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斗給其他的商人使了個眼色,其他的商人會意,立刻紛紛向楊帆請愿,請求嚴懲!
“楊大人,范星、錢唐膽大抱團,與之勾結的人更是幫兇,楊大人萬不可心慈手軟!”
“沒錯!對待不法之徒豈能有心軟?請大人為我們福州城,為福建百姓做主!”
“楊大人,您是我們福州府的救星,是我們福建人的大恩人,還請您好人做到底!”
“刁兄言之有理,您楊大人不管,誰還能管我們?吳大人受了驚嚇臥病在床,我們只能靠著您楊大人了!”
……
楊帆在眾人的苦苦哀求下,思忖片刻,這才說道:“也罷,既然諸位話都說到這里,本官也與諸位做一個承諾!”
他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道:“稍后,本官會昭告福建,定會將葉柄、蔣艾、范星、錢唐一案徹查,還諸位與百姓公道!”
楊帆的話令眾人終于放下心,刁斗喜笑顏開,說道:“有楊大人這話,我等就放心了。”
刁斗心中高興極了,范星、錢唐掌控的生意遍布各行各業,范家、錢家倒了,刁斗的機會就來了。
其余的商人也是個個高興,莊晉拱手贊嘆道:“有楊大人在,是我們福建百姓之福,若是您能常駐福建,更是我等的福氣啊!”
莊晉、巴竹、嚴剛、孟俊四人是所有人里最高興的,楊帆來了,他們的地位水漲船高。
仗著與楊帆的故交,這四位儼然成為自錢唐、范星之后福建商界的翹楚,春風得意。
當夜,莊晉、巴竹、刁斗等商賈,宴請楊帆,楊帆再三推辭,終究是盛情難卻。
福州城,某處宅邸。
黑夜寂靜無聲,守在宅邸門口的兩名死士倚靠著墻壁坐著,壓低聲音交談。
臉膛黝黑,面容粗獷的漢子道:“官軍巡邏檢查得緊,一趟接著一趟,照這么搜查下去,早晚要搜查到這里,這么下去不是辦法。”
坐在另外一邊的漢子臉頰瘦削,道:“老五他們已經出去想辦法了,肯定能找到辦法出城,再忍一忍吧。”
黑臉漢子搖了搖頭,往房屋那邊兒瞅了一眼,道:“想辦法?老五又不是神仙,怎么想辦法?今日官府發了告示,你又不是不知道。”
楊帆說到做到,與來聯名請愿的商賈接觸之后,就命府衙發布告示,稱定會將此案一查到底。
黑臉漢子憂心忡忡,說道:“長安侯態度明確,不抓住……不抓住葉大人與蔣大人不會罷休,咱們得為自己謀出路了。”
臉頰瘦削的漢子眼珠轉了轉,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咱們丟下兩位大人,跑?”
黑臉漢子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戾色,道:“海捕公文里說得清楚,能檢舉抓捕蔣艾、葉柄,可戴罪立功,可受重賞!”
啊?
臉頰瘦削的漢子吃了一驚,一把拉住黑臉漢子的胳膊:“可是葉大人與蔣大人對我們有恩,我們這樣做豈不是忘恩負義?”
黑臉漢子冷笑一聲,道:“忘恩負義?你我這些年為兩位大人做了多少腌臜事?也算是對得起他們了。”
他隨手掙脫臉頰瘦削漢子的手,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難道你想一輩子做地溝里面的老鼠,見不得光?”
“咱們前半輩子,都在做死士,后半輩子能不能翻身,就看這次,你若是愿意就跟著我們一起。”
他別過臉去,聲音變得幽深:“你若是不愿意,那咱們兄弟的緣分已盡,你不要攔住我們就好,若是攔著,別怪我翻臉!”
臉頰瘦削的漢子心中一寒,道:“大哥,您還不了解我么?我什么時候沒聽你的?”
他清楚這位“大哥”的性情,身為死士的頭目,這位“大哥”心狠手辣,既然已經將事情告訴了自己,若是自己不加入,這位“大哥”就會痛下殺手,不留下任何的隱患。
黑臉漢子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煞氣消散了很多,他重重地拍了拍對方肩膀:“好兄弟,你我就一起,尋一個好前程!”
