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他這個位置,自然少不了要面對誘惑。
一個男人身居高位久了,稍微重視個女下屬,就要被編排一些桃色緋聞。
不巧,蔣天頌半年前新提拔的秘書是個女的。
外面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很多,蔣老爺子幽居家中,都有耳聽一二。
念初其實(shí)也聽到過一些,親戚家的貴婦人裝作不經(jīng)意,實(shí)際上故意講給她聽的。
就連賀媛都找過她,暗戳戳打聽試探過。
老爺子雖然對自己孫兒有信心,但人老了,難免就會有些糊涂,三人成虎。
他給念初留生活基金,也是給她的未來準(zhǔn)備一跳退路。
萬一真有那一天,蔣天頌變了心,至少,要確定念初的生活有個保障。
念初抹著淚,走過去握住老爺子的手,老爺子去年還很強(qiáng)健,今天斷斷續(xù)續(xù)生了幾場病,人消瘦得厲害,一雙手幾乎是皮包骨頭。
念初看著老爺子蒼老的面容,心中止不住的酸楚:
“爺爺,我不要錢,我要您好好的,二哥要是真對不起我,你就拿拐杖打他。”
蔣開山也握住她,眼神已經(jīng)渾濁,似是看著念初,又似乎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人。
“爺爺老了,打不動咯。”
“胡說,您不老,您只是病了,病好了就都好了。”
蔣天奇闖過來擠開念初,念初身體笨重,差點(diǎn)被他直接撞上肚子。
蔣天頌眼疾手快,將念初拉扯到自己懷中,用身體隔開她跟蔣天奇,冷冰冰地看了這冒失的男孩子一眼。
念初搖頭,挽住他手臂,柔聲道:“算了,他也不是有意的。”
蔣天頌轉(zhuǎn)頭冷冷看向蔣柏:“二叔,蔣天奇也不小了,您再不管他,就怕以后是外人幫您管了。”
蔣天奇這樣的性子,做事不動腦子,遲早要吃虧。
自家人面前做錯事還好,可以包容他。
這要是在外面,真惹出個敵人出來,不知道有多少爛攤子。
蔣柏看他護(hù)著念初,時刻關(guān)注,嚴(yán)防死守的,完全不像是外面?zhèn)髀劦耐饷嬗腥四菢印?/p>
立刻表示出態(tài)度:“小奇是莽撞了,等回家我就教訓(xùn)他。”
又對念初狀似關(guān)切道:“天頌媳婦,你沒受驚吧?”
他到現(xiàn)在都沒記住念初叫什么名字。
這也是蔣家很多親戚的現(xiàn)狀,只知道蔣天頌多了個貧民窟扶起來的妻子,沒人在意念初到底叫什么。
念初搖搖頭,用手摸了摸肚子:“天頌出手及時,我沒什么大事。”
她這話說的很有技巧,既表明了自己沒問題,沒有加深跟蔣天奇的矛盾。
又強(qiáng)調(diào)了是因?yàn)槭Y天頌的保護(hù),她才會沒問題,沒有辜負(fù)替她出頭的蔣天頌的好意。
蔣柏見念初懂事,眼底掠過一絲滿意。
“小奇這孩子,就是年輕,做事沒個章法,也是擔(dān)心他爺爺,才忽略了你,我回去會罵他的。”
念初也跟他打太極,平和地說:
“罵就不用了,我也沒什么事,不過教還是要教的,他這樣的性子萬一在外面吃了虧,最后還得是自家人收拾爛攤子。”
這幾年在蔣家做孫媳婦,念初也琢磨出來了點(diǎn)他們上流社會相處的門道。
不就是綿里藏針,把最難聽的話,拐著一百八十個彎來說嗎?
這也沒什么難的,比俄語簡單多了。
蔣柏在她這碰了個軟釘子,笑容僵硬了下,意識到念初也不是看上去那么軟弱,沉了臉不再搭話了。
蔣天頌摟著念初:“累不累?累就回去休息會兒。”
長女生下來后,他是沒打算繼續(xù)要孩子的,這一胎是純粹的意外。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那自然沒有不要的可能。
有了上一胎的基礎(chǔ),他現(xiàn)在也有照顧孕婦的經(jīng)驗(yàn)了,對念初更加關(guān)心體貼。
念初搖搖頭,眼睛關(guān)切地黏在蔣老爺子身上,表情罕見的脆弱。
“不過年不過節(jié),為什么要把這么多家人都聚在一起?是不是爺爺,爺爺他……”
她又哽咽了,沒能把話說完。
蔣天頌也沉默了瞬,眼神有些黯然。
他伸手擦著念初淚珠:“還沒那么糟,是爺爺自己覺得精力一天不如一天,想趁著還清醒,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一遍。”
聽他這樣說,念初更加難過,老爺子這不明擺著在交代后事嗎?
蔣天頌見她泣不成聲,忙勸她:
“別哭了,忘了醫(yī)生怎么教你的?孕期哭多了傷眼睛,對孩子也沒好處。”
他哄著念初,故意把話往詼諧了說:
“據(jù)說母親孕期的心情特別容易影響到孩子生下來以后的性格,你希望我們的兒子是個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娘娘腔嗎?”
