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輕巧的圣旨落入掌心,她穩(wěn)穩(wěn)握住。
“這是聞將軍特地入宮向陛下討來的恩典,虞四姑娘好福氣呀,又蒙陛下賜婚,放眼京城,唯有姑娘有此殊榮。”宣旨太監(jiān)笑道。
荀媽媽不用張氏使眼色,熟絡(luò)地摸出一只早就備好的豐厚荷包塞了過去。
宣旨太監(jiān)掂了掂那荷包的分量,很是滿意,笑得越發(fā)和氣:“客氣了,貴府乃有福之家,陛下說了,這是聞將軍頭一回主動求他,定然要將這婚事辦得熱鬧大氣,指不定到時候陛下與貴妃娘娘都會來吃一杯喜酒呢。”
聞言,虞正德誠惶誠恐,更是兩眼冒光,對著宣旨太監(jiān)又說了好些好話。
一行人送走了宣旨太監(jiān),才轉(zhuǎn)過來看虞聲笙手里的那卷圣旨。
張氏略紅了眼眶,止不住地笑:“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妥當了……”
虞正德自然明白妻子的意思,也跟著一道笑個不停。
回到薈芳齋,金貓兒尋了個紫檀木描金嵌寶的貴重匣子出來,里里外外擦拭干凈,又用絲綢的料子在里頭鋪好,這才將圣旨供了進去。
金貓兒煞有介事:“這可是皇帝專給咱們姑娘下的圣旨,往后姑娘帶在身邊,也可做個傳家的寶貝。”
今瑤似懂非懂,連連點頭:“好姐姐,要不咱們尋個大鎖來鎖上,不是更穩(wěn)妥?”
“你說得對,趕緊去找一個來。”
見她們倆有商有量,虞聲笙有些想笑。
轉(zhuǎn)念想起聞昊淵此舉,又心頭熨帖——這男人,還真是想得周到。
想了想,她又解下腕上的紅繩銅錢,替聞昊淵算了一卦。
纖細的素手掐指一算,她瞇起眼眸,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隨后便快速寫下一張紙簽子塞進袖兜中。
威武將軍府派來的工匠班子確實利落勤快。
才幾日的功夫,虞府上下煥然一新。
雖說虞聲笙很快便要出閣,再打點薈芳齋看似沒有任何意義,但聞昊淵卻很堅持,甚至還在完工之后給張氏去了一封信。
也不知他信中寫了什么,張氏看完后就跟虞聲笙說了,說等她嫁了,這薈芳齋還是給她留著,往后她回娘家小住時也用得著。
她又不是嫡女,更不得父母愛重,居然還有這樣的待遇。
一時間,虞聲笙自己都覺得受寵若驚。
收工這一日,聞昊淵親自來了一趟。
他遠遠立在薈芳齋的門口,一雙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那道纖細的身影。
身側(cè)走過的丫鬟見他這般高大肅冷,氣質(zhì)森然,渾身煞氣,嚇得不敢吭聲,一個個一低頭就從他身側(cè)快速溜走,跑得那叫一個干脆利落。
聞昊淵已經(jīng)習慣了,毫不在意。
虞聲笙披著斗篷正在看奴仆們修剪花園。
冷不丁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識地回眸望去。
下一刻,她眼眸處若春花盛放,燦爛芳華。
快步迎上前,她對著聞昊淵行了個標準的女兒禮:“你怎么來了?”
“園子修好了,你這兒地方也大了許多,我過來瞧瞧。”聞昊淵言簡意賅,“下午晌就會有人送剩下的聘禮過來,到時候麻煩你對下單子,別漏了就行。”
“這……是不是有點麻煩?”虞聲笙蹙眉,“回頭我出閣了,這些東西還要跟著我的嫁妝一道送去將軍府的。”
“不麻煩。”聞昊淵在這一點上格外老古板,“嫁妝和聘禮夠多,你面子上有光。”
她再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說。
錯愕片刻,她笑了:“我還以為你征戰(zhàn)沙場,是最不屑于這些個身外之物、身外之名的。”
“我一輩子就娶一次親,當然要你風光大嫁。”男人頓了頓,“……我求了陛下賜婚,你還開心不?”
