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盛穩住身形,環顧四周時,卻發現身邊只剩下緊緊抓著他衣袖的顧沅沅!
趙伯陽、錦兒以及那魁梧壯漢、瘦高陣法師,全都消失不見!
他們被隨機傳送到了不同的地點!
眼前的環境,比之前更加陰森詭異。
天空依舊是暗紅色,但那輪慘白的“月亮”似乎更大了一些,表面的黑色紋路如同蠕動的血管,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寂氣息。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腐朽和血腥味,腳下是粘稠的黑色泥沼,不時有渾濁的氣泡冒出、破裂,散發出刺鼻的惡臭。
而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一座龐大得難以想象的黑色宮殿,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太古巨獸,靜靜地矗立著!
宮殿的大門早已破碎,露出幽深如同巨口的通道。
宮殿的墻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扭曲痛苦的浮雕人臉,仿佛無數冤魂被禁錮其中,無聲地哀嚎。
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怨毒、絕望的氣息,從宮殿深處彌漫出來,讓人靈魂都為之顫栗!
“師父……這里……好可怕……”
顧沅沅臉色蒼白,聲音帶著顫抖。
即使有顧盛在身邊,這宮殿散發出的氣息也讓她感到極度不適。
顧盛的目光卻異常平靜,他凝視著那座黑色宮殿,眼中帶著了然。
“千魂殿大殿……”
他低聲自語,隨即對顧沅沅道。
“緊跟我三步之內,不得離開?!?/p>
“是!師父!”
顧沅沅連忙應道,強壓下心中的恐懼,緊緊跟在顧盛身后。
兩人朝著那如同巨獸之口的宮殿大門走去。
越是靠近,那股陰冷怨毒的氣息便越是濃郁,仿佛有無數雙充滿惡意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們。
宮殿大門內,一片漆黑,深不見底,只有陣陣陰風從中呼嘯而出,帶著刺骨的寒意和隱約的嗚咽聲。
就在他們即將踏入大殿的瞬間,異變陡生!
大殿深處,那粘稠的黑色泥沼猛地翻滾起來!
一個巨大的、由無數骸骨和腐肉堆積而成的頭顱緩緩升起!
頭顱之上,鑲嵌著一只巨大的、布滿血絲的獨眼!
獨眼死死地盯著踏入大殿的顧盛和顧沅沅,瞳孔深處,是無盡的怨毒和貪婪!
一聲充滿暴戾和毀滅氣息的咆哮,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喪鐘,轟然炸響!
伴隨著咆哮,一股肉眼可見的、蘊含著恐怖神魂沖擊的黑色音波,朝著兩人席卷而來!
所過之處,空間都為之扭曲震蕩!
顧盛與顧沅沅站在那如同太古巨獸之口的千魂殿大殿門前。
巨大的黑色石門緊閉,門上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以及無數道深淺不一的戰斗創傷。
最引人注目的,是石門中央一處不規則的凹槽,以及凹槽周圍蔓延開來的、極其繁復玄奧的陣紋。
這些陣紋微微流轉著幽光,散發著強大的禁制氣息。
“師父,這門上有禁制,似乎需要特定的信物才能開啟?!?/p>
顧沅沅仔細觀察著門上的凹槽和陣紋,低聲說道。
顧盛微微頷首,他也看出了端倪。
這禁制氣息古老而強大,絕非蠻力可破。
他目光掃過那凹槽的形狀,心中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顧沅沅似乎想起了什么,連忙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約莫巴掌大小、形狀不規則的金屬殘片。
殘片邊緣參差不齊,表面布滿了奇異的暗金色紋路,散發著微弱的、與門上陣紋隱隱呼應的能量波動。
“師父,您看這個!”
顧沅沅將殘片遞到顧盛面前,眼中帶著激動和不確定。
“當年弟子被意外吸入這秘境深處,身受重傷,命懸一線之時,就是這枚殘片救了弟子!它……它似乎與這大殿有關!
弟子當時迷迷糊糊,感覺就是這殘片發出的光芒,讓弟子避開了附近的危險殘魂,最終得以脫身。而且,弟子記得,那救我的妖獸……似乎對這殘片也頗為在意?!?/p>
“哦?”