自己家有醫(yī)院就是有這個好處,很早之前,產(chǎn)檢的時候,大家就知道念初肚子里孩子的性別了。
念初沒懷的時候,蔣天頌覺得有一個女兒就夠了。
現(xiàn)在又懷了,他又覺得兒女雙全也挺好。
蔣老爺子身體垮了,他也很難過,但在已經(jīng)崩潰了的念初面前,蔣天頌只能把個人情緒強(qiáng)壓下去,想方設(shè)法地安慰她。
念初被他這話弄得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淚水含在眼睛里,淚珠轉(zhuǎn)了一圈,又用力吸著鼻子,生生憋回去。
蔣天頌又道:“看你這樣子,眼睛紅的像兔子,臉又哭的像只小花貓,別人還以為我們家怎么了,都快把賣骨灰盒的給招來了。”
念初惱了,伸手去擰他胳膊上的肉:“你胡說什么?一點(diǎn)都不吉利!”
她哭的快虛脫,手上根本沒有勁兒,蔣天頌卻極為配合地長長吸氣:
“疼疼疼。”他從后面摟著念初,在她耳邊打趣地說:“怪不得都說孕期女人脾氣不穩(wěn)定,你現(xiàn)在活脫脫一個潑婦。”
念初又惱又羞,悲傷卻被沖淡了不少。
兩人在這邊說著私房話,那頭蔣老爺子也把各個親戚叫到近前,都交付了一遍。
雖然最主要的家產(chǎn)只分了三份,但其他每個人,他也都是各自有著安排的。
老爺子是大家長,臨終遺囑也很有大局觀。
所有事情都交代完,又叫蔣天頌的名字。
蔣天頌牽著念初的手,低聲說:“別哭了,讓爺爺看到,真以為是我欺負(fù)你,我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他領(lǐng)著她一起走到病床前:“爺爺,我在這,有什么話你吩咐吧。”
蔣開山目光從所有在場的蔣家人身上掠過一圈,語重心長道:
“治家就像是一個裝水的木桶,水能有多深,往往看的是最短的那塊板,不能一枝獨(dú)秀,取長補(bǔ)短方是正道。”
蔣天頌低下頭,慎重道:“爺爺,我明白的。”
蔣開山笑了笑,又看向念初,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雖說不重男輕女,但老一輩的人,多少是不希望自家小輩沒兒子的。
念初生完女兒還能再懷個男孩,老爺子很開心。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破破爛爛的身子,還能不能看到孩子出生那一天。
有些事情,只能早做準(zhǔn)備。
“小初,爺爺這兩天翻字典,給你的孩子想了個名字,你覺得蔣英杰怎么樣,人杰地靈的杰?”
念初哪里不明白老爺子提前取名字的心思?鼻腔又是一酸。
她努力深呼吸,才把這股勁壓下去。
輕聲說:“爺爺,我都聽您的。”
蔣開山就笑了:“你這孩子,還是那么乖。”
說著說著,打了個呵欠:
“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們都下去吧,我困了,想睡一會兒。”
眾人表情各異,齊齊往外走。
蔣天頌單位來了個電話,是他那女秘書,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獨(dú)自去接。
念初和兩個保姆站在不遠(yuǎn)處等他,蔣天奇直直地朝她走過來。
別扭地看了念初肚子一眼,聲若蚊蠅:“剛才……不好意思。”
念初根本沒料到他是來找她的,所以第一句話也沒聽清。
“你說什么?”
蔣天奇惱了,跺腳:“你故意的是吧?”
念初看著這大男孩,她以前就知道這是小孩子,現(xiàn)在更加不拿他當(dāng)大人看。
“什么故不故意,你到底要和我說什么?”
蔣天奇咬牙盯著她的臉,見她眼中的困惑不像是作假,才黑著臉再次重復(fù)道:
“在病房里頭,不是故意推你的,爺爺叫我的名字,我一時著急了。”
他就是再缺心眼,也不至于去傷害一個孕婦,這點(diǎn)最基本的人品道德,他還是有的。
“原來是說這個。”念初無所謂地點(diǎn)點(diǎn)頭:“好,我知道了,原諒你了。”
蔣天奇見她這么好說話,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這女人嫁給他二哥以后,就非常有恃無恐了,兩人這兩年大大小小沒少吵架,他就沒有個吵贏的時候。
今天他也是一時情急,事后被蔣柏提醒了,才意識到自己被念初給抓到把柄了。
原以為她這種人,沒理也能硬三分,他這次來道歉,肯定少不了被冷嘲熱諷。
結(jié)果,就這么輕輕松松的完事了?
念初看他還沒走,疑惑:“你還有事嗎?”
蔣天奇微頓,打量著念初平靜的面色,別別扭扭道:
“那個……二哥和他秘書的事,你不要多心,我相信二哥的人品,他要是有外遇肯定會先跟你離婚,絕不會在外頭亂來,不會瞞著你的。”
念初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你這話聽起來,也不像是很相信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