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這三天,李山河也沒閑著。
他在汕尾這個不起眼的小漁村里,搞起了一場小型的整風(fēng)運(yùn)動。
趙剛那三十個兄弟雖然單兵素質(zhì)過硬,但那是野戰(zhàn)軍的路子。
要在香江混,光會殺人不行,還得學(xué)會怎么斯文地殺人,或者怎么讓人不敢殺你。
李山河找人弄來了幾十套西裝,雖然剪裁不咋地,但勝在整齊。
“都給我穿上!”
招待所的院子里,李山河拿著一根教鞭,指著一群穿著西裝像穿著緊身衣的大漢們,“把扣子扣好!領(lǐng)帶別系得跟上吊繩似的!從今天起,你們不是大頭兵,是安保人員,是保鏢!走路別給我踢正步,要走出那種‘老子很有錢,但老子不好惹’的架勢!”
彪子穿了一身特大號的西裝,勒得他直翻白眼,像頭穿了衣服的黑熊瞎子:“二叔,這玩意兒穿著太費(fèi)勁了,打架施展不開啊!要是有人掏刀子,俺這袖子都擼不上去。”
“誰讓你擼袖子了?”李山河一教鞭抽在彪子屁股上,“以后動手,那是下下策。能用眼神嚇住的,就別動手;能用錢砸死的,就別流血。真要到了動手的時侯……”
李山河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一把彈簧刀,手腕一抖,刀鋒彈出,“那就別給人留全尸。”
這三天,李山河不僅教他們規(guī)矩,還給他們上課。
講香江的地理,講幾大社團(tuán)的勢力分布,講警署的架構(gòu)。
這些信息都是從瘸子給的那份名單里套出來的,還有一部分是他前世的記憶。
小郭的情況也穩(wěn)定下來了。
雖然有一根手指頭沒保住,但這小子的精氣神反而變了。
以前那是憨厚,現(xiàn)在那雙眼睛里多了股陰沉沉的算計勁兒。
李山河特意去鎮(zhèn)上買了個算盤給他。
“練練?!崩钌胶影阉惚P扔在小郭只有七根手指的手邊,“少了一根指頭,撥算盤珠子可能不方便。但你要是練出來了,以后你這只手,比槍好使。”
小郭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用那只殘缺的手,一下一下地?fù)軇又惚P珠子。
噠、噠、噠。
聲音清脆,卻聽得人心里發(fā)寒。
第三天傍晚。
李山河帶著彪子和趙剛來到了汕尾火車站。
這年頭的火車站亂得很,到處是扛著大包小包的盲流子,還有賣茶葉蛋、倒票的黃牛。
但當(dāng)李山河他們?nèi)齻€往出站口一站,周圍的人流自動就分開了。
哪怕穿著便裝,這三人身上的那股煞氣也太重了。
尤其是彪子,那一臉橫肉,怎么看都像是剛殺了人正在潛逃的通緝犯。
“二叔,咋還沒到?這火車是不是晚點(diǎn)了?”彪子不停地看手腕上那塊從鬼佬手里搶來的勞力士,“俺都餓了?!?/p>
“急個屁?!崩钌胶拥鹬鵁?,目光盯著出站口的鐵柵欄,“這是綠皮車,晚點(diǎn)個把小時那是常態(tài)。”
話音剛落,一聲悠長的汽笛聲劃破長空。
緊接著,地面?zhèn)鱽砹溯p微的震動。
一列記身灰塵的綠皮火車況且況且地開了進(jìn)來,最后喘著粗氣停在了站臺上。
車門打開,涌出來如潮水般的人群。
但在這一片混亂中,有一節(jié)車廂下來的人,卻顯得格外的扎眼。
那是清一色穿著深藍(lán)色勞動布衣服的漢子,一個個膀大腰圓,背著統(tǒng)一的行軍包。
他們沒擠,也沒喊,就那么沉默地匯聚在一起,像是一塊藍(lán)色的鐵板,硬生生在擁擠的站臺上切開了一塊真空地帶。
領(lǐng)頭的一個,個頭不高,圓臉,眼睛不大卻透著股精明勁兒。
正是二楞子。
他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柵欄外的李山河,臉上瞬間炸開了一朵花,那種由衷的喜悅讓他整個人都蹦了起來。
“二哥!二哥!”
二楞子揮舞著手臂,大喊著沖了出來。
身后那一百號漢子,也齊刷刷地轉(zhuǎn)過頭,目光瞬間聚焦在李山河身上。
“二哥!我想死你了!”
