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一笑,露出真誠的表情,一臉感激道:“那可真的謝謝林同志你了!”
兩人一拍即合。
沈琰這才回了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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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間到了。
林梅梅走出招待所,直奔面粉廠。
面粉廠雖然被稱為第一面粉廠,但是這規模,員工,還有機器。
那可都比老廠要好上不少。
林梅梅七八歲的時候就跟著林貴福過來了,廠里不少老員工也都是干了十幾年的。
這林貴福的女兒,他們當然都認識。
一路上挨個喊了叔叔嬸嬸。
林梅梅總算是在辦公室里找到了林貴福。
“爸!”
林梅梅笑得天真無邪,朝著林貴福跑了過去。
這年頭,干部們沒有單獨的辦公室,基本上都是一間辦公室好幾個人共用。
林貴福的位置靠窗戶,光線最好。
他這會兒手里正在整理銷售報表。
聽見自家女兒的聲音,他趕緊將手里的報表放下,抬頭看著林梅梅。
“梅梅?你下班了?怎么來找我了?”
林梅梅親親熱熱地喊了一聲:“爸。”
又說著自己今天工作多累多難。
林貴福當然知道她這是在撒嬌,當下只是安撫跟著笑。
緊接著,林梅梅就切入了正題。
她將自己今天遇見沈琰的事情說了一遍。
還認真補充道:“爸,這位沈同志可真的是個好人!那些書可貴了!他都舍得送給我,這個朋友我很喜歡,你可一定要幫幫他呀!”
林貴福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這閨女,心思單純。
被人賣了還幫他點錢呢!
這天底下哪里有掉餡餅的事兒?
他原本想要好好教育一下林梅梅。
然而見她那一臉高興的模樣,頓時欲言又止。
“……好。”
林貴福神色凝重,點點頭,道:“爸答應你,和他吃個飯。”
女兒將那個人當真朋友。
他總不好當著女兒的面揭穿他,讓女兒傷心。
林貴福決定去和對方吃飯。
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爸!你真好!”
林梅梅頓時開心得不得了。
“他現在就住在招待所里,我帶你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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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琰在房間里等。
夕陽斜斜下沉到半山腰的時候,他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沈琰起身,理了理衣服,門一響,他就起身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年輕姑娘林梅梅和比記憶中年輕不少的林貴福。
沈琰露出一個笑臉。
“這是我爸!”
林梅梅道:“沈同志,你有啥困難,就和我爸說!我爸肯定會幫你的!”
林貴福:“……”
“那就謝謝林同志了。”
沈琰道:“叔,現在時間不早了,不然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他說著,又抽出一支煙遞過去。
林貴福嘴角扯了扯。
他擺擺手,冷著臉拒絕了,“我不抽煙。”
這年輕人,嘴倒是挺甜,會來事兒。
關鍵是,誰是他叔?
“嗯。”
林貴福倒是沒拒絕。
只是林梅梅原本也想跟著去吃飯,但是林貴福沒答應,直接打發她去吃食堂了。
三人走出招待所,林梅梅委屈地撅了撅嘴,轉頭去面粉廠的工人食堂了。
沈琰知道這會兒林貴福生氣呢。
他裝作沒看見,笑著帶著林貴福往外走。
兩人穿過面粉廠家屬樓外面的幾個小巷子。
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家飯店。
國營飯店都要票。
如今小巷子里也開起了這種私營飯店。
不要票,味道好,就是價格貴一點。
飯店里擺了五六張桌子,看起來雖然不咋的,但是還算是干凈。
這會兒到了飯點。
已經有兩桌人在吃飯了。
見有人來,服務員趕緊出來招呼。
“兩位,吃點啥?”
沈琰坐下,點了一瓶牛欄山。
看了看菜單,又點了一盤爆炒野兔肉,一份甲魚湯,再有一份酸辣白菜。
“叔,你還吃點啥?”
林貴福看人很準。
沈琰這一路上,會來事兒,對人也算是真誠。
“夠了,這么多菜,浪費可恥。”
沈琰點頭。
沒一會兒飯菜就上來了。
三個菜,一瓶酒,兔肉是先小火大料煨過,再撈出來切塊爆炒。
入口噴香,兔肉滑嫩。
味道實在是不錯。
這家店,沈琰上輩子來吃過幾次。
全都是記憶里的味道。
后來社會進步,各種飯店興起,但是他卻再也沒有嘗過這好吃的味道了。
他有些感慨。
問老板要了兩個酒杯。
沒一會兒來了個半大的孩子,給了兩人一人一個搪瓷罐子。
“叔,喝酒。”
沈琰知道林貴福酒量不咋的,也沒倒多,自己也倒了一點墊墊底。
林貴福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就這么瞧著他。
直到搪瓷罐子被推到了自己面前。
林貴福這才開口,盯著沈琰,沉聲開口:“這位同志,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沈琰一樂。
這人,還是這么直啊!
一點場面話都不會說!
“叔,這杯我敬你,我道個歉!”