顧盛接過殘片,入手微沉,觸感冰涼。
他仔細感應著殘片上的紋路和能量波動,再對比石門上的凹槽和陣紋,眼中帶著了然。
這殘片的形狀,與那凹槽竟有七八分吻合!
其上的紋路,更是與門上的禁制陣紋同出一源!
“你可知這殘片來歷?”
顧盛問道。
顧沅沅搖頭。
“弟子不知。只記得當時重傷昏迷,醒來時這殘片就在身邊了。后來在秘境中掙扎求生,也是靠著這殘片散發的微弱氣息,才僥幸避開了許多強大的殘魂和禁制?!?/p>
她話音剛落,異變再生!
大殿門前那片粘稠的黑色泥沼中,突然泛起柔和的九彩霞光!
光芒越來越盛,驅散了周圍的陰霾和死氣。緊接著,一頭形態奇異的妖獸,緩緩從霞光中走出。
它身形似鹿,體態優雅,通體覆蓋著純凈無瑕的白色毛發,散發著圣潔的光暈。
頭頂一支晶瑩剔透、如同水晶雕琢而成的獨角,帶著七彩流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它背部,竟生長著一對由純粹九彩霞光凝聚而成的光翼!
光翼輕輕扇動,灑落點點星輝,美輪美奐,與這陰森死寂的環境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
“是它!就是它!”
顧沅沅驚喜地叫出聲,指著那九彩妖獸。
“師父!就是它當年救了弟子!弟子記得它的樣子!”
那九彩妖獸踏著泥沼,如履平地,徑直走到顧盛面前。
它那雙眼眸,靜靜地注視著顧盛,眼神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敬畏,有孺慕,甚至……還有深深的悲傷。
在顧沅沅驚訝的目光中,這頭氣息圣潔、姿態高貴的妖獸,竟對著顧盛緩緩低下了頭顱,彎曲了前膝,做出了一個類似人類下跪的動作!
顧盛眼神微凝。
他嘗試著釋放出一縷溫和的精神力,試圖與這奇異的妖獸溝通。
“你……認識我?”
精神力如同石沉大海,那妖獸毫無反應,只是依舊保持著跪伏的姿態,眼眸中情緒翻涌。
顧盛伸出手,嘗試去觸碰妖獸那散發著柔和光暈的獨角。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手指竟然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妖獸的身體!仿佛那只是一個虛幻的投影!
“師父?”
顧沅沅也發現了異常。
顧盛收回手,眉頭微蹙。
這妖獸……并非實體?或者說,它的存在形式極為特殊?
“沅沅,你去試試。”
顧盛道。
顧沅沅依言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觸碰向妖獸的額頭。
這一次,沒有穿透!
她的手指實實在在地觸碰到了那光滑、溫潤、帶著奇異暖意的毛發!
九彩妖獸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觸碰,抬起頭,輕輕蹭了蹭她的掌心,發出一聲低鳴,充滿了親昵之意。
顧沅沅驚喜交加。
“師父!我能碰到它!”
顧盛眼中帶著深邃的光芒。
這妖獸,似乎只對顧沅沅有實質性的反應?或者說,只認可持有那枚殘片的顧沅沅?
他不再深究,當機立斷。
“用那殘片,開啟大門?!?/p>
“是!”
顧沅沅連忙應道,拿著那枚金屬殘片,走到巨大的石門前,對準了中央那處不規則的凹槽。
當殘片被放入凹槽的剎那——
整個千魂殿大殿猛地一震!
石門之上,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繁復陣紋驟然亮起!
無數道幽藍色的光芒沿著陣紋的脈絡急速流淌、匯聚!
殘片上的暗金色紋路也爆發出刺目的光芒,與門上的陣紋完美交融!
轟隆??!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那扇仿佛亙古未開的巨大石門,在耀眼的藍金色光芒交織中,緩緩向內開啟!
沉重的摩擦聲如同遠古巨獸的蘇醒,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同時也夾雜著無盡滄桑與悲涼的氣息,如同塵封萬載的洪流,從門內洶涌而出!
