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早就注意到這一點，死神鐮刀卷起噬湮之炎，刀鋒掃過筆兵肩頭，連帶著肩骨上的那一行字一并抹去。
混沌青蓮的花瓣在空氣中震開，把飛濺出來的字灰全部拍碎，防止它們回到裂口。
丁倩的輪盤也動了，她用輪盤的時間流把幾名筆兵困在一個半寸方圓的“慢區”里，讓姜依依的火漓直接俯沖下來，一口金紅火焰將其焚成灰燼。
焚燒后的灰燼反而凝成一枚細小的火印，飄回姜依依掌心。
“留著。”姜成吩咐，“也許用得上。”
短短半刻鐘，第二道裂口前已經鋪滿了筆兵的殘骸和字灰，但灰筆的落筆速度沒降，反而更急。
月千行抬頭看向裂口上方，那里的空間忽然抖了一下——仿佛有人從另一側用力按了一下紙面。
他的眼底浮出一絲陰影，“它們急，是因為后面那個東西，也在動了。”
姜成抬刀望去。
裂口背后，那層灰白色的幕布，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影子頂了一下。
影子很慢，像是隔著厚墻在轉身，但光是那一抹弧度，就讓空氣里生出一種壓得人透不過氣的沉重。
鐵罡的手指捏緊了碎日槍的槍桿，肌肉一塊塊鼓起，“不是母相的形體。”
“是囚籠里的東西。”月千行低聲補了一句。
丁倩抬頭，輪盤邊緣的青銅刻紋全亮了，時間的光線像水流一樣順著裂口往外涌，試圖看清里面的結構。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臉色有點白。
“里面……像是另一顆‘心’，但不是血肉的那種。它是……石的，骨的，被整整九十九道鏈子釘在一個球狀的空間里。”
她的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到了。
囚籠顯影。
尋脈蠱在姜成腰間劇烈震動，葫蘆蓋自己彈開，一股細如發絲的黑霧竄出來，沿著裂口的邊緣不斷嗅探，最后指向了影子最深處的位置。
“它在聞第二頁的主。”姜成心里有數，抬手一招，青蓮的花瓣卷回黑霧，把葫蘆重新封上，“這東西我們現在動不了。”
灰筆的落筆依然在加速，筆兵一批接一批地涌出。姜依依抱著火漓從天幕上落下，直接把火漓拋了出去。
火漓雙翅一展，羽毛上的火印亮成了一道金線，重重落在裂口的邊緣。印紋擴散開去，像是鎖子一樣把裂口的空間縫合住了一截。灰筆再落到那上面，筆鋒直接被灼成黑渣。
外圈守軍爆發出一陣短促的歡呼——可這歡呼只持續了一瞬。
裂口另一端，一股熟悉的、陰冷的氣息從石骨深處透了出來。那不是囚籠之物的氣息，而是母相的。
姜成瞬間明白——母相感應到了火漓的道印，記住了它。
火漓像是被什么盯住了一樣，尾羽猛地炸開，發出一聲嘶鳴。姜依依面色一變，沖過去把它抱回懷里，火漓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赤光。
“它盯上你了。”姜成沉聲道。
姜依依咬牙，“那就讓它盯。”
丁倩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勸，只是把輪盤擋在她面前，替她隔了一下那股陰冷的氣息。
鐵罡大吼一聲，碎日槍的槍鋒拖著烈日般的光柱橫掃出去，把最后一批筆兵砸得粉碎。灰筆的落筆節奏終于慢了半拍。
月千行盯著裂口的深處，星象盤上的光點突然重組成了一副新的軌跡——像是一頁翻到一半的書，正被兩股力量同時拉扯。
“骸寫在搶。”他沉聲道。
姜成的眼底閃過一抹狠光，混沌青蓮猛地綻開，花瓣的青輝照亮整片裂口，把那一半已經翻開的“書頁”生生壓了回去。
灰白的幕布重新合攏，裂口在劇烈的震動中逐漸閉合。最后一絲灰氣被火漓的火印封死。
骨道里恢復了沉寂。
外圈守軍有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蠱域的親衛走過來，把姜成腰間的尋脈蠱接回去，聲音低沉：“它記住了第二頁的氣味。蠱主說……你們最好準備好，下一次可能不是母相先出來。”
姜成沒說話，只是轉頭看了看姜依依。
妹妹抱著火漓，眼神倔強，但手臂收得很緊。尾羽上的道印還在微微發光，像是一道不滅的印記。
丁倩走過來，輕聲道：“我們得想辦法，把她和那道印隔開。”
姜成點頭，“回去再說。現在，先準備下一波。”
骨道盡頭的黑暗，又開始一點點向他們壓近。
這一仗的結束，只是下一場的倒計時。
骨道的震動漸漸停了下來，裂口那頭的灰光也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滅，連最后一絲滲透進來的墨氣都被混沌青蓮碾得粉碎。
戰場上剩下的，全是血腥味、靈能殘波，還有人粗重的喘息聲。
鐵罡把碎日槍扛在肩上，往后一坐，滿臉的胡子和汗都混成一片：“媽的，差一點就崩過去了。”
姜依依蹲在火漓旁邊，手里還攥著那團沒散盡的道印光，神情有些發白。
火漓低低地叫了一聲，翅膀上還在冒熱氣。
丁倩走過去，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靈力一渡，讓她的氣息穩了一點：“先緩著，這東西的灼燒不是你現在境界能完全壓得住的。”
姜依依咬了咬唇，沒反駁，只是低聲“嗯”了一聲。
“回陣。”姜成看了一圈，確認外圍沒有漏掉的灰筆殘渣，這才收起鐮刀，帶頭往外圈防御廊道走。
夜淵號在外等他們，一路航回擎幽星外圍的臨時指揮陣。
這會兒外圈的守軍正忙著清點傷亡，六大勢力的旗子在陣外一片混亂中搖擺著。
戰族那邊抬回去三十多個傷員，蠱域用藥蟲替人止血，冰宮的弟子在幫忙穩定陣基。
曦陽宮的玄陽長老親自盯在陣眼，雙手掐印，把太初陰陽封的外層重新鋪好。
鐵罡哼了一聲，抬頭朝姜成他們這邊走過來：“外圈守住了，可這仗還沒完，灰筆來的頻率越來越密。”
姜成只是“嗯”了一聲，把手里的靈能晶遞給他：“補補槍。”
指揮陣里有一塊刻了星圖的光板，六大勢力各有一個席位，平時用來臨時傳訊。
姜成帶著人剛到，就被曦陽宮主的虛影叫住。
那道虛影坐在席位主位，面色不改，語氣里卻透著一股壓力：“你們的任務完成得快，但不要忘了——母相那邊，還沒死。”
戰皇的虛影插了一句：“外域筆跡也沒停，我們這邊只是第一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