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禾全程緊盯著顧懷淵拿著石頭在地上寫寫畫畫的手,不時還轉頭看他一眼。
陸衍川突然覺得心頭的那根刺,似乎扎得更深了。
對面的傅云策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陸衍川的面色。
面無表情,目光晦暗不明,但望著林初禾的時候又好似有所波動。
傅云策若有所思。
片刻,他像是不經意地開口。
“說起來,我和陸團長的兵還挺有緣。”
“早上我送女兒去幼兒園,恰好碰見林初禾同志同樣送孩子上學。”
他目光定了定,盯著陸衍川的眼睛。
“呦呦和林同志的女兒,還在一個班呢,那孩子挺會照顧人?!?/p>
話音落,陸衍川只是稀松平常地抬起眼。
“哦?是嗎?!?/p>
陸衍川并不是今天才和傅云策認識。
早在剛入伍時,他們就曾在軍區聯合大比武里對上過。
之后更是多有接觸。
傅云策此人,看似平靜淡然,不爭不搶,有時候還會展露出溫和的一面,看著和顧懷淵性格有些相似。
但其實他和顧懷淵完全不同。
他從不是什么溫柔和善之輩,他的冷漠和精明,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天生的一般。
他從不多言,但凡主動開口,說超過兩句的話,十次有八次是別有目的。
傅云策在觀察陸衍川,陸衍川也在觀察他。
兩人各自不動聲色,面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片刻無形的交鋒,傅云策沒從陸衍川臉上看到想要的,輕笑一下,打破僵局。
陸衍川面不改色,語調官方而客套。
“想必能讓你主動提起的兵,一定很讓你欣賞。”
傅云策同樣客套一笑。
“是,她把孩子養得很好,想必能力也不會差?!?/p>
“的確?!?/p>
但陸衍川并沒有繼續想和他聊林初禾的意思,而是拐了個彎,將話題轉到了小滿身上。
傅云策聽陸衍川面色淡然地和他聊了幾句大院幼兒園和小滿的事,微挑了下眉,唇角向上翹了翹,似乎對什么更加興趣盎然了。
他們正說著,五公里也恰好跑完了。
跑得稍慢些的原地休息,林初禾和顧懷淵幾人也歇夠了,便將場地讓給他們,轉而走向單雙杠的方向,做引體向上的熱身準備。
路過陸衍川身邊,恰好就聽見他提起了小滿的名字。
林初禾的雷達瞬間豎了起來,精神本能地緊繃一瞬,警惕地猛然扭頭。
見說話的竟然是陸衍川,她一臉莫名其妙。
她“嘖”了一聲,心里想什么,干脆就直接說了出來。
“干嘛對人家兒子那么感興趣,聊天還提?”
凌東也奇怪地歪了歪腦袋。
“是哦,陸哥剛剛不是還在和副團聊什么士兵年齡的問題嗎,怎么突然提到我滿崽了?”
順著凌東的思路,林初禾瞇了瞇眼,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
“難道還想背著我和我兒子稱兄道弟,偷偷發展忘年交不成?”
凌東想象了一下他陸哥和小滿勾肩搭背,一個喊“陸哥”一個喊“滿弟”,嘴上說著“年齡不是問題,好兄弟一輩子”的樣子,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忘年交……”
顧懷淵也不由得跟著笑。
許俏和姜琳先是對林初禾竟然在背后編排陸衍川的事,小小地震驚了一下,回過味來越想越搞笑,抱在一起也樂個不停。
陸衍川:……?
他雖然沒太聽完整林初禾說的是什么,但那被反復重復的“忘年交”三個字,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今天沒得罪林初禾吧?
凌東站在林初禾背后,膽子大得很。
見陸衍川反正也已經發現了,他干脆放開聲音,大笑起來。
“哈哈哈嘎嘎嘎嘎,陸哥,跟小孩做朋友這件事,我勸你還是早點放棄吧?!?/p>
“你真的不行,你和我們都有代溝,更別提和小滿那樣可可愛愛的小孩了。”
陸衍川:……
顧懷淵見陸衍川面色有些不太好看,連忙打圓場,笑著調侃凌東。
“行了,把你那呲著的大牙往回收一收,你說咱們陸團和孩子有代溝,你就沒有?”
這話不提還好,一提凌東更來勁了。
只見他當場站直,昂首挺胸,把胸口拍得咣咣響。
“那當然,別看我比陸哥小不了幾歲,但我心態年輕啊!陸哥對滿崽來說都是叔叔了,我才只是個大哥哥,滿崽可喜歡我了呢!”
凌東一臉驕傲。
陸衍川更無語了,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冷冷開口。
“要點臉。”
雖然只有三個字,但語調里的嫌棄誰都聽得出來。
眾人再度爆笑,不少原本休息的都紛紛湊過來,呲著大牙看熱鬧。
凌東倒也不生氣,反倒更樂呵了,賣力地跟眾人介紹林初禾的兒子。
“你們可能有人至今還沒這個眼福,我告訴你們嗷,我初禾姐家的滿崽真的超級可愛,又聰明又好看,我都想拿麻袋偷回家偷偷養著!”
“——當然,前提是如果初禾姐得保證不打死我?!?/p>
“噗——”
又是一陣笑聲。
但被凌東這么一說,不少沒見過小滿的戰友紛紛起了好奇。
見過的戰友連忙幫凌東佐證。
“我證明啊,初禾姐的兒子真的非常聰明可愛,聽說前兩天還在幼兒園里智斗惡老師,大獲全勝來著!”
“沒錯沒錯,這個我也聽說了,小滿現在在他們幼兒園里可出名了,我侄子昨天一回家就滔滔不絕地和我說,聽得我都愣了。”
有人好奇八卦了一下小滿智斗老師的過程,聽完紛紛驚訝地看著林初禾,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初禾姐的崽,強?。 ?/p>
林初禾笑了笑,掀了掀眼皮,和對面恰好看過來的陸衍川視線相對。
“害,我也慶幸呢,幸虧這孩子遺傳了我的基因?!?/p>
沒遺傳某人的。
陸衍川微微皺眉。
他確定自已這次絕對沒有看錯,不是錯覺。
林初禾的確一對上他,總是話里有話。
別人是笑里藏刀,她的笑容里像是隨時藏著個炮仗。
這和她平時對待旁人的態度,完全不同。
她從前對他的態度,好像不是這樣。
雖然也平淡疏離,但不至于帶著敵意。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對他的態度開始轉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