就在大門開啟、光芒最盛的瞬間,顧盛的識海深處,那尊盤膝而坐、散發著混沌光芒的靈胎旁邊,一道虛幻的身影緩緩凝聚成形。
那身影是一位老者,須發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帶著洞悉萬物的睿智和揮之不去的疲憊。
他穿著樣式古樸的長袍,袍袖上隱約可見一些奇異的齒輪和符文圖案。
“千魂殿……”
老者的虛影望著識海外那緩緩開啟的宏偉巨門,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聲音直接在顧盛的意識中響起。
“沒想到,老夫與拙荊當年為無涯圣地煉制的最后一件重器,竟淪落至此,成了這般模樣……”
“岳神工?”
顧盛心中一動,立刻認出了這道虛影的身份。
正是那九龍乾坤鼎的煉制者,上古煉器大宗師——岳神工!
他的殘魂或意志,竟一直潛藏于鼎中,此刻被千魂殿的氣息所引動!
“正是老夫。”
岳神工的虛影微微頷首,目光復雜地看著那開啟的大門。
“此殿,名為‘千魂’,實則是我與亡妻傾盡心血,為無涯圣地打造的‘萬靈樞機’核心樞紐之一!這大殿之門,更是我二人窮盡機關術與陣法之道的巔峰之作!
那開啟秘鑰,便是由拙荊親手設計、鍛造,融入了她的血脈印記和空間法則之力,獨一無二!”
顧盛心中震動!萬靈樞機核心樞紐?岳神工夫婦的巔峰之作?難怪如此不凡!
他立刻抓住機會,在識海中問道。
“前輩,這千魂殿……不,這萬靈樞機,究竟是何來頭?又有何用途?無涯圣地當年,又為何會突然覆滅?”
岳神工的虛影在顧盛識海中微微搖曳,如同風中殘燭,聲音帶著無盡的滄桑與悲涼。
“萬靈樞機……呵,好一個萬靈樞機!這不過是無涯圣地那群老家伙,為了茍延殘喘而設下的最后一步棋!”
他虛幻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識海,落在外面那宏偉卻死寂的千魂殿上。
“當年,圣地高層不知從何處推演到一場席卷東荒、乃至整個大陸的滅世大劫將至!為求自保,也為保留圣地傳承火種,他們秘密啟動了‘薪火計劃’。
這‘萬靈樞機’,便是計劃的核心之一!而千魂殿,便是樞機最重要的節點——獻祭之所!”
“獻祭?”
顧盛心中微凜。
“不錯!”
岳神工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憤怒和悲哀。
“千魂殿內,暗藏一座上古禁忌大陣——千魂獻祭大陣!此陣一旦啟動,可強行獻祭陣中千名與主陣者境界相仿的武者!
將其畢生修為、氣血、乃至神魂本源,強行剝離、熔煉、灌注于主陣者一人之身!以此造就一位短時間內擁有超越自身境界數個層次的絕世大能!”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沉重。
“但此陣逆天而行,代價慘烈!被獻祭者,形神俱滅!而主陣者,雖能獲得磅礴力量,但其神魂亦會遭受巨大沖擊,極易迷失!
更重要的是,作為陣眼核心的主陣者,其肉身在承受如此狂暴力量灌注后,雖會變得極其強大,卻也會逐漸失去生機,化為無魂軀殼!
其壽元,更是會以百倍、千倍的速度瘋狂燃燒透支!此乃飲鴆止渴,自毀根基的絕路!”
顧盛眼中寒光一閃!
強行獻祭千名同階武者?造就短暫的無敵強者?化為無魂軀殼?透支壽元?
這些信息在他腦海中飛速組合、推演!
聯想到趙伯陽所言的無涯宗,聯想到圣院真傳榜上那兩位出身無涯宗的天驕——蕭北玄與夏芙?。?/p>
再聯想到那潛藏在無涯宗內、圖謀不軌的冥河尊者殘魂!
一個清晰的陰謀輪廓逐漸浮現!
“冥河尊者……”
顧盛心中冷笑。
“好大的手筆!他這是要借無涯宗之手,啟動這千魂獻祭大陣!以犧牲千名天驕武者為代價,強行制造出一具擁有恐怖力量、卻又壽元無幾、甚至可能被其暗中操控的無魂軀殼!
以此軀殼之力,去沖擊、破壞那封印他本體的上古禁制!”
“蕭北玄……夏芙蕖……”
顧盛眼神銳利如刀。
“這兩人之中,必有一人,已被冥河尊者選定為這獻祭大陣的‘主陣者’!或者說,是那具即將被犧牲的‘無魂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