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兮已經許久沒見宋文智了,宋文智的樣子跟她記憶中的也不一樣了。
在她的記憶中,宋文智雖道貌岸然,但自恃是文人,秉持文人風骨,身上也有一股清正之氣。再加上他樣貌英俊,哪怕近四十了,也有翩然風范。
但如今站在茶館中央,跟伙計爭執起來的宋文智,兩鬢已經發白,臉色頹唐,身上一件青布褂子已經洗白。
伙計苦口婆心地說:“宋老爺您就別為難小人了吧,宋公子說了,不讓您在這里。”
“他開茶館,我是他爹,我怎么不能在這?”宋文智梗著脖子說。
伙計一臉為難,看樣以前沒少跟宋文智打交道。
宋文智手上拿著一本書,就要挑個好位置坐下,忽然對上了宋九兮的眼神。
他神色一怔,隨后臉色極其不自然起來。宋九兮挑著眉看他,宋文智尷尬之下,臉色沉了下來。
他三兩步走到宋九兮面前,怒聲道:“宋九兮,你見到為父,就是這個態度?”
宋九兮淡淡地問:“宋文智你確定要這樣跟我說話?”
宋文智臉色青白,憋著一股羞怒,愣是沒敢出聲。宋九兮道:“我不管你來這里干什么?今日若羽茶館新開業,你別想在這里整幺蛾子。”
“我是他爹,我能做什么?他開茶館,我在這里坐坐都不行了?”
宋九兮看向旁邊的伙計,伙計為難地說:“宋老爺每次來都待一整天,還非要拉著店里的客人談詩作賦……”
伙計不好意思說了,宋九兮卻明白。宋文智如今是白身,卻忘卻不了自己以前太子太傅的身份。
他自詡才高,怎么甘心做一個無官無職的平民百姓。所以才借著宋若羽的茶館,想攀附京城里的貴人。
因為他知道只要有宋九兮在,她就不會讓他有任何機會再進官場。
“我的事誰也管不著。”宋文智偷偷看了宋九兮一眼,梗著脖子說。
宋九兮道:“若羽如今生意越做越大,你別在他后面整幺蛾子。否則我不會對你客氣的。”
說起這個來,宋文智怒氣沖天:“你一個當姐姐的,自己是王妃,卻讓自己的弟弟去行商?商人低賤,三教九流……”
“砰”地一聲,宋九兮將茶盞往下一放。
“宋文智,你再在這里說一句,本王妃就讓人將你扔出去!”
宋文智吶吶不敢言了,他一向知道宋九兮對他不會手軟。他討了個沒臉,灰溜溜地離開了。
宋若羽一會兒一頭大汗地過來了,他一屁股坐到長安旁邊,猛灌了一口水道:“姐,你將爹趕走了啊?”
“嗯。他一直這樣?”
宋若羽說:“他也就怕你,不敢在你面前亂來。不過姐你放心,家里姨娘會管著他。”
宋若羽嘿嘿笑了起來:“姨娘平時對他可兇了,他現在也很怕姨娘。”
宋九兮也笑了,陳靈云心思通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今宋文智沒了長平侯的身份,陳靈云確實能拿捏得住他。
今日開業,宋若羽沒辦法陪著宋九兮,他還要去前堂忙著,臨走的時候把長安也拉過去當勞力了。
宋九兮坐在窗邊,俯視著東市的風景。
不管朝堂上風云詭譎,只要不起戰事,百姓的生活都是一樣的.
宋九兮記得曾經燕述白跟她說過,他想要看到太平盛世,想讓所有人都過上平淡的日子。
至今,他們都還在這條路上。
宋九兮出神地望著窗外,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史郁陪著杜靜迎正在對面的首飾鋪里挑首飾呢,杜靜迎也看到了宋九兮,只不過她們兩人不好打招呼,只暗自遞了一個眼神,就將視線收了回來。
如今杜靜迎進了史府,史郁對她非常上心,寵愛非常。史夫人都被氣吐血了好幾次,如今已經氣病倒了。
沒了任家,史郁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
史夫人卻不敢大鬧,怕史郁一氣之下,真的會休了她。
史郁好像要一償多年被任家支配的怨念,他對杜靜迎的寵愛高調又張揚。金銀首飾全憑她買,還時常陪著她出門。像是要把當年沒能娶成杜靜迎的遺憾補回來。
史郁給什么,杜靜迎收什么。這日也是史郁休沐,提出來要帶她出來逛逛的。
杜靜迎沒有當著史郁的面跟宋九兮接觸,宋九兮也當沒看見她。不過她卻看見了永嘉的馬車從大街南頭行駛了過來,她讓方瓏去將永嘉請上來。
沒一會兒,永嘉就上了茶館,坐到宋九兮對面。
宋九兮眼神卻掠到她身后的沈長書和藍衣公子身上,宋九兮難得迷茫了會兒,實在不理解永嘉怎么帶著這兩個人出門。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藍衣公子應該是永嘉的面首,那沈長書也跟著,這是為什么。
永嘉擺了擺手,道:“你們自己找個地方坐著,本公主和王妃有話要聊。”
藍衣公子立馬起身道:“公主有事就吩咐在下,我和沈兄就等在一旁。”
永嘉點了點頭,沈長書跟著那位藍衣公子就走了出去。
等人離開了永嘉才笑著說:“你不要驚訝,是沈長書自愿當我面首的。”
“沈大人竟會如此。”
沈長書心性正直,為人端方清正,心中自持一套文人典范,也最守禮法。
如今卻愿意做公主的面首,可想而知,他心中大概是做了怎樣的衡量。
永嘉嘀咕:“我讓他做駙馬他不樂意,非要做我的面首……”
宋九兮說:“永嘉,不用我說,你應該明白沈大人為何會這樣選擇?”
永嘉沉默了下來,這段時間她一直晾著沈長書。雖然沈長書愿當她的面首,但永嘉卻不樂意傳喚他,而是依舊跟著其他幾個公子,整日玩鬧在一起。
她想看看沈長書還會做什么,但沈長書自從那日之后,又縮了回去。
不論永嘉做什么,好像只要她不趕他出去,他就能一直在屋里等著。他要一個“面首”的身份,才能自欺欺人地繼續在公主府待著。
永嘉跟宋九兮聊了會兒,反而把自己悶得不開心了。
雖然她沒問燕述白,但宋九兮提到燕述白,眉眼都揚了起來,永嘉實在不想看。
她喚上兩個沈長書和藍衣公子,準備回去了。永嘉上馬車后,才發現沈長書一直沒上來。
永嘉看向藍衣公子,藍衣公子沖她聳了聳肩膀,表示他也不清楚。
永嘉眉毛一豎,正準備讓人去找沈長書,沈長書掀開馬車簾上來了。
“你去哪了?還讓本公主等你?”永嘉下巴微抬,看著他冷聲問。
沈長書垂著眼說:“殿下,我看見旁邊有賣橘子的,所以買了些回來。”
永嘉的目光一頓,落在他手上的一竹籃橘子上。
橘子的清香氣在馬車里彌漫開來,永嘉抬起的下巴慢慢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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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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