葉柄與蔣艾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出賣,他們昏昏沉沉地睡去,一直到了夜里子時十分,才醒來。
葉柄只覺得身上發冷,肚腹空空,屋子里就點著半根快要熄滅的蠟燭照明。
舉目望去,除了身邊的蔣艾,那些死士們不知去了何處,葉柄的心中一凜,他掙扎著站起來,朝外面喊道:“孔德?孔德?張魯?你們人呢?孔德?”
孔德便是那黑臉漢子,死士頭目,也是葉柄最為倚重信任的死士,可是現在孔德卻沒有回應自己。
葉柄快步走到門邊,推開房門,想要尋找孔德、張魯等死士,當他推開門的時候,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院落里一片肅殺之氣,借著月色,葉柄見到了孔德、張魯等幾個死士,還有……大批的大明官軍!
葉柄全身的血液都冷住了,他后退兩步對孔德、張魯道:“孔德!張魯,你們兩個要干什么?!”
張魯沉默不語,孔德則聲音低沉地說道:“回葉大人的話,屬下響應官府的海捕公文,戴罪立功!”
葉柄聽見這話,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他沒想到自己最倚重的死士,居然會背叛自己。
當葉柄發蒙的時候,位于眾人簇擁中的人開口了,道:“葉大人,別來無恙,你可是讓我們好找啊!”
聽見他的聲音,葉柄猛地抬起頭仔細觀察,當看清他的樣子的時候,葉柄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來:“陸——行!”
陸行緩步向前,道:“葉大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為官多年不修德政,與商賈勾結暗中支持悍匪,其罪難恕,給我拿下!”
官軍一擁而上,將葉柄擒住,還將屋子里面處于昏睡之中的蔣艾給擒住。
蔣艾全身發熱,明顯染了風寒,迷迷糊糊之間還未曾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葉柄奮力掙扎,罵道:“孔德!張魯!你們兩個白眼狼!你們全都是白眼狼,本官養你們多年白養了,還有陸行,你這庸碌之徒,若不是本官保你,你早就被彈劾下臺了,本官真是瞎了眼!”
陸行走到了葉柄面前,神情嚴肅,道:“葉柄,本官是大明的官員,盡忠職守是我的本分,何須用你葉柄來保?給我待下去!”
葉柄的咒罵聲距離老遠還能聽到,孔德、張魯小心翼翼地陪在陸行身邊,孔德小心地問道:“大人,楊大人那邊的宴席可結束了?您答應我們兩個的事情?”
孔德暗中前往府衙,聯系到府衙的陸行后,陸行當機立斷選擇給孔德承諾,只要孔德帶著他們去擒住了葉柄、蔣艾,那孔德等死士的死罪可免,還能得到獎賞,不過需要發配往永安都司生活。
孔德等人有了洗白身份的機會,當即同意,這才有了“月夜抓葉蔣”的戲碼。
葉柄、蔣艾被抓,再加上錢唐、范星的配合,楊帆開始以他們為引子。
以葉柄、蔣艾來調查官場,以錢唐、范星來調查商界,一時間福建的官商兩界震動。
福州城遇襲,楊帆出現在福建,并開始著手調查福建官商兩界的消息,長了腿一般飛向四方。
應天,四月下旬。
四月的應天鳥語花香,一片祥和,但是在這祥和明媚的景象之下,卻是暗流涌動。
宋府,楊伯成、宋訥、吳沉,以及吏部尚書詹同,正齊聚一處。
宋訥背著手來回踱步,喃喃道:“福建?福建?楊帆為何就去了福建?他不是被殿下禁足紫金山了么?他是長了翅膀飛過去了?”
宋訥焦躁不安,其他人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吳沉道:“他哪里是長了翅膀?禁足紫金山就是一個借口罷了,我算是明白了,怪不得殿下會讓毛驤看守紫金山,連宮中都不管了,都是幌子,毛驤與楊帆關系匪淺,他一定知道楊帆早就跑了!”
吳沉越說越生氣,氣得臉色漲紅,大學士楊伯成眉頭緊鎖,說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諸位,楊帆在福建動手,若是繼續追查下去,未來可是要波及朝堂來的,當務之急,要攔住楊帆!”
