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間,慕淮安已經走到她跟前。
虞聲笙不慌不忙,沖著他揚起一抹輕笑:“見過兄長,天冷身僵,還請兄長恕小妹不起身見禮了,都是自家人,,想來兄長也不會與小妹計較。”
慕淮安喉間一緊。
原本已經打好草稿的話,被虞聲笙這么一說,頓時七零八落。
他忍不住有些埋怨地橫了一眼:“讓你的丫鬟們再去續點茶水,我有話跟你說。”
說罷,他便大刀闊斧地坐在虞聲笙對面。
“不用,我不喝那么多茶水,你有什么話就直接說吧。”她簡單利落。
慕淮安嘴角抿緊,對她這樣不配合多少有些不快。
“我聽說,聞昊淵將送去你府上的聘禮退了回去,可有此事?”
“我怎么沒聽說,有這回事嗎?”
“原本威武將軍府的聘禮送了很多,結果送了一半,人家就撤走了,時至今日也沒有送到虞府,這還用我提醒你?”慕淮安算準了是虞聲笙故意隱瞞。
到底姑娘家,在婚事上一波三折,到了他跟前總想維護些顏面,也情有可原。
卻不想,虞聲笙明白其中的緣故,差點笑出聲。
她趕緊低頭用茶水壓了壓:“你想說什么?”
“你與外男私會一事,想必惹怒了聞昊淵,他不愿再與你虞家結親,要是……”他頓了頓,“要是你愿意,我可娶你過門,橫豎你我也是有過婚約的,我不會與你計較太多。”
金貓兒和今瑤齊刷刷瞪圓了眼睛。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看自家姑娘依然穩如泰山,又閉緊嘴巴。
“我聽聞義母已經去太書令府上提親了,她知道你來跟我說這些嗎?”她輕笑。
“知道,不然你以為你是怎么能來這兒的?”
“好吧,看樣子你是想左擁右抱了,舍不下你的心上人,又想來替我解圍。”虞聲笙緩緩點頭,“真看不出來,兄長還有此等容人之量,真叫人佩服。”
她的聲音很好聽。
溫雅輕快。
可偏偏她要用這么好聽的聲音說些揶揄諷刺的話。
“除了我,你沒得選。”慕淮安強調。
“就算我老死閨中,嫁不出去,我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
“虞聲笙!從前怎么瞧不出你脾性這么硬!一個女孩子,這樣倔強對你沒好處!”他急了。
日光透過來,落在她的臉上,留下一片光輝。
女孩兒生得很白,眉眼細致清麗。
殷紅的唇瓣似笑非笑,帶著上位者不怒自威的端嚴。
她瞇起眼睛,仔仔細細反復打量著他,眸光直截了當,看得慕淮安如坐針氈。
等他快要耐不住時,只聽虞聲笙淡淡來了句:“關你什么事?我就愛這般倔強,兄長不必替小妹操心終身大事。好馬不吃回頭草,我也不愛吃隔夜飯,霉得叫人惡心。”
語畢,她緩緩起身,“既然兄長已經向徐家提親,不日就要迎娶徐詩敏過府,旁的心思還是收一收,你沒那么大的本事,沒辦法給每個你在意的女孩一個家。”
“你——”
虞聲笙走下臺階:“往后也別尋我了,每一回單獨見你都要讓我不舒服好長時間,我惜命,還想多活些時候。”
慕淮安:……
不可置信地凝視著她離去的背影,他握緊了拳頭。
虞聲笙的決絕,帶著不留后路的猛烈。
四下無人之時她連彼此的臉面都不會留,口口聲聲喊著他兄長,其實字里行間全無敬意。
她對自己的情意——就這樣說斷就斷了么?
慕淮安心里這想法要是被虞聲笙知道了,怕是會讓她笑痛肚皮。
情意?
慕淮安做了什么,還讓她對他情意深重?
她之前念念不忘、緊追不舍,不過是想替虞府全了這婚約。
如今婚事已退,她連聞昊淵的聘禮都收了,還扯情意不情意的,豈不可笑?
快回到張氏身邊時,虞聲笙自言自語來了句:“這男人是有什么毛病不成,為何總覺得我心悅他,還放不下他?”
今瑤聽得清清楚楚,忙落井下石:“可不就是有病么!奴婢瞧他病得不輕呢。”
金貓兒:……
回到屋中,慕大太太問了兩句,虞聲笙忙說迎春開得可美了,又夸了兩句后花園布置打點得典雅漂亮,可把慕大太太哄得心花怒放。
待虞府母女告辭,慕大太太剛松了口氣,又聽婆子來報。
說是大少爺發了脾氣,自己一個人關在房中,摔了好些東西。
慕大太太也氣了:“什么脾氣!!是他自己想見人家的,人家不待見他,這會子又發什么瘋?你去告訴他,與徐府的婚事定了,別想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要是再鬧出什么笑話來,可不要怪我護不住他!”
荔枝應了一聲,忙快步走出屋外。
慕大太太重重拍了一下幾案:“真是上輩子作孽,這輩子有這么一個孽障,平日里別的事沒有,專來氣我!”
回府的路上,虞聲笙將在后花園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知了張氏。
她發出感慨:“也不知這慕小將軍是哪根筋不對,明明從前對我唯恐避之不及,這會子倒是深情厚誼起來……”
“男人么,都是劣根性的東西,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張氏脫口而出。
意識到不該在養女面前說這話,張氏清了清嗓子,又道,“他不過是不甘心罷了,如今塵埃落定,咱們好好管自己的事兒就成。待你順利出嫁,他也不會鬧騰了。”
虞聲笙輕輕頷首,眉眼間都是對將來的向往。
三月二十八,真希望這一天能快點到。
馬車徐徐,剛到府門外,卻見管事匆匆過來。
“太太,宮中來人了!!”
張氏嚇了一跳,忙快步下了馬車。
虞聲笙不明所以,從另外一道小路繞著回了薈芳齋。
略坐了一會兒,珍珠來了:“姑娘,太太說了,明日宮中傳旨,吉時已定,要姑娘穿戴齊整了一道接旨,切勿忘了時辰。”
“接旨?”虞聲笙納悶了。
闔府一道接旨是規矩。
但張氏特地提醒她,要她穿戴齊整,就透出另外一層含義——八成圣旨的內容與她有關。
想來想去,虞聲笙也想不出到底為什么。
金貓兒見她苦惱,便道:“姑娘想不通,為何不親自去問了太太?”
“母親派珍珠姐姐來傳話,就表明了這事兒她不便說,亦或是連她都拿不準,問了也白問。”虞聲笙淡笑,“罷了,明日的事情明日自然知曉。”
臨睡前,她又對著聞昊淵起了一卦。
所得卦象大吉。
她心滿意足地睡下。
翌日清晨,丫鬟們忙活起來。
梳妝更衣,好一番打扮,經過今巧一雙巧手,虞聲笙梳著溫雅端莊的流月髻,身穿華服,比起平常素約的形象更添顏色。
到了虞正德和張氏跟前,二人都暗暗滿意。
吉時一到,負責傳旨的小黃門準時進府。
虞府上下跪拜接旨。
一番宣讀后,虞聲笙聽得云里霧里,卻準確地捕捉到幾個字:陛下給她和聞昊淵賜婚了!
“虞四姑娘這是歡喜壞了,還不快快接旨?”宣旨太監笑問。
虞聲笙回過神來,忙見禮,雙手抬起舉過頭頂:“謝主隆恩,臣女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