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秀說話的時候，將目光掃向梁家?guī)讉€兒子。幾個人臉上，她沒有看到一點(diǎn)點(diǎn)看妹妹應(yīng)該有的疼愛和疼惜！梁老大等人當(dāng)然知道這些年妹子過得不容易。可是，爹娘說了，兒子才是傳后人，是將來要頂門立戶的，金貴著呢。梁秀不過是個死女子，怎么能跟他們比？梁秀沒打算與幾個哥哥對話，而是直接沖著梁家二老去的。哥哥們與她，說白了，不過是親戚罷了。可她想不通的是爹娘，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她？“你們就是這樣當(dāng)?shù)锏模瑨行淖詥枺煤孟胂耄銈冇卸嗖蝗菀住！?br/>梁秀目光中帶著深深的痛苦！“要說誰不容易，我覺得，我當(dāng)你們的閨女，才真是不容易。”
說到這里的時候，梁秀幾乎要哭了。那些年，她過得是真的難。以至于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只要想起來，都覺得心酸。自從嫁到蘇家之后，她盡量避免想起來當(dāng)年的那些事。她這一輩子的日子好過起來，是到蘇家之后。許是前頭十七八年受罪受完了。她雖然是被爹娘七十塊錢賣給了蘇家，但公婆人好，丈夫體貼，她才覺得日子有奔頭了。饒是如此，她的好爹娘依然不肯放棄坑她，一心想讓她將蘇家的東西都搬回梁家去。為了她不同意，那些年沒少挨罵受氣。“那時候，誰家的娃日子不是這么過的？”
梁老太不想承認(rèn)，便只能隨便拿出來一個借口。反正家家戶戶的娃娃，也不見多金貴，不光是梁秀日子這樣。“我三個哥哥不是這么過的！”
梁秀毫不遲疑地反駁。一碗水，就算不能端平，最少也不能倒著扣下吧？差別待遇太大了。“誰讓你是個女娃？”
梁老太振振有詞，一點(diǎn)都不覺得自己錯了。“女娃咋了？女娃不是你生的？女娃就該低人一等？”
梁秀痛苦極了。“這話說得，我也有閨女，我閨女的年齡和秀兒差不多，可我也沒有這樣磋磨過閨女。”
蘇老太立刻站出來為兒媳婦說話。幾個兒媳婦，就只有老三媳婦命不好，遇上這么一對爹娘，還有這樣一群不成器的哥哥。也不知道這些人將來還打算怎么拖累三房呢。今天鬧這一場，要是真的能鬧明白，分得徹徹底底的，也是好事！村子里其他人家有年齡差不多閨女的，也都紛紛應(yīng)和，十分贊成蘇奶奶的話。他們也偏心兒子，畢竟將來要靠兒子養(yǎng)老，但沒有這樣的。“你們，哼，我就不相信，你們誰還能將閨女當(dāng)成寶貝！”
梁老太辯駁。她是真的不相信，天下有這樣的人。蘇長久媳婦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這一笑，眾人都給弄懵了。這話很好笑嗎？“我說，您這當(dāng)長輩的，到底有心沒心？你看看，蘇家是咋對待小甜這娃的，就知道這天下有沒有拿閨女當(dāng)寶貝的。”
蘇家對小甜，那是真寶貝！從小到大，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停頓一下，蘇長久媳婦繼續(xù)柔和地笑著說：“不說小甜，就是蘇家對待小甜的姑姑，那也是盡量寵著護(hù)著的。”
梁老太聽了，很是不以為然，老蘇家偏寵蘇小甜這事兒，她早就聽說了。這些年，她總覺得，老蘇家這是傻了，腦子不好使，才會對一個丫頭片子這樣好。蘇長久的媳婦許是看出梁老太心里的不以為然，她接著開口。“不說這一家吧，就是我們家，雖然不說對閨女多偏愛，但該有的都有，閨女學(xué)習(xí)好，喜歡學(xué)習(xí)，我們也送她去讀書了！”
梁老太這時候就一個感覺，這南嶺村的人，腦子都不合適吧？送個姑娘去讀書，姑娘將來可是別人家的人！就算閨女再怎么有出息，那也不是光耀自己家的門楣，都是別人家的！“賠錢貨還給讀書，你們這是腦子里進(jìn)水了？”
梁老太不自覺地，就將心里話給說出來了。聽到這話的時候，蘇長久的媳婦徹底生氣了，這話說得！“我說這么多，就是想告訴你，不要總覺得女人就是賠錢貨。如果女人是賠錢貨，你自己不也是個賠錢貨？”
蘇長久媳婦不虧是村長的媳婦，說話的時候，頭頭是道。“可是，一個月五塊錢少了點(diǎn)，一共給二百，也少了點(diǎn)！”
梁老太決定，不繼續(xù)掰扯這些有的沒有的，直接開口說錢的事兒。“剛才梁秀已經(jīng)算過這個賬了，這筆錢不少了，能拿到這么多的養(yǎng)老錢，你們咋還不知足呢？”
蘇長久媳婦當(dāng)然聽出了梁秀話里的問題。梁秀這話說得體面，可實(shí)際上，梁家這幾個兒子，還指望著這兩個老的跟閨女要錢過日子，誰會一個月給他們五塊錢？算來算去，他們能拿到手的，也就只有梁秀給的五塊錢。但蘇長久媳婦可不會去提醒這個。這兩個老的，為老不尊，不配被尊敬。要她說，梁秀就是一分錢不給也是應(yīng)當(dāng)。“就是，一個月有五塊錢，等于白得的，上哪兒找這么好的事兒去？”
“有這五塊錢，你們就趕緊收下吧，我要是梁秀，一個子兒都不給你們！”
“見過不要臉的，咋就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
“跟出嫁的閨女要錢過日子，咋想的？”
“這幾個兒子，都是擺設(shè)吧？還頂門立戶，這樣的人，門能倒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話，一個個都差指著梁家人說教了。梁老太兩口子看著這樣的場景，大概明白過來，今天只能得到這么多了。二人都是識時務(wù)的人，對視一眼之后，答應(yīng)下來。“那就一個月五塊錢，但你要提前給我們，一次給我們一年的，不，給我們?nèi)甑模荒銈兣芰耍疑夏膬赫夷銈內(nèi)ィ　?br/>梁老太想著，總不能走空路，能弄多少算多少，反正要了這一次，又不是不能再要。實(shí)在不行，過上一陣子，直接找到京城里去。梁老太眼珠子轉(zhuǎn)著，梁秀哪里能不明白。看起來，她這個娘，比她想的還要糟糕上很多！她淡然地說：“既然是養(yǎng)老錢，就得有個字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