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想彰顯他們威武將軍府兩房女眷的親厚,任胭桃今日特別配合,與虞聲笙對視談笑,皆有禮有度,不過分親熱,也不刻意疏遠。
這樣舒坦的交流方式讓虞聲笙甚至有點受寵若驚。
不由得多看了任胭桃好幾眼。
對方察覺后,笑問:“弟妹這么看我做什么?”
“有點不敢認,你不像是從前的樣子,我還想著是不是吃錯藥了。”
任胭桃:……
虞聲笙越來越直白,也越來越不遮掩。
很多話說出口都帶著幾分嘲弄不屑。
她自己察覺不到,但任胭桃卻暗暗記恨在了心里。
說完這話,虞聲笙就轉臉過去,不再看她:“你要是覺著能借著我這邊的關系與瑞王府交好,那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吧。”
賀氏與她交好,待她親厚,是因為她的親生母親。
并非因為瑞王府或是威武將軍府。
這點隱秘,虞聲笙當然不會說。
任胭桃咬著下唇:“弟妹這話就不對了,關起門,咱們是一家子……”
虞聲笙擺擺手:“是兄弟沒錯,但不是一家子。”
又被搶白一番,任胭桃臉上再也掛不住,咬著牙不斷絞著手里的帕子,好一會兒才勉強穩住情緒。
一屋子女眷說笑一陣子后,有眼睛都看得出來——聞家妯娌二人并沒有那么和睦,相反有些面和心不和的調調。
開席后,賀氏特地讓虞聲笙坐在自己身邊。
眾人見狀又少不得對著虞聲笙敬酒恭維,言談間好生討好。
這一幕落在任胭桃眼中,又是刺得難受。
她不明白,一樣都是將軍府的女主人,憑什么她比虞聲笙差這么多。
正吃著,昀哥兒過來給賀氏請安了。
亭亭而立的少年如玉一般,著一身月白蘇柳的袍子,說不出的干凈明媚,他快步而來,走到賀氏跟前利落下跪:“給母親請安。”
賀氏眉眼頓時柔軟了一半:“快點起來吧,同你父親吃過茶飯了?”
“父親還在前頭待客,兒子先過來后院更衣,給母親請安后再過去。”
昀哥兒生得唇紅齒白,說話伶俐周到,一抬眼的淺笑足以讓那些個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臉紅心跳。
虞聲笙在一旁瞧著,暗暗感嘆:等這小子長大了,不知道要惹了多少女孩心碎呢……
“好孩子,你快去前頭給你父親幫忙吧。”賀氏笑道。
昀哥兒應了,轉身又對著虞聲笙見禮,“夫人安好,多謝夫人今日賞臉過府赴宴,晚輩感激不盡。”
大家有些驚訝。
賀氏不慌不忙地解釋:“我家昀哥兒流落在外的時候,多虧了將軍夫人援手相助,收留了他一段時日,這才免叫他受凍挨餓,若不是將軍夫人慈心照拂,說不準我與王爺一輩子都不能與他相認了。”
“這是緣分。”虞聲笙笑瞇瞇道。
這下大家都明白,為什么瑞王府會將虞四奉為上賓了。
理由跟玉厚郡主一樣。
虞聲笙都是對他們有過至關重要的幫助。
女眷們看她的眼神充滿了羨慕。
這才幾年呀,原本不起眼的養女虞四,已經成了半個京城女眷都艷羨的存在。
一邊與玉厚郡主關系匪淺,一邊又與瑞王府私交甚篤。
這樣強大的人脈關系,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眾人都心里有數了——一樣都是將軍府的女主人,長房可要比二房差遠了。
任胭桃很明顯感受到了這種待遇的差別,她憤憤不平,只能將一腔憤慨發泄在她的帕子上——那上頭精致的刺繡都被指尖鉤破,抽絲了大半,已經不能看了。
從瑞王府赴宴回來,任胭桃一句話不跟她說,一個好眼色都不給她。
好在虞聲笙也不在乎。
這種不起眼的小角色何必放在心上,她已經想好法子徹底了結這樁麻煩。
回府后,任胭桃在自己屋里狠狠發了一通火。
她與聞圖哭鬧一番。
倒是沒有像之前那樣憤怒張狂,多了些梨花帶雨的嬌弱。
聞圖這人,本就吃軟不吃硬。
何況眼前的還是自己的結發妻子,面對她,他多少心中有愧。
見任胭桃這般傷心憋悶,他便爽快地答應拿出長房的進項產業給她填窟窿。
但藏胭閣的窟窿那么大,哪里是長房這點進項可以填平的。
就算勉強可以,那他們一家子日后的生活該怎么辦?
任胭桃已經暗暗后悔了。
悔不當初,自己太過冒進,非要跟二房分賬。
這下一應開銷都要自己頂在前頭,完全走不了公中的賬。
掌權固然讓人快活,但壓力更大。
早知如此,還不如先不要分賬,先等她的藏胭閣的生意穩住了,又過了晉城公主這樁麻煩再說。
聞圖再三警告妻子,讓她不要去找二房的麻煩。
“干嘛不能去?她男人是襲爵了,府里各種好處他們兩口子拿著,如今大哥這頭有了麻煩,做弟弟弟妹的還能袖手旁觀,不聞不問的么?”
聽了這話,聞圖都驚呆了。
他頭一次發現任胭桃無恥起來也很嚇人。
骨子里的尖酸刻薄,讓她完全不像是高門貴府嬌養出來的千金小姐。
“這是你惹下的麻煩!弟妹原先不是沒有給你銀錢,是你自作主張拿去置辦了什么藏胭閣,還將其算在你的嫁妝里;那要這么說,本就與將軍府無關的產業,如今我愿意拿出銀錢來支持你就已經夠了,你還想拖二弟他們下水?”
聞圖上下打量著妻子,“你怎么變成如今這樣了?唯利是圖,一點不像是你。”
任胭桃的心瞬間碎了。
她淚光婆娑地瞪著丈夫:“我還不是為了咱們長房,你說我不好,那你呢?!人家夫妻是同心協力,情比金堅,可憐我當初沒得選,替你守身如玉,守著這婚約,你倒好……反倒與旁人有了茍且!”
聞圖:……
每每說到這個,任胭桃就是這樣一副腔調。
聞圖無言以對。
那淡淡的愧疚也早已在日漸消磨中,變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不耐與厭惡。
眼瞅著兩口子就要吵起來,外頭娟婆婆急忙來傳話:“大爺,大奶奶,二房那頭打發人來說,夫人有請,說是有要事與大爺大奶奶相商,請你們趕緊過去一趟。”
任胭桃立馬止住眼淚,啐了一聲:“她要我們去,我們就得去么?她不是能干得很么,有什么事自己拿主意便是了!”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先去瞧瞧。”聞圖不慣著。
反正他和妻子歷來好聲好氣地說話,都沒有得到過好回應。
兩口子別別扭扭,一個陰沉著如鍋底一般的臉,一個煞白如紙、時不時眼神怨懟,一前一后地到了安園。
虞聲笙笑著招呼。
丫鬟們上了茶水點心。
花廳里朝南朝東的窗棱支棱開了一半,清風送入,拂起花香陣陣。
沒等二人開口,虞聲笙就開門見山:“這段時日,咱們府里的麻煩不小,前前后后也確實鬧得人身心俱疲,正好昊淵又不在府里,處處都要我拿主意……”
任胭桃剛想說“誰讓你緊捏著大權不放呢”,誰料對方下一句慢悠悠地迎頭而來。
“我想過了,如今大哥大嫂都已成婚多時,也該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