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如刀,不再是看著司徒清風,而是死死鎖定在了那個一直低眉順眼的“仆役”身上,聲音冷厲,如同寒冰碰撞。
“你!抬起頭來!告訴我,這塊玉牌,你究竟從何而來?!顧——青——云!”
最后三個字,她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吐出,聲音中蘊含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悸!
被直接點破身份,顧盛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隨即,他緩緩抬起了頭。
那張平凡無奇的臉龐上,一雙眸子卻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平靜地對上了南宮月霞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目光。
他輕輕放下茶杯,動作從容不迫,仿佛那籠罩全身、足以讓普通天武境武者筋骨欲裂的威壓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站起身,與南宮月霞平靜對視,語氣淡漠。
“月霞長老,好久不見。看來,你在這紫霞神教潛伏數十年,能混到如今長老的位置,靠的并非全是運氣。”
這話如同驚雷,在南宮月霞耳邊炸響,讓她瞳孔猛縮!這是她內心深處最大的秘密之一!
“你果然沒死!”
南宮月霞周身真氣澎湃,如同實質般的紫色霞光在她掌心凝聚,殺意毫不掩飾地籠罩著顧盛。
“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就因為與你、與沐雪那丫頭曾經的關聯,鎮南王死后,我受了多少盤查和打壓?!我差點就……”
“你殺不了我。”
顧盛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篤定。
“而且,我能掌握你的生死。所以,我不怕。”
“狂妄!”
南宮月霞氣極反笑。
“就憑你?一個靠陰謀詭計暗算了王爺的孽障?信不信我現在只要大喊一聲,將你在此的消息透露出去,不需要我動手,紫霞神教,乃至整個南疆想要你命的人,會立刻將你撕成碎片!你絕對無法活著走出霞光城!”
面對這赤裸裸的威脅,顧盛臉上非但沒有懼色,反而露出一抹近乎嘲諷的弧度。
“你可以試試。不過,在你告密之前,不妨想想,我既然敢來,會不留后手嗎?”
他向前微微踏出一步,逼近南宮月霞,聲音壓低,卻如同惡魔的低語,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我來之前,已經安排好了人。
他們此刻,或許就在這紫霞居外,或許就在城主府附近,正死死地盯著你,南宮月霞!只要你這里稍有異動,流露出任何想要告發我的‘馬腳’,無論成功與否……
一些關于你真實身份,以及你與已故鎮南王某些‘私下交易’的證據,就會立刻出現在你的對頭,比如那位副掌教,或者紫霞神教刑堂的桌案上。
你覺得,到那時,是你先看著我死,還是你先一步,被扣上‘叛教’、‘謀害王爺’的罪名,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南宮月霞瞳孔驟然緊縮成針尖大小,渾身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凍結了!
她深知顧盛所言非虛!紫霞神教內部派系林立,覬覦她這個位置,想要將她拉下馬的人不在少數。
鎮南王死后,她雖然憑借多年經營和果斷切割,暫時洗清了大部分嫌疑,但依舊如履薄冰,地位遠不如前。一旦有任何不利于她的“證據”出現,哪怕只是捕風捉影,也足以讓她的對頭們借此發難,將她徹底打入深淵!
她死死地盯著顧盛,胸口劇烈起伏,凝聚在掌心的真氣明滅不定,顯示著她內心極度的掙扎和憤怒,但最終,那澎湃的真氣還是緩緩收斂了下去。
她不敢賭!顧盛的狠辣和算計,她早已領教過!
看著南宮月霞的反應,顧盛知道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后退一步,重新恢復了之前的平靜,仿佛剛才那番殺氣四溢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我需要去一個地方,必須以紫霞神教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前往。”
顧盛直接提出了要求。
“作為交換,我會在紫霞神教內部扶持你。幫你掃清障礙,讓你不僅坐穩現在的位置,未來,甚至有機會……掌控整個紫霞神教。”
南宮月霞眉頭緊鎖,顧盛拋出的這個誘惑不可謂不大。掌控紫霞神教,這是她潛伏多年都不敢想象的目標。
她看著顧盛,這個年輕人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迷霧,讓她完全看不透。
她相信顧盛不簡單,能有斬殺鎮南王的手段,其背后定然有著難以想象的力量。
但是,與虎謀皮,風險同樣巨大。
她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刻被這畫出的“大餅”沖昏頭腦,沉聲道。
“此事關系重大,我需要時間考慮。”
“可以。”
顧盛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如此回答。
“我給你一日時間。明日此時,我再來此地,聽你答復。”
說完,他不再多言,徑直轉身,朝著靜室門外走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司徒清風見狀,連忙收起折扇,快步跟了上去,心中對顧盛這番連消帶打、威逼利誘的手段佩服不已,更是對那“掌控紫霞神教”的野心感到心驚。
走出靜室后,司徒清風立刻傳音給顧盛,語氣中帶著一絲后怕和擔憂。
“顧兄,你就這么肯定她不會泄露我們的消息?萬一她鋌而走險……”
顧盛步履從容地走在紫霞居內部雅致的廊道上,傳音回應,語氣篤定。
“她是個聰明人,更是個惜命且渴望權力的人。
在確定能百分百除掉我并且不引火燒身之前,她絕不會輕易動手。況且……”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洞悉人心的冷漠。
“你以為鎮南王和他這些所謂的義子義女們,關系真的如表面那么和睦嗎?不過是互相利用,維系著脆弱的平衡罷了。鎮南王之死,對她而言,未必不是一種……解脫和機會。
她現在更需要一個強大的外力助她站穩腳跟,而我,恰好能提供給她最需要的東西。”
司徒清風聞言,若有所思,不再多言。
他發現自己對南疆這些勢力內部的齷齪和復雜,了解得還是太少了。