二楞子沖出閘口,張開雙臂就要給李山河來個熊抱。
還沒等他抱上,旁邊突然竄出來一道黑影,一個極其刁鉆的猴子偷桃就抓了過去。
“哎呦臥槽!”二楞子反應(yīng)也是極快,那是在東北冰天雪地里跟人打架練出來的本能。他猛地一撅屁股,雙手下壓,堪堪擋住了這一記陰招。
“誰他媽……”二楞子剛想罵娘,一抬頭就看見彪子那張大黑臉正貼在自已鼻尖上,笑得跟朵爛菊花似的。
“咋地?眼里就沒有俺是吧?”彪子嘿嘿怪笑,手還欠欠地往二楞子咯吱窩里戳,“光看見按二叔,沒看見你彪爺啊?”
“滾一邊去!”二楞子一腳踹在彪子小腿上,雖然沒用力,但這也就是這倆發(fā)小打招呼的特殊方式,
“你個黑瞎子化成灰我都認(rèn)識!這一路咋沒把你扔海里喂魚呢?”
彪子也不惱,順勢摟住二楞子的脖子,在那大圓腦袋上用力搓了兩把:“想把彪爺扔海里的人還沒生出來呢!咋樣,這回帶的這幫兄弟,成色行不行?”
二楞子掙脫開彪子的熊抱,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衣領(lǐng),這才正色走到李山河面前。
“二哥?!倍阕邮掌鹆随移ばδ?,指了指身后那一排排站得筆直的漢子,“你要的人,一百個,一個不少。都是我從各個林場、礦上挑出來的硬茬子。有一半是當(dāng)過兵的,剩下的也都是見過血、敢動刀的。”
李山河目光掃過這群人。
這幫人身上的味道,和趙剛那批人不一樣。
趙剛他們是冷,是軍人的肅殺;這幫人是野,是東北老林子里野獸的那種野性。
他們看著李山河,眼神里帶著審視,也帶著渴望。
他們大多是在老家混不下去了,或者想出來博個富貴。
聽說跟著“小太歲”李山河混,給的錢多,還能去那個傳說中的香港花花世界,這幫人的心早就躁動了。
“好。”
李山河點(diǎn)點(diǎn)頭,走到這群人面前。
他沒說什么豪言壯語,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來了,就是兄弟。跟著我李山河,只要我不死,就有你們一口肉吃。但丑話說在前頭,誰要是敢吃里扒外,或者是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
李山河沒往下說,只是眼神在那一瞬間變得極其兇戾。
站在前排的幾個刺頭,被這眼神一掃,只覺得后脊梁骨一陣發(fā)涼,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人的名,樹的影。
朝陽溝小太歲的名號,在東北道上那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君不見,?qiáng)哥現(xiàn)在還擱中央大街要飯呢。
“愣子,帶著兄弟們上車。”李山河收回目光,
“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接風(fēng)宴。今晚咱們不談公事,只喝酒?!?/p>
幾十輛在這邊租來的面包車和中巴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火車站。
路邊的行人紛紛側(cè)目,還以為是哪個劇組來拍電影了,或者是哪個大人物視察。
這陣仗,確實(shí)有點(diǎn)嚇人。
車上,二楞子坐在李山河旁邊,壓低了聲音。
“二哥,錢的事兒辦妥了。”
二楞子從內(nèi)褲兜里掏出一個小本子,那是瑞士銀行的匯款憑證,還帶著L溫,
“一千萬美金,分了二十幾次轉(zhuǎn)進(jìn)去的,手續(xù)費(fèi)都花了不少。三驢子心疼得直罵娘?!?/p>
李山河接過本子看了一眼,記意地拍了拍二楞子的肩膀。
“告訴三驢子,這點(diǎn)手續(xù)費(fèi)算個屁。”李山河把本子收好,“等這筆錢在香江轉(zhuǎn)一圈回來,我還他一個億。”
二楞子咧嘴一笑:“我就信二哥的。你說能賺,那就是能賺?!?/p>
他又看了看前面開車的彪子,小聲問道:“二哥,這么多兄弟,咱們怎么去香江?一百多人啊,總不能全偷渡吧?那目標(biāo)也太大了?!?/p>
李山河搖下車窗,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
“偷渡?”李山河嗤笑一聲,“那是以后的事兒。這回,咱們是正經(jīng)商人。咱們是遠(yuǎn)東貿(mào)易公司的保安部擴(kuò)編。過幾天,會有幾艘貨輪從這邊去香江運(yùn)海鮮。咱們的人,就是押船的船員和搬運(yùn)工?!?/p>
“到了那邊,手續(xù)老周都給辦好了。咱們是有證的?!?/p>
李山河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窗框,“這一次,咱們不是偷偷摸摸的老鼠,咱們是過江的猛龍。猛龍過江,那就得翻江倒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