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逍早料到朱銘會有此一問,畢竟他當初幫自已,肯定也有自已的私心。
如今自已拿下北境,相當于完成了既定目標。
朱銘這個早期“入股”的投資人,肯定會關心下一步計劃。
“朱老,在回答你前,我想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來問我?”
“是當世人人敬仰的大儒?是朝廷致仕的太子少師?是書院博士,位高權重的夫子?”
“還是……單純就是浣紗的老師,白水郡一閑云野鶴的老翁?”
林逍也懶得繞彎子,以他如今的實力,沒必要跟朱銘打馬虎眼。
如果朱銘是擁護大乾皇室,亦或是書院一脈,維護士紳統治的,那他也就該劃清界限了。
朱銘對于林逍的反問,似乎微微有些意外。
“林將軍既然知道,老夫乃書院博士,那豈會將老夫當成‘夫子’?”
林逍一愣,他是從朱銘的屬性看到的,還真沒研究過“博士”和“夫子”的區別。
“難道不一樣?”
“當然不同!”
朱銘擺手道:“書院博士,只是書院給我等學術上略有小成的人,授予的虛銜。”
“雖說在書院地位頗高,可并不參與書院的具體事務決策,和掌握實權的書院‘夫子’毫無關聯。”
“老夫雖然是書院的學生,又是教習,可也僅限于此。”
“奇怪,知我是書院博士的,應該也就蘇昌師弟,他難道沒跟你講,這博士的含義?”
林逍有些尷尬,也不好說,自已是開盒知道的。
“哦,我也沒仔細打聽。”
朱銘也沒計較,又道:“至于林將軍的問題,其實老夫早已經給過你答案……”
林逍疑惑,啥時候?
朱銘玩味道:“林將軍,你莫非忘了,當初你要見我,我給你出了一題?”
林逍猛地想起,“一二三?”
“不錯”,朱銘道:“當初老夫的話,便是老夫的態度。”
林逍回憶了下,旋即釋然笑了。
當初自已給了民貴君輕的答案,朱銘覺得他不夠坦誠,直接拒絕見面。
后來自已為百姓做實事,抗擊北蠻,獲得了他的認可,才見了面。
當面隨口說了句“四五六”的答案,引得朱銘開懷暢笑。
這其實,已經表明了朱銘對人對事的態度——實事求是!
對國家和百姓好的,他就支持,虛頭巴腦的那些,他看不上!
姜還是老的辣……
林逍沒想到,自已武道上跨入了陸地仙人境,還會被這老頭上一課!
果然,保持謙虛很重要。
“朱老境界高遠,晚輩反倒狹隘了,以茶代酒,自罰一杯!”
“哈哈……無妨,林將軍要承擔太多責任,自然要深思熟慮,小心些沒錯。”
林逍點頭,隨即道:“不知朱老可知曉,我在禹州所行之事?”
朱銘坦白道:“老夫只聽說,俞山伯一族險些害死凝香郡主,諸多當地貴族被查辦抄家?”
“這只是其一,關鍵的,是這些貴族被處死后,他們的財富和土地,該如何分配的問題……”
林逍隨即將自已的“土地承包令”,大概給朱銘講述了一遍。
朱銘何等人物,自然一點就透,很快臉色就變得極為嚴峻。
良久,朱銘手里一杯茶都涼透了,他才長吁一口氣。
“林將軍,此舉……過于危險啊,你想做的事,可謂前無古人。”
“稍有不慎,將與全天下為敵,并且你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可能都會化作烏有!”
朱銘眼神透著濃濃的擔憂,“你可想清楚了?”
他本來以為,林逍只是想一統天下,做個賢明君主。
可如今他意識到,林逍的野心,遠不止如此!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何況,我來時便一無所有,又何懼失去?”
林逍凜然道:“朱老,你可知前大徵朝,是如何滅亡的?”
朱銘奇怪道,“林將軍為何突然提起前朝之事?莫非這里面,跟將軍的宏愿,還有什么關聯?”
林逍也不瞞著,將自已從藥人術,五大宗門,和天宮的諸多關聯,講了一遍。
朱銘聽到后來,拿茶杯的手都開始瑟瑟發抖,可見內心極為不平靜。
“將軍說的這些,倒是解開了老夫心中一個困擾多年的謎團。”
朱銘回憶道:“老夫當年,在京中為官,負責過前朝歷史的編撰。”
“當時查閱不少民間和官方的文獻,老夫就覺得奇怪。”
“徵朝雖然有不少問題,可從財政,吏治來看,并沒有到積重難返的地步。”
“相反,徵朝末期那十幾年,不少新興行業帶來了可觀的商稅收入,大有重振跡象。”
“加上當時也沒有天災人禍,怎么就突然烽煙四起,兵敗如山倒了呢……”
“當時老夫還覺得,可能是重文輕武,導致軍力相差太多,可如今方知……竟是有外力干涉。”
一念及此,朱銘越發擔憂了。
“林將軍,若真的天宮一直在暗中掌控著一切,你所走的路,可更加兇險了。”
林逍嘆息:“可不是嘛,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既然決定了,自當義無反顧!”
說了這么多,你個老小子也該有點表示了吧?
朱銘眉頭擰著,沉吟片刻道:“林將軍,你稍等片刻。”
老頭起身,走到屋內,拿了一張紙,略一斟酌后,快速寫了一些。
他拿起吹干,再三考慮后,才拿到了林逍面前。
“林將軍,這份名單,都是老夫信得過的門生,若有什么用得著的,只管用上面的方法,跟他們聯系。”
“他們雖然性格、行事風格各異,但絕對信得過。”
林逍隨便一瞄,不由愕然。
好家伙!上至朝中大員,下至地方郡守,足足有十幾個!?
而且,遍布京、西、南、東等各地。
看樣子,這朱銘身為當世大儒,看似閑云野鶴,卻也培植了自已的一股力量。
本來嘛,教了幾十年書,又長時間在權力中心,豈會沒自已的人脈?
“朱老深明大義,晚輩感激不盡!”林逍抱拳道。
“跟林將軍的宏圖大業比,這點援助,不足掛齒。”
朱銘笑吟吟道:“若將軍真想謝老夫,不如多帶幾壺飛天來……”
林逍忍俊不禁,這老頭,還喝上癮了?
他靈機一動,“說來,開春就要在臨滄舉辦天下第一酒會!朱老不如與我一同前去,品鑒天下名酒?”
朱銘哈哈樂道:“林將軍,你這算盤珠子,都蹦到老夫臉上了!”
“你哪是要老夫去品酒,是要給你那酒會揚名啊!不過也罷,老夫就好這一口飛天,去便去得!”
“既然如此,晚輩替‘北方白酒’謝過朱老了!”
正當兩人聊得火熱,卻忽然聽后院傳來冷冰硯的驚呼聲。
“丁師叔!這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