兩人沉默地沿著來路,迅速向紫霞居外走去。沿途遇到的一些紫霞居護衛和伙計,似乎都得到了某種暗中的授意,雖然目光會在他們身上停留,卻并未上前盤查或阻攔,任由他們暢通無阻地離開。
走出紫霞居那氣派的大門,重新置身于霞光城喧囂的街道上,司徒清風才微微松了口氣。
他下意識地四處張望,憑借著武者敏銳的感知,他隱約察覺到似乎有幾道若有若無的目光,從不同的方向投射過來,落在他們二人身上。
“顧兄,好像有人盯著我們……”
司徒清風忍不住再次傳音提醒,身體微微繃緊。
然而,顧盛卻仿佛毫無所覺,神情依舊從容,步伐節奏都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無妨,意料之中。”
他帶著司徒清風,并未在街上多做停留,也沒有試圖甩掉那些可能的眼線,而是徑直走向附近一家看起來規模中等、不算起眼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辦理了入住手續。
司徒清風一路小心觀察,多次想要提醒顧盛那些隱晦的盯梢,但看到顧盛那副云淡風輕、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神情,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選擇相信顧盛的判斷,只是心中那份警惕,絲毫未敢放松。
……
紫霞居,那間靜謐的雅室之內。
南宮月霞依舊獨自坐在桌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刻有“南”字的玉牌,神色復雜變幻,內心顯然正處于極度的糾結和掙扎之中。與顧盛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此子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更是殺害鎮南王的元兇,一旦事情敗露,她將萬劫不復。
但拒絕他……想到顧盛那番冰冷的威脅,以及他拋出的“掌控紫霞神教”的巨大誘惑,她又難以決斷。權力與風險,如同天平的兩端,在她心中劇烈搖擺。
時間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靜室的門被輕輕敲響,隨后,一名穿著普通侍女服飾,面容平凡,眼神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的中年婦人,端著一壺新沏的靈茶走了進來。
她是南宮月霞的心腹,跟隨她多年。
“長老,您已經在這里枯坐近兩個時辰了。”
中年婦人將茶壺輕輕放在桌上,聲音溫和地提醒道。
“可是遇到了什么難決之事?”
南宮月霞恍然回神,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眉心,嘆了口氣。
“兩個時辰了么……確實遇到了一件棘手之事。”
她看向中年婦人,眼中帶著一絲尋求意見的意味。
“嬤嬤,你說……我是否該與那人合作?”
中年婦人聞言,臉上并無太多意外之色,她謹慎地低聲道。
“老身只是一個侍從,不敢為長老決斷此等大事。
只是……老身聽聞,那位……與老爺之間,恩怨極深。
而王府如今的情況,長老您比誰都清楚,樹倒猢猻散,各自為政,甚至互相傾軋。
老爺在時,尚能壓制,如今……唉。”
她頓了頓,觀察了一下南宮月霞的神色,繼續小心翼翼地說道。
“老奴說句逾越的話,如今這局面,對長老而言,危機與機遇并存。若那人……真能如他所言,言而有信,助長老擺脫眼下困境,甚至……更進一步。
那么,與他合作,或許并非全無是處。畢竟,在這南疆,實力和權力,才是立足的根本。”
這番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壓在了南宮月霞搖擺不定的天平上。
她眼中掙扎之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下定決心的厲色。
是啊,鎮南王已死,王府舊情早已淡薄,如今她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在紫霞神教,在這南疆更好地活下去,爬得更高!顧盛固然危險,但他展現出的實力和背后的能量,或許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助力!
“我明白了。”
南宮月霞深吸一口氣,眼神恢復了往日的精明與果斷。
她伸手拿起桌角的一個小巧銀鈴,輕輕搖動。
叮鈴……
清脆的鈴聲尚未完全消散,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靜室的陰影角落,單膝跪地,氣息內斂,竟是一位宗境強者!
“去找到今日來訪的司徒公子及其仆役落腳之處,傳我的話,”南宮月霞聲音清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請他們明日清晨,再來紫霞居一見。”
“是!”
那身影低應一聲,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
顧盛落腳的客棧,一間普通的上房內。
司徒清風正坐立不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在自己房間里來回踱步,時不時抓起桌上的涼茶猛灌幾口,卻依舊壓不下心中的焦躁。顧盛自進入隔壁房間后,便再無動靜,既未與他交流,也不知在屋內做些什么。
外面那些若有若無的盯梢目光,更是讓他如芒在背,擔心行蹤已經徹底暴露,隨時可能面臨圍攻。
“顧兄到底在謀劃什么?也不透個底,真是急死人了!”
司徒清風抓耳撓腮,內心嘀咕著。
就在這時——
呼!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毫無征兆地、直接穿透了房間的窗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房間中央!此人全身籠罩在淡淡的陰影中,氣息晦澀,給人一種深不可測之感。
司徒清風渾身汗毛瞬間倒豎!他想也不想,體內真氣轟然爆發,周身金光隱現,手臂之上更是隱隱有奇異復雜的金色紋路閃爍,一股蠻荒兇戾的氣息若隱若現,已然做好了全力戰斗、甚至不惜開啟某種秘法的準備!
“誰?!”
司徒清風厲聲喝道,眼神警惕地盯著那不速之客。
那陰影中的人影并未釋放敵意,只是用一種平淡無波的語氣說道。
“司徒公子不必緊張。奉月霞長老之命,特來傳話。請公子與您的仆役,明日清晨,再臨紫霞居一見。”
司徒清風聞言,心中猛地一動,緊繃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些許,但警惕未減,確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