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帶我來到會場后方一間臨時用作辦公的小會議室。
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何雅幫我拉開椅子，然后又去給我倒了一杯水。
自己則慵懶地靠在辦公桌邊緣，抱著雙臂，笑吟吟地看著我，道：
“怎么樣，林大創始人，重回自己一手創立的公司，感覺如何？雖然是以競爭對手供應商的身份。”
我苦笑一聲，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感覺不錯，很新鮮，也很有挑戰。尤其是看到智科在你這半年帶領下，發展得這么好。”
“少來這套，”何雅白了我一眼，語氣卻帶著熟稔，“你當初甩手走得瀟灑，留下這么大個攤子，知道我一天天的多忙嗎？都沒時間出去逛逛街做個spa了。”
“能者多勞嘛。”
我半開玩笑地回應，隨即正色道：“說真的，何雅，這次多謝了。沒有你前期提供的那些關于智科技術路線的信息，我們很難精準切入。”
“我只是提供了信息，關鍵還是你們自己爭氣。”
何雅擺擺手，繼續說道：“那份方案和樣品，確實很吸引人。你知道吳峰要求多高吧，我給他看了之后都忍不住夸贊了。”
“對了，怎么沒見他人呢？”
“人家現在大忙人一個，去德國那邊出差了，應該快回來了。”
“我說呢，還有張浩宇怎么也不見？”
“他跟著一起去了唄，他在德國那邊熟悉，就一塊去了。”
“喲！難怪何大董事長親自來這招商會啊！”
何雅又白了我一眼，她頓了頓，忽然認真的問說：“不過，江河，你真打算一直待在瑞明嗎？”
“有什么不好嗎？”
何雅聳了聳肩道：“我也知道你這半年的情況，現在能看見你意氣風發，我也挺為你開心的。但是……”
她停頓一下，“以你的能力，還有你在智科的原始股和影響力，回來坐鎮不是更好？現在公司正在沖擊更高的目標，需要你。”
我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這邊有你和浩宇就夠了，現在公司里的這些中高層也服你們，如果我現在回來，局面會不一樣的。”
我頓了頓，看向窗外，長舒一口氣：“而且瑞明這邊剛走上正軌，葉家父女對我也很信任，現在離開不合適。而且……在瑞明，我能更純粹地做點事情，找回一些當初創業時的感覺。”
何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強求：“行吧，反正你知道，智科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合作協議我已經讓法務準備好了，標準模板，條款對你們很優厚，算是對優秀技術伙伴的誠意。”
她說著，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遞給我。
我接過文件，剛要翻開，何雅像是想起什么，又補充了一句：
“哦對了，下個月的集團董事會，你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創始人，總該露面了吧？好歹你手里還握著那么多股份呢。”
我低頭看著協議，隨口應道：“看情況吧，有時間我就去。”
就在這時，虛掩的門外，似乎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我和何雅同時警覺地看向門口。
何雅皺了皺眉，快步走過去，猛地拉開門。
門外空無一人，只有走廊盡頭，一個略顯倉促的背影一閃而過。
看衣著，很像王浩。
何雅關上門，看向我，眼神有些微妙：“好像被人聽墻角了。”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聽到就聽到吧，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又簡單聊了幾句后續對接的安排，我便拿著初步合作協議離開了辦公室。
剛走出通道，回到會場邊緣，就看到王浩像一尊雕像般杵在那里。
他臉色煞白，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葉晚星、吳宏和蘇晴也看到了我，正要迎上來，卻見王浩猛地一個箭步沖到我面前。
在葉晚星等人驚愕的目光中，剛才還囂張跋扈、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我的王浩，此刻竟然對著我。
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林……林總！”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和惶恐，額頭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對……對不起！是我王浩有眼無珠！是我嘴賤！我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放屁！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這種小人物一般見識！”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葉晚星他們幾個人全都看傻了。
幾人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問號。
葉晚星更是夸張地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看著眼前卑躬屈膝、與之前判若兩人的王浩，心中了然。
他剛才果然在門外，聽到了何雅的話，知道了我的另一重身份。
“王總這是做什么？商業競爭，各憑本事而已。你之前的態度，我并未放在心上。”
“不不不！林總，我現在才知道您居然是智科的最大股東！您可必須放在心上！都是我錯了！”
我本來還想裝一下，結果他就給我直接暴露了。
而葉晚星和吳宏幾人聽見他這番話后，更是吃驚地睜大了雙眼，目瞪口呆的看著我。
我也是一臉無奈，還想解釋兩句，可似乎沒有意義了。
王浩幾乎要語無倫次，腰彎得更低了：“我們盛達……我們盛達以后絕對以瑞明馬首是瞻！不，以您林總馬首是瞻！有什么需要跑腿打雜的，您盡管吩咐！只求……只求林總您高抬貴手……”
看著他這副惶恐至極、拼命討好求饒的模樣，再聯想到他之前那副眼高于頂、陰陽怪氣的嘴臉。
這前后強烈的反差讓葉晚星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雖然趕緊捂住了嘴，但眼里的笑意卻藏不住。
吳宏和蘇晴雖然沒笑，但眼神里的震驚和疑惑同樣濃郁。
我無意與他多糾纏，擺了擺手：“王總言重了，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我不再理會還保持著鞠躬姿勢的王浩，趕緊對葉晚星他們使了個眼色，徑直向會場外走去。
走出幾步，還能聽到葉晚星壓低聲音，充滿好奇地問：
“大叔……不是，林……林總？剛才王浩說什么，說你是智科最大的股東？”葉晚星依舊滿臉吃驚的看著我。
吳宏也倒吸口涼氣，看著我說道：“真的假的啊？林……林總，你真是智科最大的股東？”
我知道他們很疑惑，雖然我還不想這么快暴露了我的身份。
可已經被他們知道了，我要是再繼續裝下去，似乎就有點不合適了。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著葉晚星他們幾人帶著震驚，還有一絲被欺騙感的目光。
我知道，這一刻必須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