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剛才還熱血沸騰的幾個人,現(xiàn)在一個個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頭耷腦。
李山河描繪的那幅宏偉藍圖,就像掛在天邊的彩虹,好看是好看,可誰都夠不著。
三驢子唉聲嘆氣,蹲在墻角開始盤算,這事兒要是黃了,那四千萬美金到底該投到哪兒去,才能不讓二哥覺得自已是個廢物。
魏向前則是滿心的不甘,他感覺自已剛剛推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可臨門一腳,卻發(fā)現(xiàn)自已根本邁不進去,那種抓心撓肝的難受勁兒,別提了。
二楞子倒是沒想那么多,他只是覺得有點可惜。
這么好的機會,能讓他手底下那幫兄弟吃飽飯,還能揚名立萬,就這么沒了,實在是憋屈。
彪子更是把腦袋耷拉到了胸口,嘴里不停地小聲嘀咕著“二十萬支AK”,那語氣,活像一個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小孩。
整個屋子里,彌漫著一股子濃濃的失落和無力感。
李山河坐在老板椅上,默默地抽著煙,一言不發(fā)。
他看著這幾個兄弟的反應(yīng),心里頭其實并不著急。
他知道,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這個計劃太過龐大,遠遠超出了他們現(xiàn)有的能力和認知。
指望他們一下子就接受,并且拿出完美的解決方案,那是不可能的。
他把這個計劃拋出來,一方面是給他們指明一個未來的方向,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在面對這種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時,他們每個人的反應(yīng)。
三驢子的顧慮,魏向前的焦急,二楞子的實在,彪子的沖動……
這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他需要的,是一個破局者。
一個能打破僵局,敢于站出來,承擔(dān)這份風(fēng)險和責(zé)任的人。
這個人,會是誰呢?
李山河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彪子、三驢子、二楞子、魏向前臉上掃過。
最后,他的視線,落在了墻角那個從始至終都沒怎么說過話的人身上。
范老五。
從李山河開始講那個瘋狂的計劃時,范老五就一直蹲在墻角,像個局外人。
他的臉色,比誰都白。
他那顆在橫道河子鎮(zhèn)靠著耍無賴、看人下菜碟混出來的小心臟,今天承受的沖擊,比他這輩子加起來都多。
軍火、非洲、戰(zhàn)爭、開礦……
這些詞,每一個都像一顆重磅炸彈,在他的腦子里輪番爆炸,把他那點小聰明、小伎倆,炸得連渣都不剩。
他感覺自已就像一只誤入神仙打架的螞蟻,隨時都可能被一股無形的氣浪給碾成粉末。
他害怕。
怕得要死。
他甚至想立刻就從這間辦公室里逃出去,逃回橫道河-子鎮(zhèn),繼續(xù)當(dāng)他的那個街溜子頭頭。
雖然掙得少,雖然沒地位,但至少安全,至少能活命。
可……
當(dāng)他看到三驢子他們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當(dāng)他看到彪子這個猛人都被二叔一句話給干蔫了,當(dāng)他感覺到二哥那個驚天動地的計劃可能就要因為“沒人”而流產(chǎn)時。
一個瘋狂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從他心底里冒了出來。
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千載難逢的、能讓他范老五徹底脫胎換骨的機會!
他范老五,憑什么能跟在李爺身邊?
論關(guān)系,他比不上三驢子、二楞子、彪子這些發(fā)小。
論能力,他比不上魏向前這個關(guān)系戶,懂外貿(mào),有文化。
他就是個半路出家的街溜子,是李爺看著他還有點用,才賞他一口飯吃。
他心里清楚得很,在山河貿(mào)易這個核心圈子里,他范老五,永遠都是個外人。
他能做的,就是幫著跑跑腿,打打雜,干點臟活累活。
像今天這種核心機密,李爺讓他旁聽,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賜了。
可他不想一輩子都當(dāng)個旁聽的!
他也想成為執(zhí)棋人!
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像三驢子他們一樣,在李爺面前,有自已的一席之地!
而現(xiàn)在,機會就擺在眼前。
一件連三驢子、魏向前都不敢接,彪子想接又接不了的燙手活。
一件風(fēng)險大到隨時可能掉腦袋,但收益也大到無法想象的驚天偉業(yè)。
干,還是不干?
干,九死一生。
不干,一輩子就只能在旁邊看著,當(dāng)個搖旗吶喊的。
范老五感覺自已的心臟,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他腦子里,兩個小人正在瘋狂地打架。
一個說:快跑!這是送死!你個小癟三,摻和神仙打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另一個說:拼了!人生能有幾回搏!搏贏了,你就是人上人!搏輸了,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他那雙因為恐懼而不斷收縮的瞳孔,死死地盯著李山河那張平靜的臉。
他看到李爺?shù)哪抗猓坪醭@邊瞥了一眼。
那一眼,很平淡。
卻像一道閃電,瞬間擊穿了他心底所有的猶豫和懦弱!
李爺是在考驗我!
李爺是在給我機會!
這個念頭,像野火一樣,燒遍了他的全身!
范老-五一咬牙,心一橫。
他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因為蹲得太久,他兩腿發(fā)麻,身子晃了一下,差點沒站穩(wěn)。
但他還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挺直了自已那不算高大的腰桿。
整個辦公室的視線,瞬間都匯聚在了他身上。
三驢子、二楞子、魏向前、彪子,都用一種詫異的眼神看著他。
這小子,要干啥?
范老五沒有理會他們的目光。
他看著主位上那個氣定神閑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用一種他自已都覺得陌生的、帶著顫音卻又無比堅定的聲音,開口了。
“李爺……”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抖。
“您看我行不?”
“我琢磨著,這玩意兒左右不就是賣貨嗎?”
“不行您就先整一小批,讓我讓我去試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