子,轉身回了自已的辦公室。
這邊,王姐已經手腳麻利地開始準備相關手續,她刷刷幾筆開好了新的介紹信和物資交接單,仔細蓋上章,遞給劉光天,同時不無擔憂地叮囑:
“光天,給,這是去紅旗公社的介紹信和回執單,都蓋好章了。”
“那邊路遠難走,情況嘛,剛剛李主任也說了,趙書記那人……是有點個性的,你打交道的時候多注意方式方法。”
“嗯,估摸著你今天去了,這來回一趟時間緊,肯定得在那邊歇一晚才能回來了。”
劉光天接過單據點了點頭。
對于這種風餐露宿、行程不確定的情況,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來支農辦公室這幾天,雖然名義上在后院給他分了間小小的宿舍,但那宿舍的床鋪他是一次都沒正經沾過,人基本一直都在外面飄著。
王姐看著他年輕卻透著一絲疲憊的臉龐,又貼心地說:
“光天,待會中午吃飯的時候記得多吃點,吃飽點。”
“嗯……我看食堂中午要是還有多的窩頭或者餅子,我盡量想辦法給你帶上幾個路上墊墊肚子。”
“這路遠,一路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而且鄉下的情況姐也知道,普遍比較嚴峻,估摸著你就算到了地方,按照紀律和你的性子,也肯定吃不好。”
王姐這份關心,劉光天心里是非常感動和感激的。
因為王姐說的完全是事實,下了鄉,深入到基層,想要吃好、吃飽幾乎是一種奢望。
而且,更重要的是,就算當地干部或者老鄉出于熱情和尊重,想方設法把家里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招待,劉光天只要親眼看到當地真實的生活狀況,看到那些面黃肌瘦的孩子和眼神疲憊的老人,他就實在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敞開肚子吃,總覺得那是在從別人嘴里搶食。
又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仔細核對了一下紅旗公社的聯系人和注意事項,快到午飯時間時,王姐站起身,招呼道:
“走吧,光天,別琢磨了,咱們先去把飯吃了,吃飽了才有力氣跑遠路。”
劉光天點了點頭,把紛亂的思緒暫時壓下,便跟著王姐一起出了辦公室,朝食堂走去。
……
吃過早飯之后呢,劉光天并沒有著急去送貨。
心里盤算著:今兒反正送貨是肯定要送的,只要保證天黑前能趕到紅旗公社就行。
時間還夠,他現在有件更緊要的事需要先去落實——去農機維修站那邊看看。
王家莊公社那臺趴了窩的破柴油機,也不知道孫師傅那邊有沒有想出什么辦法來。
畢竟,昨天回城時,易中海已經給他交了個底。
就算這柴油機在外面找不到現成的零件,或許還能找他這個八級鉗工想辦法。
劉光天到現在都清晰地記得,王家莊公社那幾位老鄉當時看著他那期盼又無奈的眼神。
想到這里,他不再猶豫,發動車子,拐向了去往農機維修站的路。
很快,卡車就停在了維修站略顯雜亂的大院里。
剛下車,他就看到那位熟悉的孫師傅,正蹲在一臺拖拉機的履帶旁邊,拿著扳手費力地擰著什么,嘴里還不停嘀咕著。
劉光天整理了一下心情,臉上堆起禮貌的笑容,快步走過去,招呼道:
“孫師傅,忙著呢?沒打擾您吧?”
孫師傅聞聲,慢悠悠地抬起頭,認出了他,
“哦,是你小子啊。”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來:“是為了王家莊那臺老柴油機來的吧?”
“對”劉光天趕緊接話:
“孫師傅,我昨兒送來的那臺,您抽空看了嗎?具體情況怎么樣?還有沒有……修復的可能?”
孫師傅嘆了口氣,摘下臟兮兮的手套,搖了搖頭,語氣沉重:
“哎,小伙子,我昨天不就跟你說過了嗎?難,非常難吶!”
劉光天也懂事兒,他趕緊掏出煙遞了跟過去:
“孫師傅,您辛苦,先抽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