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室里的無線電臺是個老古董,上面的俄文標簽都磨得看不清了,一開機就嗡嗡作響,跟養了一窩蜜蜂似的。
李山河坐在操作臺前,手里拿著那個沉甸甸的膠木話筒。
旁邊的大胡子船長伊萬正數著那疊美金,對于這幫強盜占用他的通訊設備視而不見——反正只要不把船鑿沉,給錢就是上帝。
“茲拉……茲拉……”
電流聲持續了半天,終于接通了特定的頻道。
這是老周給的緊急聯絡頻段,通過特定的大功率基站中轉。
“喂?這里是李山河?!?/p>
李山河的聲音在狹小的駕駛室里顯得有些失真。
對面沉默了半晌,只有電流的嘶嘶聲。
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
“我是老周。人回來了嗎?”
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老周雖然平時板著個臉,但李山河知道,這老頭是真的在擔心。
李山河嘿嘿一笑,把腿翹在操作臺上:“周叔,我看你是想問東西回沒回來才對吧!您老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
老周被問得老臉一紅,隔著無線電都能聽出他的尷尬。
他咳嗽了兩聲,隨即正色道:“少扯犢子!小兔崽子,你知道這批貨多重要嗎?那是好幾條人命填進去的線索!”
“行了行了,別上綱上線的?!崩钌胶哟驍嗔怂墓偾?,
“東西在,人也在。小郭受了點罪,手指頭廢了幾根,但命保住了。貨嘛,完好無損,現在就壓在我的屁股底下?!?/p>
聽到這話,老周在那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仿佛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好……好樣的?!崩现艿穆曇粲行└剩盎貋砭秃?。接應的人已經安排在汕尾那個廢棄碼頭了,還是瘸子負責。你們一上岸,先把傷員送醫院,其他的我去協調。”
李山河沒接話,而是掏出一根煙,在桌上磕了磕。
“這事兒不急?!崩钌胶影褵燑c上,“周叔,我想跟你談個條件。”
“條件?”老周的聲音立馬警覺起來,
“你小子又要敲竹杠?!”
“不算敲竹杠?!?/p>
李山河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語氣嚴肅得像是在談幾億的大生意,
“這次行動,兄弟們心里憋著一口氣。我就鬧不明白了,怎么咱們中國人的地頭,輪得到洋鬼子和幫派分子來撒野了?咱的人被抓了,被動私刑,咱還得偷偷摸摸去救?這道理講不通?!?/p>
老周沉默了。
這是事實,也是這個時代的無奈。
國力未盛,有些虧只能先咽下去。
“那你想怎么樣?”老周問。
“這三十個兄弟,我就不還給你了?!崩钌胶涌粗巴膺|闊的海面,
“他們既然那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回去也是安排個保安或者工人的活,憋屈。我要帶著他們,把這個攤子真正的支起來?!?/p>
“你想干什么?”老周的聲音低沉下來,“你要當軍閥?”
“誰說是軍閥了?”李山河冷笑一聲,
“我是讓安保公司。遠東貿易下屬的安保部。手續是你給我辦的,人是你給我挑的。我現在不過是想讓他們轉正。我要讓他們不僅能保護我,還能成為咱們在那邊的一把刀?!?/p>
“這次咱們吃了沒有勢力的虧。情報、地盤、人手,全是借來的。瘸子雖然盡力了,但他只能搞情報,動不了手。我要在香江扎根,就得有自已的牙。”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只能聽見海浪拍打船L的聲音。
老周是個聰明人,也是個狠人。
他知道李山河說得對。
光靠正規途徑和那幾個地下黨,在那個混亂的江湖里根本玩不轉。
有時侯,就需要這么一股子無法無天的力量去攪局。
“行!”
老周終于吐出了這個字,擲地有聲,“人歸你,編制我給你掛在某建設兵團下面,算是借調。但有一條,要是出了大事,我不保你。你自已兜著。”
“這就夠了?!崩钌胶幼旖巧蠐P,“還有別的要求嗎?”
“沒了?!崩现茴D了頓,“剩下的交給我。好好休息。”
李山河掛斷電話,把話筒扔回架子上。
“啪嗒?!?/p>
他轉過身,看著站在門口的彪子和趙剛。
“談妥了?”趙剛問,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妥了?!崩钌胶诱酒鹕?,伸了個懶腰,
“從今天起,這三十個兄弟就是咱們遠東公司的人了。待遇翻倍,每個人給家里寄兩萬安家費。咱們不回哈爾濱了,把貨送回去之后,就在這邊把大旗豎起來?!?/p>
李山河走到窗前,目光越過波濤洶涌的海面,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向了那個繁華與罪惡交織的香江。
嘴角扯出一抹殘忍的弧度。
“圍獵香江。”
李山河輕聲說道,“聽起來也不錯。就是不知道香江那些黑的、白的、洋的各方勢力,讓好準備沒有?老子的牙口,可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