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閱看了一眼陳大人那死樣子。
他本來摟著陸昭菱的脖子的大手，改為掐住了她的后頸，聲音像是被陰風吹散一樣飄忽。
“陸、小、二，放本王下來。”
其他人都看天看云看門口這棵大槐樹——
喔，樹長得好茂盛呀。
陸大人回過神，著急忙慌爬起來，因為太急了，腳下一滑差點兒又栽了下去。
他手足無措，差點去抱馬腿。
馬兒噴著氣，踢噠踢噠避開了。
人在尷尬的時候總是顯得特別忙。
陳大人好不容易爬起來之后轉過身去，整整頭頭，拍拍袍擺，扯扯袖口，啊呀，今天是不是出門沒挑吉時？
陸昭菱將周時閱放下。
腳一踩到實地，周時閱瞬間就覺得自己恢復了高大偉岸。
可是！
再看一眼陳德山，他覺得臉上都還是火辣辣的。
他瞪著陸昭菱。
“陸小二，勁兒挺大的？”
陸昭菱抬頭，眼睛眨巴眨巴，“是挺大的啊，你剛才不是感受到了？”
她抬手，彎起手臂，做出鼓起肱二頭肌的手勢，又給他飛了個驕傲的眼神。
“我，強得可怕。”
周時閱：“......”
人在無語的時候確實很無語。
他伸手按到她頭上，一陣亂揉，把她的發(fā)髻完全給揉散了。
“哎呀！”
等到劉叔劉嬸容菁菁他們迎到前院，就看到俊美無儔的晉王殿下，旁邊跟著個頂著一頭雞窩的姑娘。
他們六目呆愣。
“大、師姐？”容菁菁試探地叫了一聲。
陸昭菱雙手往左右撥開散發(fā)，嘴唇一抿往上呼一聲吹了一下，“是我。”
“哈哈哈。”
容菁菁沒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大師姐，你今天這是什么形式的發(fā)髻？飛仙不像飛仙，飛丐髻？流乞髻？驅鳥稻草人髻？”
前面?zhèn)鱽砹艘坏缼Φ穆曇簟?/p>
陸昭菱望了過去，便見殷云庭竟也在。
好嘛，能笑話她的人，都到了。
她瞪了周時閱一眼。
周時閱：一比一。
“大師弟啊，你怎么在這？”陸昭菱又忍不住問殷云庭。
這么閑的嗎？京聞費功夫吧？別以為他有簡易印刷機就不用干活，寫啊畫啊還是要他動手的。
殷云庭嘆了口氣說，“師姐，五千兩的宅子確實沒有幾萬兩的宅子舒服。”
“人心不足蛇吞象，師弟你學過這話吧？”
陸昭菱呵呵了。
“小姐，奴婢幫你梳發(fā)吧。”青音看著陸昭菱這模樣實在是不忍心。
王爺就不能輕點揉。
“劉叔，去多買些菜，晚上我們做一餐豐盛的，再買壇好酒，我要慶祝慶祝。”
陸昭菱其實知道，殷云庭過來肯定是知道她今天處理了陸家的事，心情大好。
畢竟大師弟還是很了解她的。
但周時閱也這么了解她嗎？還早早來這里等著她了。
“劉叔，我寫個單子給你。”容菁菁趕緊去寫寫需要采購的清單，“今晚我和劉嬸一起好好做個十八道菜。”
殷云庭眼睛都有點光彩。
“不枉我專門跑過來等著。”
旁邊墨棋的期待也被提了上來。
“爺，十八道菜，是不是都會很好吃？”
“那是能把你舌頭都吞下去的好吃。”殷云庭說。
“爺，怪不得您今天說不吃早飯......”
墨棋很是機靈地說了一句，然后就被殷云庭用一顆果脯塞進了嘴里，讓他收聲了。
周時閱嗤笑出聲。
“真有出息。”
為了吃一頓好的，餓個兩餐？
大門口，陳大人探頭探腦。
“王爺？陸小姐？”
周時閱掃了一眼，看著陳德山這德性手有些癢癢，“不進來就滾。”
這死樣子，他都想把那頭給擰下來。
早就在外面看到了，還刻意等這么一會再進門，有意義嗎？
“下官這就滾進來。”
陳德山趕緊提著袍擺進來了。
他容易嗎？
“陸小姐呢？”一進來，他立即就左顧右盼地找陸昭菱。
周時閱一下子就發(fā)現(xiàn)了陳德山對陸昭菱稱呼的改變。
以前，陸二小姐。
現(xiàn)在，陸小姐。
嘖。陳德山這個人，還真是有幾分本事的。
“有事就說。”周時閱鄙棄地說。
“王爺，下官這里記了一些事情，王爺您看看，有沒有用得著的。”陳大人把一只小本子奉了上來。
周時閱接過，看到上面一行字。
陸家欺虐陸小姐記錄？
欺虐？嗯？
周時閱又瞥了陳大人一眼，開始翻。殷云庭漫不經心地湊了過來。
據(jù)金婆子描述，她到了陸家鄉(xiāng)下老宅，發(fā)現(xiàn)陸小姐居住在院子一角一間柴房，柴房簡陋，寒冬應該難以遮風，進去之后，位置好些的一半還堆了柴火，另一半才搭了簡易木床，除此之外轉身都很是艱難了。
陸小姐在鄉(xiāng)下十來年，住的就是這么個地方。
周時閱手指捏緊。
陸小姐每日需得在天色未亮之前起來，打掃，洗衣，做飯，去地里給菜澆水，回來時早飯只剩碗粥水，偶爾剩半個饅頭給她，還是別人吃剩的。
陸家老太和陸家其他女眷，都要陸小姐幫著洗頭，擦干頭發(fā)，老太婆每日需要陸小姐幫著捏腿，等她睡著了陸小姐才能離開。
陸小姐需要去砍柴，去摘野果。
陸小姐要給全家人縫補衣服鞋子。
陸小姐......
“啪！”
那個本子，被拍到了桌子上。
陸昭菱正好梳好頭發(fā)出來，看到這一幕，“怎么了？”
殷云庭抬眸看來，神情也是一言難盡。
這陸家，鄉(xiāng)下那一窩看來更惡心啊。
“陸家從老到小都這么狗，怎的會出......大師姐你？”殷云庭問。
“陳德山。”周時閱聲音夾著風霜。
“下官在。”
“聽說你在牢里給陸昭云布置得挺好？”
陳大人汗都冒出來了。不是，王爺，這事他可以解釋的，那不是還有個二皇子嗎？
“給她換一間，現(xiàn)在就去。”周時閱說。
至于換什么樣的，他應該能懂吧？
“王爺，二皇子那邊......”
“周令要是廢話，你讓他來找本王。”周時閱目光都冰寒徹骨。陳大人抖了一抖。
剛才在大門口被陸小姐抱著的人，仿佛是另一個晉王。
“是，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去。”
陳大人轉向陸昭菱，“陸小姐，下官改天再來叨擾......”陸小姐還沒看他記的小本子呢，他可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