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辭點了點頭,“去開藥吧。”
老軍醫(yī)應了一聲,帶著還在發(fā)懵的小護士趕緊走了出去。
病房里,瞬間只剩下唐薇薇和蕭硯辭兩個人。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蕭硯辭看著她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還有那倔強緊抿的嘴唇,胸口那股無名火又竄了起來。
他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唐薇薇,你可真行。”
“把自已養(yǎng)得可真好,竟然會營養(yǎng)不良,還會貧血!”
這帶著濃濃諷刺的話,扎進了唐薇薇的心里。
她咬緊了下唇。
大哥愚孝又愚忠,只聽大嫂的。
大嫂莊秀美呢,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立刻把她掃地出門。
家里的糧食都是有定量的,莊秀美怕她多吃一口,總是借口飯不夠,讓她餓肚子。
她跟大哥提過幾次,大哥總是怪她。
甚至帶著莊秀美他們?nèi)鵂I飯店開小灶。
讓本來就在各種花錢找工作的她拮據(jù)到只能省吃儉用。
所以,她能不營養(yǎng)不良嗎?
她能不貧血嗎?
想著這些日子受的委屈,唐薇薇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所有的憤怒和不甘,最終都匯成了一道眼神刀,直接射向了眼前的男人。
都怪蕭硯辭!
都怪這個臭男人!
如果不是為了擺脫他,她怎么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蕭硯辭看著她這副恨不得撲上來咬死自已的模樣,心里那股無名火反而奇異地消散了。
他緊繃的下顎線微微松弛下來。
還好。
還會瞪人,說明脾氣還在,還沒有被人欺負成軟包子。
他剛想開口說點什么,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小護士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瓶葡萄糖吊瓶和輸液管,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同……同志,我來給你掛水了。”
看到托盤里那根明晃晃的金屬針頭,唐薇薇的瞳孔猛地一縮,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了。
她怕打針。
上輩子就怕,這輩子更怕。
針頭刺破皮膚的痛感,總會讓她想起被蕭雪瑩用枕頭捂住口鼻時,那種尖銳的,無法呼吸的絕望。
“我不打針。”她的聲音沙啞,卻透倔強的不得了。
小護士愣住了,為難地看向她,“可是醫(yī)生說你貧血,血糖太低了,必須馬上補充葡萄糖,不然還會再暈倒的。”
唐薇薇當然知道自已現(xiàn)在的情況很糟糕。
但她就是不想打針。
她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忽然想起了什么。
“可以用口服的葡萄糖補充液。”唐薇薇抬起頭,直視著小護士,“口服也能補充,效果是一樣的。”
這還是上輩子蕭硯辭教她的。
有一次她生病發(fā)燒,死活不肯打針,那個男人沒辦法,最后找軍醫(yī)開了好幾支口服液,親手喂她喝下去的。
沒想到為了擺脫他而受的苦,最后還是要用他教的法子來解。
真是諷刺。
小護士被她問得一愣,更加為難了。
“口服的是有……但是那個很貴的,我們一般不……”
她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蕭硯辭。
部隊的規(guī)定是……
蕭硯辭一直沉默地站在旁邊。
他看著唐薇薇為了不打針,小臉繃得緊緊的,連他教過的那些零碎軍醫(yī)知識都搬了出來,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女人,真是把“怕疼”兩個字刻進了骨子里。
“給她拿。”
蕭硯辭終于開了口,聲音低沉而有力,“拿最好的過來,都算在我的醫(yī)保上。”
他的話就像一道命令,不容置疑。
小護士立刻像是得到了特赦令,重重地點了點頭,“好的,團長!我馬上去拿!”
說完,她逃也似的端著托盤跑了出去,生怕這位活閻王反悔。
很快小護士就捧著一個盒子回來了。
里面是好幾支玻璃管封裝的葡萄糖口服液。
唐薇薇二話不說,拿過來就擰開蓋子,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
連著喝了三支。
甜膩的液體順著喉嚨滑進胃里,那種頭暈目眩、四肢發(fā)軟的感覺總算緩解了一些。
蕭硯辭盯著她喝完,看到她蒼白的嘴唇恢復了一點血色,那顆懸著的心才終于落回了實處。
一旁的小護士看著這一幕,眼睛都亮了。
她看看蕭硯辭那副緊張又霸道的樣子,又看看唐薇薇那倔強又蒼白的臉,腦子里已經(jīng)上演了一出“鐵血團長與他的病弱小嬌妻”的大戲。
她收拾東西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一雙好奇的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zhuǎn),那目光里帶著的曖昧和探究是毫不掩飾的。
唐薇薇的警鈴在腦中瘋狂作響。
不行!
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被這么看下去,明天整個鹿山島軍區(qū)都得傳遍了,會說她是蕭硯辭的女人!
她好不容易才擺脫他,絕不能再跟他扯上任何關系!
想到這里,唐薇薇猛地掀開身上的薄被,翻身就要下床。
“我要回招待所。”
她動作太急,剛站穩(wěn)就覺得眼前一陣冒小星星。
一只鐵鉗般的大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
蕭硯辭的臉瞬間冷了下來,聲音里滿是壓抑的怒火,“是不是覺得暈一次不夠,還想再來一次?”
“放開我!”唐薇薇用力想甩開他的手,卻根本掙脫不開。
所有的憤怒、委屈和恐懼在這一刻全部爆發(fā)。
她猛地抬起頭,狠狠地瞪著他,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蕭硯辭!你到底想干什么?現(xiàn)在是什么時期你不知道嗎?嚴打!抓作風問題抓得有多嚴你不知道嗎?”
“你讓我一個單身女同志,深更半夜跟你待在醫(yī)院里,還被這么多人看著!
你是想害我被人抓去游街嗎?你是想害我坐牢死掉是不是!”
她吼完,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眼眶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她怎么會淪落至此!
蕭硯辭被她吼得一愣,隨即氣笑了。
好一張厲害的小嘴。
又開始拿話來堵他來刺他。
要不是場合不對,旁邊還站著個豎起耳朵聽八卦的小護士,他有的是辦法讓這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但看看小護士那越來越亮的目光,他到底還是明白了唐薇薇的顧慮和恐慌。
這個時期名聲對一個女人來說,比命還重要。
雖然她跟他提離婚了。
但他還沒有把離婚申請交上去。
他們其實還是夫妻。
如果讓外人知道他的妻子剛參加完聯(lián)誼,又在這里……
她要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