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鄭紅霞搖頭拒絕,仍舊雙手揣在袖子里,神色淡漠。
“我晚上習(xí)慣吃面。”
沈琰也沒強求。
用了個小碗挨個菜都扒拉了一點,之后端過來,放在了鄭紅霞的飯桌上。
“吃面也得吃菜?!?/p>
說完他就離開了。
鄭紅霞瞧著那碗菜,神色有些復(fù)雜。
她悶著聲,不說話,瞧了一眼自己鍋里咕嘟嘟煮著的白水面條,又走進屋子里,拎了一個小罐子出來,走到了沈琰的桌邊。
“我不習(xí)慣拿人東西,這蜜餞,給孩子吃。”
沈琰一愣。
旋即笑著說了聲謝謝。
鄭紅霞沒搭腔,轉(zhuǎn)身就走了。
沈琰摸了摸鼻子,心里感慨,這大娘,脾氣實在是古怪?。?/p>
晚上,吃晚飯,小家伙們在四合院里跑來跑去捉迷藏。
沈琰晃蕩到鄭紅霞面前,笑著道。
“大娘,打聽個事兒?”
鄭紅霞沒接。
她將手里的放大鏡放下,瞧著沈琰:“什么?”
“大娘聽沒聽過朱啟文呀?”
沈琰笑道:“前年的考生,落云縣城上來的。”
落云縣,和云城一個省份。
鄭紅霞想了想,道:“好像有一個,去了地質(zhì)系,其余的不清楚?!?/p>
沈琰眼睛一亮。
他笑了笑,又道:“謝謝大娘了!”
地質(zhì)系。
確定了大目標(biāo),這找人就有方向了。
不過。
沈琰并不打算蹲點去找。
一來自己沒那個時間。
二來,他并不認(rèn)識朱啟文。
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讓朱啟文,主動找到自己才好。
入夜。
沈琰添了柴,將炕燒得暖烘烘的,他蹲在屋檐下,順手撿起一條冰棱,慢慢在積雪里打著圈兒寫字。
腦海里,他在仔細思考。
自己目前需要做的事兒。
無非就是兩件。
第一就是找到朱啟文。
只有找到這個人,才能夠知道當(dāng)年蘇幼雪被藏起來的信,順藤摸瓜找到媳婦兒的爹媽。
而第二。
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掙錢。
重生一世,沈琰心里明白這些四合院今后將會有多增值。
放著錢不撿,那是傻子才做的事兒。
而青青制衣廠雖然能夠賣衣服掙錢,但是,想在兩個月內(nèi)掙二十多萬,還是太過于勉強的。
尤其是他剛來京都,初來乍到,人脈之類的什么都沒有。
那么,這個年頭,在京都這種大城市里掙快錢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呢?
沈琰皺著的眉頭驟然松開,而后,眼睛一亮,唇角揚起。
他想到了!
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
沈琰起了個大早,出門去了。
四點鐘的京都,天上還懸著月亮。
沈琰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雪里。
他倒是不擔(dān)心看不見,這里可是京都!祖國最繁華的地方!
四處都是路燈。
尤其是八零年的時候,京都這邊更換了路燈的燈泡,從一開始的40瓦的高壓水銀熒光燈,換成了80瓦的高壓鈉燈。
亮度直接提升了五到七倍。
這會兒走在路燈下,亮堂堂,心里也的寬松不少。
沈琰走了沒兩步,瞧見有趕早的人力三輪,當(dāng)下趕緊攔了下來,坐上去,冷得身子縮成一團。
“小年輕,夠早的??!去哪兒您說!”
踩三輪車的是個中年男人,渾身上下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就露出一雙眼睛。
這會兒開了口,隔著厚厚的圍巾都嗡嗡聽不清。
沈琰也不管他說了啥,當(dāng)下探起身,湊過去,對著他耳朵喊道:“大爺,去立水橋!”
“好嘞!您坐穩(wěn)!”
中年男人接了今天第一單生意,心情不錯,話也多了些。
“要說立水橋啊!可惜了!”
他嘖嘖兩句,邊哼哧哼哧踩著三輪,邊和沈琰嘮嗑開了。
“當(dāng)年建防空洞,咱們沒技術(shù),沒文化,那些個用黃土燒制出來的磚,壓根就不能用!后來去安定門拆磚,我們可都是一個個用手抱回去的!”
“立水橋沙子多,后來又用柳條編筐,去立水橋扛沙子,坑坑洼洼,簡直沒法看!”
