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膳坊”的口碑,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京城上流圈層,激起了滔天巨浪。
它不再僅僅是一家餐廳。
它成了一個符號,一個傳說。
是健康,是奇跡,更是身份與地位的終極象征。
能在這里吃上一頓飯,成了京城最頂級的炫耀。
而這一切,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聽雨膳坊步入正軌后,孟聽雨的生活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忙碌與充實填滿。
四合院的門檻,仿佛成了京城一道無形的龍門。
能踏入者,非富即貴。
而孟聽雨,就是那個手握所有入場券,制定所有規則的人。
她每天穿梭在后廚與各個雅致的包廂之間,為每一位客人“望氣開方”,定制專屬的藥膳。
她的生活精確、高效,如同她手中那把削鐵如泥的廚刀。
然而,這份精確,在回到顧家老宅時,總會被一個無聲的存在打破。
顧承頤,徹底變成了一塊“望妻石”。
他依舊在京城頂級的科研所工作,依舊是那個讓無數研究員望而生畏的顧工。
但所有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變化。
下午五點一到,無論手頭的實驗進行到多么關鍵的節點,他都會放下一切,準時離開。
雷打不動。
他的世界,仿佛被精準地劃分成了兩半。
一半是屬于科研的冰冷數據,另一半,是屬于孟聽雨的,溫暖歸途。
每天傍晚,當顧承頤控制著輪椅滑入客廳,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書房,也不是休息。
而是用那雙深邃的墨眸,無聲地、快速地,掃描整個屋子。
他在找她。
當孟聽雨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里,或是在廚房里忙碌,或是在院子里修剪花草,他周身那股緊繃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氣場,便會瞬間消融。
仿佛一艘在冰海中航行了整日的戰艦,終于回到了唯一的、溫暖的港灣。
他會安靜地將輪椅停在一個能看到她,卻又不會打擾到她的角落。
不說話,不靠近。
只是看著。
那目光專注而又執著,仿佛要將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刻進自己的生命里。
只有看到她,他才能安心。
這顆被全世界遺棄了二十多年的心臟,終于找到了唯一的錨點。
孟聽雨為他專門定制的“五臟調和膳”,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儀式。
根據他每日身體氣機的微小變化,孟聽雨會調整藥材的配伍與用量,君臣佐使,分毫不差。
這藥膳,一天都不能斷。
這天晚上,餐廳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是云百草老爺子親自引薦的一位老戰友,身患沉疴多年,氣血衰敗,已是油盡燈枯之相。
孟聽雨耗費了極大的心神,動用了空間里最頂級的幾味藥材,才為其配制了一道吊命的湯羹。
一來二去,等她處理完所有事情,抬頭看鐘時,時針已經指向了九點。
夜色如墨,涼風習習。
孟聽雨帶著一身疲憊回到顧家老宅,推開門的瞬間,就察覺到了屋內不同尋常的寂靜。
客廳的燈光調得很暗,只留了一盞落地燈。
餐桌上,精致的飯菜整齊地擺放著,蓋著保溫的銀質餐罩,卻紋絲未動。
顧承頤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沒有坐輪椅,而是靠著沙發,雙腿并攏伸直,身上搭著一條薄毯。
電視開著,播放著無聲的財經新聞,閃爍的光影在他那張俊美卻蒼白的臉上明明滅滅。
他沒有看電視,只是望著窗外的黑暗,整個人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管家福伯悄無聲息地迎了上來,臉上帶著為難與擔憂。
“太太,您回來了。”
孟聽雨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餐桌上。
“他……沒吃?”
福伯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先生說,太太不回來,他沒胃口。”
孟聽雨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一股無名火“蹭”地冒了上來。
氣他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氣他這近乎幼稚的固執。
可那火苗剛竄起來,就被一股更復雜、更柔軟的情緒包裹,瞬間熄滅。
只剩下一點溫熱的、酸脹的無奈。
她深吸一口氣,將外套脫下交給福伯,然后徑直走向那個沉默的男人。
聽到腳步聲,顧承頤僵硬的身體動了一下。
他緩緩轉過頭。
當孟聽雨的身影清晰地映入他眼底時,那雙死寂的、盛滿黑暗的墨眸,瞬間被點亮了。
那光芒,強烈,灼熱,帶著毫不掩飾的委屈與依賴。
像一只被主人遺棄在雨里,獨自等待了很久很久的大型犬,終于在絕望之際,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目光一瞬不瞬。
孟聽雨被他看得心頭一軟,所有準備好的、帶著火氣的責備,都堵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認命般地轉身走向廚房。
“等著。”
她丟下兩個字,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
她沒有讓傭人動手,而是親自打開餐罩,將那碗早已涼透的藥膳端進廚房,用小火,慢慢地溫著。
湯藥在鍋里升騰起裊裊的熱氣,也撫平了她心底最后的一絲煩躁。
她端著溫熱的藥膳走出來,放在顧承頤面前的茶幾上。
“喝了。”
她的語氣算不上溫柔,甚至有些命令的意味。
顧承頤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緩緩移到那碗湯色醇厚的藥膳上。
然后,他默默地坐直身體,端起碗,一言不發地,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他喝得很慢,很認真,仿佛在品嘗什么絕世珍饈。
客廳里很安靜,只有他吞咽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他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可周身散發出的那種滿足感與安心感,卻幾乎要化為實質,將整個空間都填滿。
孟聽雨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他將最后一滴湯汁都喝得干干凈凈。
她忽然覺得,自己養的不是一個丈夫。
而是一個極度挑食、且只認一個飼養員的,矜貴又難搞的“專屬投喂依賴癥患者”。
等他放下碗,孟聽雨才在他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神情嚴肅。
“顧承頤,我們得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