福建、廣東、浙江三地的海貿生意一年賽過一年,受益一年高過一年,天底下哪有人與錢財過不去?
下至士紳,上至朝廷上,能說得上話的官員,有幾個沒有參與到其中的?尤其是家族在那邊的,靠著海貿走私的生意,賺得越來越多。
這股力量不容小覷,雖然還未曾到后世那般強大,但已經可以影響到朝局。
楊伯成看向了詹同,道:“詹大人,這事兒,您可得想個主意,不能讓楊帆肆無忌憚下去,否則,不知有多少人要萬劫不復啊!”
吏部尚書詹同聞言微微頷首,說道:“楊帆!楊帆!好一個楊帆,竟然來了一招瞞天過海,我們都以為他因為北伐的事情與我們對抗,去禁足,卻沒想到楊帆直接要挖了我們的根基,事已至此,必須聯合與我們交好的官員立刻進攻,請太子殿下治罪楊帆!”
治罪楊帆?
吳沉忍不住問道:“如何治罪?聽說那楊帆可是手握圣旨去查案的,我們有何理由要殿下治罪?”
詹同冷笑一聲,說道:“理由自然是他楊帆私自逃離紫金山,前往福建,自然這不過是一個借口,不過只要殿下迫于壓力開朝會,我等就可帶著百官向殿下施壓!”
詹同的腦子轉得極快,道:“吾等糾集百官前往宮門外請愿,請殿下懲治楊帆,還有,國子監那邊也要動起來,將聲勢鬧大,殿下親政之后,素來對百官的態度很看重,絕不會置之不理。”
他們就是要給朱標施壓,用各種方法與理由,都得讓朱標將楊帆給調回來。
只要楊帆離開福建,那調查的力度就變得可控,他們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洪武二十七年,四月末,應天。
皇宮正門外,聚集了上百大小官員,以吏部尚書詹同、謹身殿大學士楊伯成為首的百官,齊齊上書,請皇太子朱標,治罪長安侯楊帆!
皇太子朱標初聽這消息的時候,他正在武英殿內閱讀來自福建的楊帆的文書。
楊帆在文書之中,例數了葉柄、蔣艾的罪行,還將蒲氏一族的來龍去脈講清楚,表示會在福建將此事一查到底。
朱標越看越心驚肉跳,他沒想到葉柄與蔣艾的膽子會這么大,更沒想到兩人會敢暗中支持悍匪。
朱標是個聰慧的人,從官商勾結侵吞海貿收益這件事里面,他看到了巨大的危機。
海貿收益這塊蛋糕,如果大明能掌握在手中,未來大明就有了一根擎天玉柱。
若是這次無法徹底拔除積弊,任由南邊的官員商賈繼續侵吞海貿收益,繼續走私,那正如楊帆曾經進言說的那樣,將“尾大不掉”,朝廷想要收回海貿收益,將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故朱標聽到百官在宮門外請愿,感覺到無比頭疼,可此事又不能置之不理。
朱標思來想去,讓云奇去傳他口諭:已知。
就是告訴百官,你們的意思本宮已經知道了,你們先回去,有什么事情,等明日早朝再說。
換了平常,百官可能就退了,但是今日他們的態度格外強硬,請云奇帶著聯名書入宮,請朱標過目,聲稱如果朱標今日不見他們,他們就在宮門外一直求見!
朱標看了聯名書后差點氣笑了,這聯名書上細數楊帆的罪過,包括:私自違反禁足,離開紫金山,對殿下大不敬、私自前往福建查案逾矩、在福建擅用私刑違反法度,在福建引起悍匪攻城,導致百姓死傷無數等等。
反正福建那邊發生什么災禍,全都一股腦地往楊帆的腦袋上推,幸虧福建沒有發生地動山搖的災禍,不然這群文官都要按在楊帆頭上,讓他來背鍋。
朱標氣得夠嗆,讓云奇再去傳口諭,告訴百官:今日忙于政務,無暇見百官。
朱標給了他們臺階下,但以詹同、楊伯成為首的文官,就是不離開,死活就要等在外面,將朱標架了上去。