沈琰坐在后面,胡亂應(yīng)了。
莫約四十多分鐘后,中年男人才總算停了下來。
借著路燈,經(jīng)過立水橋的時候,沈琰瞧了一眼。
嘿。
還真是。
這立水橋下,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溝壑,土地并不平整。
過了橋頭,沈琰就下了車。
給了錢,沈琰沒讓他找零頭,這大冷天拉自己是真不容易。
中年男人高興的道了謝,又踩著三輪車離開了。
沈琰大致辨認(rèn)了一下方向,直奔一處胡同穿了進去。
…………
要說這年頭,大城市里什么來錢最快。
那就是倒賣電器。
八十年代,由于國家政策的扶持,鵬城電器類欣欣向榮,各種電子廠開始崛起。
什么電子表,電風(fēng)扇,自行車等等。
而稍微高科技一點的空調(diào)冰箱之類的,就要靠羊城那邊的走私進來。
這種風(fēng)險大,利潤高,干的人都是將腦袋懸在褲腰帶上。
而最受大學(xué)生追捧的,莫過于錄音機和電子表這類玩意兒了。
價格在五十多到一百多元之間。
咬咬牙,還是能夠拿下的。
這也是沈琰這一次來的目的。
穿過狹長的胡同,又拐了兩次彎兒,沈琰終于在一座四合院門前停了下來。
這地方,不是熟人,壓根都認(rèn)不得路。
“噠噠,噠噠噠……”
敲著門環(huán),富有節(jié)奏的聲音響起。
沒一會兒門就被打開了一條縫,里面探了個頭出來。
“找哪個?”
開門的是個年輕人。
個子高壯,留著一圈青色的胡茬,濃眉大眼,聲音低沉有力。
沈琰道:“拿貨?!?/p>
年輕人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沈琰一眼。
這人。
瞧著面生。
“拿什么貨?我們這里沒東西!”
他說著就想關(guān)門。
這年頭,一旦被抓住,走私可是大罪!
陌生人的貨,一概不賣。
沈琰眼疾手快,趕緊一腳攔住了門,而后笑瞇瞇的遞了一支煙過去。
“兄弟,我是人介紹過來的,行個方便?”
年輕人抿了抿唇。
接過煙,蒙蒙亮的晨光里,沈琰又遞了一張大團結(jié)過去。
“咳咳……”
年輕人咳嗽了一下。
左右瞧了瞧,發(fā)現(xiàn)沒人發(fā)現(xiàn),他這才伸手接了過來。
“暗號知不知道?”
年輕人壓低聲音問道。
沈琰笑著點頭,“當(dāng)然知道!”
他這才將沈琰放了進去。
門開了又關(guān)。
原本熱鬧的院子里齊刷刷回頭瞧了過來。
“周銘?誰來了?”
一人直起身,警惕問道。
周銘擺擺手,順手將煙塞進嘴里:“新人,老余介紹來的?!?/p>
老余是他們專門派出去的探子。
挑選合適靠的過的人介紹來拿貨。
那人沒多想,瞧著沈琰道:“天王蓋地虎!”
沈琰:“……”
“寶塔鎮(zhèn)河妖。”
“月色三兩半!”
“江心我獨明?!?/p>
這暗號,帶著股江湖氣。
沈琰當(dāng)初做生意在京都這邊的時候,閑聊時聽人提了一嘴。
權(quán)當(dāng)笑談。
北方這邊江湖氣原本就偏重。
這個年頭掙到錢的,從來都不是循規(guī)蹈矩的人。
因此才有了這些暗號。
暗號對上,一群人松了口氣。
原本關(guān)掉的燈再次點亮。
四合院內(nèi),一共三盞大燈泡,長長的電線掛在竹叉子上,懸在半空中。
瓦數(shù)很亮,燈火通明。
沈琰總算是瞧清楚了,這院子里的東西。
一筐筐的柳條筐子里,裝著一個個小盒子。
盒子上,印著各種電器。
大致掃一眼,電子表和錄音機是最多的,靠在墻角里是一輛輛嶄新的自行車。
沈琰眼尖的瞧見,屋子里,還放著幾件大件兒。
那才是真正值錢的東西。
“想要點什么貨?”
最開始說話的男人,應(yīng)該是這里說得上話的人。
他叫做齊力,算是團體里的核心人物。
齊力走過來,將衣服攏了攏,隨手一指,“您瞧瞧,都是靚貨,鵬城那邊新來的!可都是嶄新的?。 ?/p>
沈琰心里有盤算。
他笑著道:“哥,價位多少?說個數(shù)我再考量考量。”
“電子表,統(tǒng)一三十,錄音機一百,自行車男款女款都是九十?!?/p>
“我可提前說了啊,拿貨每樣都是五件起批,不然的話那點錢,我還得擔(dān)風(fēng)險,不劃算。”
齊力塞了顆煙進嘴里,含糊道。
這會兒鵬城那邊行業(yè)蓬勃發(fā)展。
屬于供過于求的狀態(tài)。
因此不少人動了心思,和內(nèi)地人接了頭,販賣到全國各地,價格拿得越多越便宜。
這立水橋的四合院里,這些人就是這樣的一個團體。
四人輪流前往鵬城或者羊城,至于邊防證之類的全都有成熟的產(chǎn)業(yè)鏈。
將貨物拿回來,又進行二級分銷,銷往京都各地。
這其中的利潤,甚至能夠高達百分之七十以上。
即便層層分剝,那也足夠豐厚。
“這樣,我每一樣都拿十件?!?/p>
沈琰飛快算道:“一共二千二百塊?!?/p>
二千二百塊,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能夠一口氣拿這么多的,算是他們的大客戶。
齊力總算露出了笑臉。
他招呼道:“周銘,愣著干什么?趕緊給人拿貨??!”
大高個周銘應(yīng)了一聲,趕緊走過來,推了一輛三輪車出去。
“多少貨???咱們給他送?”
齊力道:“兩千多了,問問他住哪兒,你給他送去。”
沈琰報了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