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的東北,入了夜那風也是熱的,順著窗戶縫往里鉆,帶著股苞米葉子的清香和后院牲口棚的土腥味。
老李家東屋的大炕上,這會兒卻是另一番燥熱。
炕梢堆著幾床新彈的棉被,紅紅綠綠的緞面在昏黃的燈泡底下泛著光。
李山河盤腿坐在炕頭,懷里一邊一個,跟個土財主似的。
左邊是剛出滿月的田玉蘭,右邊是同樣豐腴了不少的吳白蓮。
這倆娘們憋了一個月的大月子,那是真遭罪,頭不能洗澡不能擦,這會兒終于解了禁,渾身上下都透著股水靈勁兒,特別是那眼神,時不時往李山河身上飄,帶著鉤子。
炕中間,三個小崽子在那演三國演義。
李赫松那是大兒子,虎頭虎腦的,趴在被跺上啃自已的腳丫子;
李清月呼呼大睡,鼻涕泡忽大忽小;
只有李輕雪這小丫頭片子不省心,兩腿一蹬,小臉憋得通紅,哇地一聲就嚎上了。
這一嗓子,給李山河嚇得一激靈,手里的撥浪鼓差點扔了。
“哎呦我的祖宗,這是咋地了?”李山河手忙腳亂,想抱又不敢碰,那孩子軟得跟沒骨頭似的,
“媳婦,快瞅瞅,是不是哪不得勁?咱趕緊開車去縣里,別是發燒了。”
田玉蘭聞言白了李山河一眼,那風情,哪怕是老夫老妻了也讓李山河心里頭一蕩。
“你就咋呼吧,好賴也是當爹的人了,一點定力沒有。”田玉蘭伸手在李輕雪的小屁股上摸了一把,“沒拉也沒尿,這是餓了。”
說著,田玉蘭也不避人,那的確良的扣子一解,熟練地抱起孩子。
李山河這一個月在外頭奔波,那是真沒見過這場面。
在香江那是花花世界,哪有這熱炕頭上的風景養人?
他那喉結上下滾了兩下,眼神直勾勾的,想挪開又舍不得。
就在這節骨眼上,一張大臉突然湊到了李山河耳朵邊上,熱氣噴得他耳朵癢癢。
“當家的,你是不是也餓了?”
張寶寶不知道啥時候爬過來的,像只成了精的大貓,眼睛瞪得溜圓,里面全是那種沒經過腦子的純真。
李山河被這這一問,老臉一紅,還沒等說話,張寶寶接著叭叭:“大姐那要是沒了,我剛才看廚房還有剩的大餅子,你要不……”
“你閉嘴吧!”李山河一把捂住這虎娘們的嘴。這丫頭片子,真是啥話都敢往外蹦。
旁邊吳白蓮正拿梳子梳頭,聽見這話,手里的動作停了。
她順手把頭發往后一撩,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頸,似笑非笑地瞥了李山河一眼,那眼神里帶著戲謔,還有點別樣的意味。
“寶寶說得也不對,大餅子哪有熱乎飯好吃。”吳白蓮身子微微前傾,那是熟透了的水蜜桃才有的韻味,“當家的,你要是真餓了,晚上上我那屋,我也有好吃的。”
這一屋子的老娘們,那是徹底放飛自我了。
自從生了孩子,這幫女人的臉皮厚度那是呈指數級增長,以前那個害羞帶怯的勁兒早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要把自家男人吃干抹凈的生猛。
李山河感覺自已就像是進了盤絲洞的唐僧,周圍全是妖精。
“那啥,我出去抽根煙。”
李山河落荒而逃,連鞋都沒提好,趿拉著就往外跑。
身后傳來一屋子女人肆無忌憚的笑聲,震得窗戶紙都跟著哆嗦。
剛竄出東屋,迎面就撞上了正端著大盆往外走的王淑芬。
“哎呀媽呀!”王淑芬嚇了一跳,盆里的泔水差點潑出去,“二河?這都要吃飯了,你火燒屁股似的干啥去?”
李山河穩住身形,干咳兩聲,順手接過老娘手里的泔水盆:“沒啥,屋里太熱,我出來透透氣,順便看看后院。”
“去個屁的吧。”王淑芬那是過來人,往東屋瞅了一眼,笑罵道,“那是熱嗎?那是火!趕緊的,把你那沒出息的樣收收,去房后把你小弟和你小妹叫回來吃飯。一個個的,玩瘋了都不著家。”
“得嘞!”李山河如蒙大赦,放下泔水盆,叼上一根煙,抬腳就往后院跑。
后院那可是老李家的動物園。除了鹿圈里的那些個梅花鹿,現在最顯眼的就是那個用粗木頭圍起來的虎園。
還沒走近,就聽見一陣歡呼聲。
“駕!駕!大老虎快跑!”
李山河定睛一看,好家伙,李山霞這小丫頭片子正騎在二憨的脖子上,手里抓著二憨那兩只圓耳朵,當馬騎呢。
二憨那是啥?
那是百獸之王!這會兒趴在地上,舌頭伸老長,一臉的生無可戀,還得小心翼翼地托著身上的小祖宗,生怕給摔著。
旁邊,李山峰蹲在地上,手里拿著個小本本,一邊看表一邊記數:“小妹兒,時間到了啊!再騎五分鐘得加兩毛錢!這可是老虎,不是生產隊的驢,那是稀罕物!”
“二哥!”
看見李山河過來,李山峰先把本子往懷里一揣,那動作跟當初安德烈藏美金似的,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李山霞眼尖,看見李山河,直接拋棄了二憨,張開小手就要抱:“二哥!二哥我也要騎大馬!”
二憨看見李山河,那是真親人,比看見親爹還親。
它從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呼嚕聲,大腦袋直接湊過來,在李山河的褲腿上蹭來蹭去,那一身的腱子肉都在抖。
李山河伸手在二憨腦門上狠狠搓了兩把,那手感,厚實,壓手。
“行啊二憨,這幾天沒見,膘貼得不錯。”李山河看著旁邊趴著的母老虎和兩只正在打滾的小虎崽,“等著,過兩天帶你進山,咱整點野豬肉,給你改善改善伙食。”
二憨一聽進山,眼睛都綠了,嗷嗚一聲,震得旁邊樹上的麻雀撲棱棱亂飛。
李山河一把抄起地上的李山霞,直接架在自已脖子上。
小丫頭高興得直拍手,這視野,比騎老虎還高。
“二哥,我也想……”李山峰湊過來,一臉的討好,眼神卻往李山河的兜里瞄,那是想看看有沒有啥從香江帶回來的好東西。
“你想個六。”李山河騰出一只手,給了這財迷弟弟一個腦瓜崩,“都多大歲數了還要抱?你瞅瞅你那本子上記的啥?連親妹子的錢都黑,你也不怕爛屁股。”
“那叫親兄弟明算賬!”李山峰揉著腦門,理直氣壯,“再說了,這老虎每天吃的肉那都是錢,我不賺點外快,咱家這動物園早晚得破產。”
“滾犢子,趕緊洗手吃飯去!”
李山河笑罵著,扛著李山霞,領著李山峰,浩浩蕩蕩地往屋里走。
這一進屋,那股子濃郁的香味兒,直接把李山河肚子里的饞蟲全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