沈琰拿起搪瓷杯子,對著林貴福舉了舉,而后一口喝完。
他咽下去,反手倒了倒杯底,示意他喝完了。
“我通過林同志找你,實在是沒辦法了。”
沈琰道,“要不是實在是沒法兒,我也不會這么干。”
爽快人說爽快話。
和林貴福打交道,遮遮掩掩他反倒討厭。
沈琰打的牌就兩字兒——真誠。
果然。
林貴福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他拿起搪瓷杯子,示意性地抿了一口。
“說吧,找我啥事兒。”
他道:“不違背組織和紀律,我一定幫你。”
沈琰一樂。
“叔,你放心,絕對不是啥大事兒。”
“叔,這精面咱們面粉廠,是不是有不少存貨啊?”
沈琰笑著,一字一句道。
林貴福一愣。
“你咋知道?”
沈琰笑了笑。
“來的時候,我看見咱們倉庫堆積了不少面粉。”
“往外銷售不出去,存貨積壓多了,肯定虧本。”
林貴福這會兒看著沈琰,眼神之中頗為贊賞。
“你這年輕人,倒是會觀察。”
林貴福嘖嘖了兩聲,嘆口氣,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酒。
他喝了一口,辣得直皺眉頭。
“這面粉,可真讓人愁啊!”
林貴福將事情原本,都說了一遍。
沈琰越聽,眼睛越亮。
原來,這事兒,說來是真的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這兩年來,面粉市場的萎縮,銷售收入受到影響,經營難度加大。
一個月的銷售下來,連總量的十分之一都沒銷售出去!
大家都是拿死工資的,精面沒精米好賣,賣不動也沒幾個人操心。
誰愿意免費出去跑銷售?
這可愁壞了林貴福這個銷售科科長。
他有心想幫忙,卻又半點法子都沒有。
林貴福說完后,一杯酒也干完了。
可見他是真的愁。
“叔,我有一個銷路……你要不要?”
沈琰見狀,笑著開口問道。
林貴福正吃著一口兔肉。
聞言趕緊咽下去。
干辣醬的嗆味兒鉆進氣管,嗆得他直咳嗽!
“咳咳!你,你說!”
林貴福趕緊咳了兩聲,臉色漲得通紅,“啥辦法?!要是真的有辦法,我,我……”
林貴福著急得想要說點什么。
然而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感謝沈琰。
他干脆站了起來。
拿起自己面前的搪瓷杯子,對著沈琰舉了舉,滿臉通紅道:“我代表我們面粉廠全體員工,都感謝你!”
說完后,沒等沈琰應聲,他咕咚咕咚就干掉了杯子里的牛欄山。
沈琰:“……”
好家伙。
他知道,林貴福這是上頭了。
沈琰趕緊伸手將桌子上放著還剩下的半瓶牛欄山給收了起來。
喝酒助興,上頭就沒法談事兒了。
沈琰道:“叔,你先坐下,有事兒慢慢說,這忙,我肯定幫你!”
林貴福這才打了個酒嗝兒,坐了下來。
雖然在吃菜,但是眼睛是實打實的落在沈琰身上的。
“這精面,我買了,你看咋樣?”
林貴福一口兔肉差點兒又沒嗆著。
“你買了?”
他驚訝得瞪大眼,盯著沈琰,“咱們倉庫存著的,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這精面。
生產了一個月的時間。
雖然也往外賣了一點,但那些都是小頭。
沈琰笑著點點頭,道:“嗯,倉庫里的精面,我全要了。”
林貴福這會兒被驚得酒醒了一半。
“倉庫里的那些,前兩天咱們面粉廠還清點過,可足足有一萬五千多斤!”
林貴福說著,嘆了口氣。
一萬五千多斤!
全部擠壓在倉庫里。
日子久了,對于面粉廠來說就是一筆巨大的經濟損失。
面粉廠員工們的過年的獎金,可都壓在這里呢!
“一萬五千多斤……”
沈琰重復了一遍,瞇了瞇眼,盯著林貴福,道:“林叔,這精面,我可以全要,但是,這價格方面,我也就直說了。”
他說著,拿起搪瓷杯子,對著林貴福舉了舉。
“您能給出的最低價是多少?”
見沈琰是真的想要買精面。
林貴福也終于正色起來。
他伸出手,在臉上用力地搓了搓,而后道:“這精面從咱們面粉廠出去,九分錢一斤,這一萬五千多斤,怎么著也得1350。”
“如果你要是要,我去和廠長談一談,零頭給你抹了,1300全給你,應該可以!”
沈琰笑了笑,卻搖了搖頭。
“叔,太貴了。”
沈琰慢條斯理道:“來去運輸費,還有承擔的風險,全都壓在我自己手里,一千三不是個小數目,花這么多,不劃算。”
林貴福:“……”
他皺了皺眉頭,悶了一口酒。
“那你要多少?”
“一千二。”
“這是我能給出最高的價格了。”
林貴福咬了咬牙,片刻后抬起頭朝著沈琰看了一眼。
“成!我去幫你說!不過具體成不成,還得看咱們廠長!”
沈琰頓時露出笑臉。
事情敲定。
沈琰將剩下的半瓶牛欄山給拿了出來。
他和林貴福一人一半分了,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