“開心。”虞聲笙認真地點點頭。
因為這是專給她的賜婚,給她的圣旨,等于就多了一層傍身的倚靠。
“上次……還未多謝你。”聞昊淵拱手彎腰,行了個大禮,“多謝虞姑娘提醒某,初五之后行事,果真順遂萬千。”
“不客氣。”虞聲笙眉眼彎彎,“你是我未來夫婿,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初五之后,聞昊淵所向披靡,一舉抓捕了暗中作亂的異國諜匪,大獲成功。
要是提前一點,他以及他率領(lǐng)的小隊搞不好都會全軍覆沒。
他之前藏在京中,一為養(yǎng)傷,二就是為了盯住這些人。
可聞昊淵也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膽大如此,還備了火藥,準備在京城中大鬧一場,最好鬧得人心惶惶,等京城亂起來,他們才好趁亂做更多的事情。
初五之后,那些火藥竟然浸了水汽,一個個成了啞炮。
但凡提前半日,都不會有這樣的情形。
聞昊淵他們一隊人,甚至還順勢拿下了流寇,順手救了康親老王妃。
賺得功績滿滿,還賺到了康親王的一份人情。
康親王是當今圣上的親叔叔。
當年也是他力壓眾人,支持當今圣上坐穩(wěn)了龍椅。
對這位親叔叔,陛下是愛重信賴,更視他為宗親之首。
康親王這輩子沒有子女留下,之前所生的三子三女都夭折,沒有一個活到成年,如今夫妻二人都已年邁,康親王整日流連花鳥魚蟲,老王妃喜歡聽戲賞曲,兩口子主打一個清心寡欲,不問世事,能得到他的青睞,自然難上加難。
威武將軍府滿門英烈,功績頗高。
但在京中只剩下聞昊淵一人,想要扎根更穩(wěn),沒有一個位高權(quán)重的長輩幫襯,顯然要艱難得多。
康親王完美地彌補了這一點。
這些都是聞昊淵從前不敢想的事兒。
只憑著眼前這細致溫婉的女孩子的一句提醒,一切迎刃而解。
他蠢蠢欲動,心癢難耐——或許,虞聲笙說得是對的,他們注定就是一對,吉日吉日相逢攜手,夫旺妻順,再好不過。
“對了,前不久我去了一趟鎮(zhèn)國將軍府,是我家太太領(lǐng)著我去的,應(yīng)了那府上義母相邀,我在那兒見到了慕淮安。”
從她口中聽到前未婚夫的名字,聞昊淵一陣心頭煩亂。
有種想把慕淮安一刀砍翻的沖動。
“怎么了?他欺負你?”聞昊淵聲音冷了下來。
“他以為你從我家搬走的那些放不下的聘禮,其實是你不想娶了,想反悔,便來跟我說,只要我愿意他就娶我過門,與那徐家千金兩女共侍一夫——”
說到這兒,她俏生生地啐了一口,“呸,他也配?臉上貼金了,怎么這么能吹!”
男人被逗笑,剛剛彎起的笑意被隱藏在嘴角處:“說得對,他也配!”
二人相視一笑,又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兒。
虞聲笙話鋒一轉(zhuǎn),將提前寫好的紙簽子交給他,叮囑道:“明日,你府里應(yīng)當會來一個重要的長輩。”
“我沒有長輩了。”
“一定會來的。”她笑道,“你只要記得,讓她住靠在西南的院落就成,對了,你還要提前采買幾個得用的丫鬟婆子供她差遣。”
聞昊淵整個人都木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這……還是個女人?”
“自然!”
回去的路上,聞昊淵看完紙簽子上的內(nèi)容,沉思許久,還是讓石勇去了牙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