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去了那家茶樓。
溫嶼點了杯茉莉花茶,和靳時琛當時喝的一樣。
上次也是坐在這個位置,能看到窗外大運河的風景。
寬闊的河流,五十幾米長的貨船在上面,卻顯得很渺小。
明明是一樣的地方,喝著一樣的茶,心境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黎北星沒點茶,或許是覺得五十一壺的茶不值當。
溫嶼臉上平淡,“你都拿我媽來威脅我了,我能不回來嗎?”
“這不是威脅,她是你親生母親,我無論如何也代替不了你。”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溫嶼拿了個杯子,倒上熱茶遞給她,“喝吧,我請客。”
“你有錢嗎?”
“這家茶館當年我投資了點錢,沒想到現在還開著,你以后報自已的名字來這里,可以隨便點單不用花錢。”
當年她每天來這家茶館碼字,所以和老板是好友。
她投了十萬,老板說,不管以后掙不掙錢,這家店只要在,她就能免費來喝茶。
這事兒她還沒得及告訴爸媽,就猝死了。
剛才她問過服務員,這里的老板,還是當年那位故友。
黎北星有些粗糙的手接過茶杯,笑了笑,“我已經很多年沒來外面喝過茶了。”
溫嶼吃了口綠豆糕,“我挺好奇,這三十年你是怎么和我爸媽相處的。我們只是普通人家,買不了名牌包包,更沒有每天更新的衣帽間,一件上千的羽絨服起碼也要穿好幾年,你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怎么會乖乖在我家待三十年。”
“一開始確實很不適應,但這些不適應地慢慢被你父母的愛沖散了,他們給了我以前最渴望的東西。”
溫嶼抬頭看她,五十多歲的年紀,額頭上卻有不少白發。
黎北星轉動著雕花茶杯,“當時肚子里的孩子馬上足月了,爸媽在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每日三餐都是媽親自做的,我當時胃口不好,媽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為了給我養身子,爸把家里養的十幾只雞都留給我吃,他們卻一口都舍不得吃。”
“黎忘生下來以后,他們非常開心,兩個老人學著泡奶粉,換尿不濕,他們知道我不是你,卻依然愛我。”
“所以,那些奢侈品也沒那么重要了,父母的愛比這些金貴的多。”
“我記得有一年,爸爸花了一萬塊錢給我買了個包,我直接去店里退了,然后給爸媽買了一身衣服,給黎忘買了玩具車,自已還能存下五千,以前刷卡我從不看數字,樣樣不缺的物質不能填滿我的心,而在這里,幾千塊便可以讓我快樂很久很久。”
溫嶼垂眸看著見底的茶杯,茶葉舒展開,帶著清透的翠綠。
雖然這是茶葉完成的最后一道價值,卻是從擰巴褶皺的封存后,被滾燙的水泡開,它才能恢復最自由的模樣。
這何嘗不是一種新的釋然。
溫嶼:“但這些年,你也很辛苦吧,聽黎忘說,家里現在挺困難的。”
黎北星點頭,“媽也是因為這個,不想再住院了,她最近嚷嚷著非要回鄉下,住院費一天120,還要掛水,吃藥,每天開銷在300塊錢左右,而且爸當年生病的錢還沒還完,現在全家就靠著黎忘上班養我們。”
溫嶼有些自責,“那黎忘小的時候,你是靠什么維持生活的?”
“奶粉錢和尿不濕都是爸媽買的,前面幾年是他們養著我,我也沒什么技能,但是會一些舞蹈,自已也沒本錢開舞蹈班,就去兼職接一些藝演,過了三十歲,我就接不到活了,后來我賣掉了我和陸硯的婚戒,四十多萬,不過沒多久爸就患了癌癥,花了六十多萬也沒能治好。”
溫嶼驚喜,“那邊帶過來的東西,在這里也能用?”
黎北星點點頭,“但價值會低一些,我那枚婚戒,當年陸硯花了一千多萬,到這里就值四十萬。”
溫嶼點頭,“這些年,你花在我父母身上的錢我會還你。”
黎北星搖搖頭,“他們是我爸媽,所以沒必要講究這些,現在我只希望媽能安心住在醫院里,別總是嚷嚷著要回去。”
“該還給你的還是得給你,贍養他們是我的義務,你這些年能代替我陪著他們,我已經很感激了,而且這么重的擔子,不應該只落在黎忘身上,放心,我有錢。”
黎北星看到她手上婚戒,“你這婚戒是粉鉆吧,在這里少說也值個千萬,靳時琛確實對你挺好的。”
溫嶼摸著手上的戒指,“我不會賣它,起碼暫時不會。”
“那你哪來的錢?”
溫嶼笑笑,“這得感謝我的好老公,靳時琛。”
“還想著回去?”黎北星看出溫嶼的眼神里,還帶著眷戀。
“當然,我一定會回去的。”
“你還沒死心嗎?真的回不去了。”
溫嶼看著她的眼睛,“是嗎?但我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黎北星搖頭,“沒有,現在我什么都沒有,還有什么可瞞著你的。”
“總之我會想辦法的,人生還很長,萬一呢?”
溫嶼又回了趟醫院,和林慧傾說說笑笑,吃完晚飯后,八點才和黎北星回到家中。
溫嶼有些疲憊,沖了澡,換上干凈的睡衣。
鎖上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從那邊的穿來的衣服拿出來。
沉甸甸的。
她把口袋里滿滿當當的珠寶,鉆石,小物件拿出來。
臨走的時候,靳時琛說,“真怕你在那邊餓著自已和孩子,還是把這些帶過去吧,萬一用的上。”
然后她外套的口袋就被裝的滿滿當當的。
當時溫嶼也是為了讓靳時琛安心,才把東西帶過來的。
沒想到真能派上用場。
這家伙。
才回到這邊一天,溫嶼就已經想念他,很想念很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